殺了我,治愈你

茯苓半夏

265 我的公主,祝你幸福

書名:殺了我,治愈你 作者:茯苓半夏 字數:9788

深夜公安局門口,一輛黑色的賓利車停在樹影下麵。

裴瀟瀟披頭散發地從裏麵走出來,身子虛虛惶惶,見到不遠處亮著燈的車,嘴角冷笑一下,開了車門坐上去。

車後座上的人叼著半支雪茄,猙獰的麵容隱沒在暗影裏。

“謝謝你來保釋我。”

暗影裏的楊鍾庭將口中的煙吐出來,轉過身去,粗勁的手在裴瀟瀟腰上捏了一把:“應該的,你落到這步田地,除了我還願意幫你,你還能指望得上誰?”

這確實是實話,從來都隻有錦上添花,哪來雪中送炭?

裴瀟瀟從楊鍾庭手裏掠過那半支雪茄,急迫抿一口,淒涼笑:“我早就不指望,人情冷暖,看得還不夠嗎?”

“話可不能這麽講,你還年輕,後麵大把的好日子。”

“好日子?”不由鼻息裏哼了一聲,“我都已經這樣,還指望後麵有好日子?我的好日子已經到頭了。”裴瀟瀟滿臉的消沉和落魄,蒼白瘦削的臉露在月光下,臉部的骨骼凸起,看得格外滲人。

“我已經被毀了,一無所有,以後的日子都不知道怎麽過!”

“就這麽一點出息?”楊鍾庭毫不掩飾臉上的輕蔑之意,重新又從身側暗格中掏出一支雪茄,慢悠悠地剪前麵的雪茄頭,剪一下,金剪子在月光下發出寒涔涔的冷光。

裴瀟瀟煩亂不安,看著身邊楊鍾庭慢條斯理地剪雪茄,不由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楊鍾庭哼了一聲,反問:“你知道為什麽你每次都輸給餘連翹那個小賤人嗎?”

“為什麽?”

“因為你總喜歡給自己留後路,心沒她狠,膽沒她大,就連男人你都搶不過她,所以你也難怪會落到如此境地。”

“胡說!”裴瀟瀟最痛恨的事情就是有人拿她和餘連翹比。

楊鍾庭留意她臉上的表情,冷笑一番:“怎麽?不服氣?不服氣也沒辦法,幾個小時之後她就能風風光光地嫁給馮厲行,而你,以後一輩子都背著一個賣淫女的罵名,恐怕難以翻身!”

幾句話便戳到了裴瀟瀟的痛處,她雙指顫抖似地將雪茄送到嘴邊,吸一口。

楊鍾庭已經覺察出她的情緒快要接近奔潰邊緣,繼續:“你要知道,馮太太這個位置本應該屬於你的,在餘連翹沒出現之前,馮厲行多疼你,親手把你捧紅,捧到玉女影後的位置,那時候多風光啊,但現在你再看看你自己,簡直不人不鬼,身敗名裂,而餘連翹卻坐穩馮太太的位置……”

“別說了,不準再說下去!”

“這樣就受不了了?”楊鍾庭反而冷瑟地笑,“那我最好有些事還是別跟你講了,估計你聽完會直接瘋掉!”

“什麽?”裴瀟瀟轉過臉去,冷颼颼地對著楊鍾庭,“什麽事?現在還能有什麽事能夠讓我瘋掉?”

“你真想聽?”

“當然!”

楊鍾庭將剪好的雪茄又放回盒子,略微頓了幾秒,開口:“再過幾個小時就是馮厲行和餘連翹的婚宴日子,而你的事卻在這個當口被曝光出來,真覺得是巧合?”

“你這,什麽意思?”

“還不懂?你之前在華克山莊買通服務員想要誘奸餘連翹,我知道你是忍不下她曝光你視頻的那口氣,可是也不知道你運氣太差還是那小賤人命太好,我聽說最後周沉趕了過去,最後小賤人沒事,但你覺得她受了那麽大委屈,會願意放過你?”

楊鍾庭神神秘秘的講一半遮掉一半,裴瀟瀟也不是傻子,略微想了幾秒,瞪大眼睛問:“你是說,我這次惹上官司,是餘連翹這個賤人背後加害我?”

“當然,不然哪來這麽巧的事?”楊鍾庭扶住裴瀟瀟已經開始明顯戰栗的肩膀,“我都已經幫你查過了,你在華克山莊賣的事是餘連翹叫人曝光的,就連那些證據和照片也是她叫人搜集的,不然誰跟你有這麽大仇怨要這麽弄你!”

原來如此!

經楊鍾庭這麽一提點,裴瀟瀟像是瞬間想通了,此前她在華克山莊與客人勾搭在一起的時候剛好被餘連翹撞見,後來她因為得知餘連翹曝光她在禾田會的視頻而忍不了這口氣,一怒之下才想設計把她騙去水晶樽想出掉這口惡氣,可也不知最後周沉怎麽會無緣無故闖進來,導致事情敗露,然後很快自己在華克山莊的事就被人曝光到網上。

標題寫得也極其犀利。

“過氣影星裴瀟瀟在賭場進行性交易,昔日玉女形象不再……”

“賤人,是她奪走了我的一切,害我淪落到這步田地?為何非要步步相逼?”裴瀟瀟的麵目已經化為一片惡寒。

楊鍾庭見目的達到,佯裝同情:“她之所以能夠步步相逼,是因為你步步退讓!你想想,她先是搶了你的男人,之前頂包案估計也是她給馮厲行吹的枕邊風,害你賠違約金賠得傾家蕩產,都這樣了她還不放過你,非要將你的視頻曝光出來,搞得你身敗名裂,這次更過分,直接就說你進行性交易,這盆髒水潑下來,根本是要把你往絕路上逼,而你呢?每次都退讓,她卻越來越囂張……”

裴瀟瀟後麵的話已經聽不進去,腦中閃過無數連翹的畫麵。

她的得意,她的猖狂,她依偎在馮厲行懷裏妖媚眾生的模樣!

這隻該死的狐狸精!

既然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連翹清晨很早便醒了,四月天,春色大顯,天光乍暖,應該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可是窗外雲層厚厚疊疊。

馮馮大婚,竟是陰天。

馮厲行一早便給連翹打了電話,聲音柔柔膩膩:“馮太太,起床了嗎?”

連翹站在臥室陽台,看著不遠處的月牙湖,回答:“剛起。”

“化妝師和造型師已經在去月牙灣的路上,那我們一會兒禮堂見?”

連翹頓了頓,月牙湖上輕波翻湧,她不由吸了一口氣,回答:“好。”

掛完馮厲行的電話,她走回臥室,從錢包底層抽出那張全家福,照片上的餘纓和陸予江麵帶微笑,仿佛正凝神望著她。

“爸,媽…我要跟馮厲行結婚了,我昨天想了一夜,雖然還沒想出答案,但是人生總不能一直隻壓大,反正輸贏都不可知,為何我不能改壓一次小?更何況安安和二寶是他的孩子,我不想他們以後都沒有爸爸,所以要不,我就試一次?”

“太太…”思緒間,蘭姨在門外敲門,“您起床了嗎?化妝師她們都到了。”

“好,我知道了,一會兒我就下去。”

連翹將全家福收起來,看了看鏡中的自己,23歲,2個孩子的母親,終於要披上婚紗,成為馮厲行的妻子。

笑一笑。

媽,祝福我,我還年輕,總應該為以後的幸福再賭一次。

連翹穿著睡衣從樓下下去,造型師為她梳頭,化妝師幫她化妝,最後一襲婚紗披上身,鏡中之人明眸丹唇,玉顏嬌潤,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馮太太生得好,不用多修飾就已經光彩照人。”造型師一邊恭維一邊將頭紗戴到連翹發髻上,連翹的手機卻在那時候響了,她看了一眼,弋揚的電話。

“喂……”

“喂……”片刻停頓,對方才開口,“還在家吧,能不能出來一下?我有東西要給你。”

“你現在在哪裏?”

“我在你園門口。”

“要不你進來吧?”

“不用,我把東西給你就走。”

連翹想了想,最終還是同意了:“那你在門口等我,我現在出去。”

回身造型師已經將頭紗替她戴上,她看著累贅的頭紗和婚紗,本想換掉,但造型師說脫來脫去會把盤好的頭發弄亂,眼看去禮堂的時間也快到了,便提議她就穿著婚紗出去。

想想弋揚就在門口,拿個東西就能回來,連翹便答應了。

出去的時候發現天氣變得更陰,見弋揚的車果然停在門口的馬路對麵,而他就依在車身旁邊,手裏拿著一個精致的紙盒子。

晨光之下,連翹一襲婚紗,緩緩走到弋揚麵前。

他不由感歎:“真漂亮。”

“謝謝。”

“可是我很妒忌。”他說這話的時候清雋臉上帶著笑容,酸楚的,痛苦的,但內心卻是靜怡的,“嫉妒最終挽著你一同步入禮堂的那個男人,不是我。”

“弋大哥,你別這樣。”

“我別怎樣?說實話也不行嗎?”他還是笑,卻說:“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說好的事,如果我當了設計師,你說你要穿著我設計的婚紗嫁給我,做我弋揚的妻子。”

可惜最終娶她的不是弋揚,她穿的婚紗也不是他設計。

他們彼此都食言了。

錯過一次,便是一輩子。

弋揚輕聲笑,清潤目光中依舊是這麽多年從不曾改變的寵溺和嬌慣,將手裏的盒子遞給連翹:“打開看看。”

“什麽?”

“我送你的結婚禮物。”

連翹驚異地打開盒子,瞬間頓在那裏。

盒子裏躺著一雙高跟鞋,珍珠色緞麵,鞋麵上綴著小片碎鑽和蕾絲。

“弋大哥,如果以後我們結婚,你要給我設計美美的婚紗,那種穿上像公主的婚紗。”

“像公主的婚紗?比如哪種?”

“嗯……就是…就是那種上麵有好多亮晶晶的鑽石和蕾絲的婚紗,轉一圈,裙擺飛起來像公主一樣。”

小時候她說的兒語,他從不曾忘記。

“可惜我不能為你做嫁衣,隻趕製了這雙鞋子,希望你能夠穿著它步入婚禮,從此以後幸福美滿,一路平坦。”弋揚將鞋子從盒子裏拿出來,蹲下身去,將連翹腳上原本穿的婚鞋脫下來,再將自己那雙鞋子輕輕套上去。

“我的小公主,祝你幸福……”他將一身婚紗的連翹摟入懷裏,從此愛都埋進心裏,他會給她祝福。

連翹閉起眼睛,淚水一點點滲出來。

“別哭了,一會兒妝都哭花了。”弋揚為她輕輕撚了撚眼角,裹了裹她的肩,“好了,進去吧,時間不早了。”連翹吸了吸氣,終於扯了一個笑容出來。

“那晚上見。”

“晚上我就不去了,看著自己喜歡了這麽多年的女孩嫁給別人,你多少給我留點餘地吧。”

話說到如此,連翹隻能吞著呼吸,答:“好,那我先進去了。”她拎起自己原本穿出來的婚鞋轉身過馬路,走幾步,回頭又朝弋揚揮手,眼裏有淚,嘴角卻帶著笑容。

“再見…”

跟占據她18年生命的男人說再見,跟她的白月光說再見……

可揮手間,連翹聽到身後一陣嘶吼的油門聲,她還沒來得及轉身,隻見弋揚臉色大變。

“連翹,小心!”

一瞬間,白色身影飛奔而來,連翹被弋揚雙手猛烈推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卻聽到身後“嘭-”的一聲,車輪碾過她婚紗寬長的裙擺,再回頭,整個世界都塌了……

“弋大哥,我走不動了,你背我好不好?”

“弋大哥,你怎麽長得這麽高了?你看我都追不上你了!”

“弋大哥,我聽說你班裏有女同學給你遞情書,哼,你可不許收!”

“弋大哥,你要等我長大,等我長到18歲,我們就結婚!”

“弋大哥,我今晚過了就滿18歲了,你答應過我,等我18歲就讓我做你女朋友。”

“混蛋,你怎麽可以騙我?什麽叫你這麽多年隻把我當妹妹?誰要做你的妹妹?誰稀罕做你的妹妹?”

“弋揚,我們不可能了,我們回不去了…”

……

“我的小公主,祝你幸福……”

可是那個願意叫她小公主的人,現在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連翹像發瘋一樣爬過去,將他抱起來:“你醒醒,你不能這樣…弋揚,你聽見了嗎?你不能這樣……”

天旋地轉,丟了魂的連翹抱著滿身是血的弋揚坐在馬路中央。

那身潔白的婚紗終究還是弄髒了,染了一身弋揚的血,再難洗幹淨。

“來人啊,有沒有人,叫救護車,叫救護車……!”

四月下旬,天色陰,馮陸大婚,時為穀雨。

萍始生,嗚鳩拂其羽,戴任降於桑。

命不平,緣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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