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的救賒

細品

98.第九十八章 高山流水(九)

書名:荼蘼的救賒 作者:細品 字數:6852

韓子期將軍的大軍開到扈嶗關數日後邊關捷報便頻頻傳回――韓將軍率領大軍接連退敵,現在已經將敵軍逐出了扈嶗關地界,正一路往南壓製,相信照這個速度不日就能突破敵境,反過來攻打到對方的疆域上。

朝中諸人對此的反應各異,最多的自然是欣喜萬分;部分與韓子期將軍不睦的人則是悄悄憂慮;還有忠義定邊王陶冉留在京中的心腹,也對此等風頭馬上要壓過他們家王爺的人也不能看好。

陶貴妃得了兄長的傳話,開始在昊禹耳畔不停提及韓將軍的各種不是。

南疆開戰,昊禹更要大力穩住鎮守北邊的忠義定邊王,因此表xiàn得對陶貴妃更加恩寵。

不過他做事很會掌握尺度,皇後既已經是徹底的失了寵,便不能讓陶貴妃在後宮中一家獨大,所以陛xià連著去幾次陶貴妃宮中留宿後必然會再穿插寵幸兩個其他嬪妃,或是比陶貴妃年輕,或是比陶貴妃美貌,總要給她些壓力,不要得意忘形才好。

陛xià這種寵而不愛的態度讓陶貴妃更加覺出了母家勢力的重要。

宮中最不缺的就是年輕貌美的女人,再鮮妍嬌媚的容貌連著看上幾年也會被慢慢厭棄,她的背後若是沒有兄長忠義定邊王撐著,隻怕未必能像現在這般接連數年榮寵不衰。

因為對於有可能影響到兄長地位的人,陶貴妃絕不手軟,借著總能見到陛xià的機會隔三差五便要說說韓子期的不是。

開始時,昊禹對於此等言論隻是不動聲色地隨意聽聽,隻在有次陶貴妃不小心提及了慰思侯範榕時才忍無可忍地變了臉色,拍桌道,“你給朕住口!都在胡言亂語些什麽!”

陶貴妃一驚住口,隨即委委屈屈地道,“不是臣妾胡言亂語,是眾人都在如此說,臣妾才想著應該講給陛xià知道。”

昊禹森然看她,沉聲反問道,“眾人都在說範榕早就圖謀不軌?如今又在和韓子期私下勾結,沆瀣一氣?愛妃居於深宮,卻是從哪裏聽來的這個‘眾人都說’?”

陶貴妃從沒有被陛xià這樣聲嚴色厲地質問過,被他沉聲一喝便嚇得不由自主站起身來,脫口答道,“是前幾日妾身的娘家嫂子忠義王王妃進宮探望臣妾時提起的。”

昊禹冷冷看她一眼。

陶貴妃雖被陛xià忽然散發出來的怒氣嚇了一跳,但到底是在宮中受了好幾年獨一份的偏寵,不大能受氣忍委屈的,看昊禹沒有繼續責備,以為是自己提及了兄長忠義王,陛xià因此退讓,便忍不住辯解,嬌聲道,“事有蹊蹺,也怨不得大家疑惑,以前隻聽說過慰思侯擅長音律,一手琴藝京城中無人能及,甚至因此博得了陛xià的青睞,卻從不曾聽說過他習過武。這怎麽一到韓將軍麾下就能屢立戰功呢!短短幾月時間,他那武技就被人傳得神乎其神,韓將軍此次大敗敵軍他功不可沒。他既有這個本事,以前為什麽藏著掖著從來不用,非得到了韓將軍那裏才肯一顯身手?若是說這和韓將軍沒有一點關係旁人也不會信啊!其中定有貓膩之事!他還是陛xià您的身邊之人,您是萬乘之軀,對此等人不得不防啊!”

說完之後,陶貴妃就直接領略了一次什麽才叫做陛xià的真正偏寵!

昊禹理都沒理她,直接叫過人來吩咐,“去問問皇後,這後宮中的女子一個個的膽大妄為,竟敢當著朕的麵妄議國事,她這個當皇後的平日裏都是怎麽管教的!從明日起給朕徹查,若是再讓朕發現這種事情,那這後宮她就不用再管了!”

陶貴妃頓時臉漲得通紅,顫巍巍地跪下領責。

昊禹看著她,一字一頓道,“愛妃,慰思侯範榕有才有貌,在宮中能伴君,去陣前能殺敵,真正的替朕分憂!而你呢,你除了霸道蠻橫,狠辣害人還能做什麽?量小善妒本就不該,量小善妒到無端誹謗朕的慰思侯就更不該了!看在忠義王的麵子上,這次朕不和你多計較,但朕不希望再有下次!”

陶貴妃張張嘴,想要認錯,隻是委屈之極,話還沒出口,眼淚便先下了來。

昊禹再沒有了往日裏對她的耐心,隻覺得這女人嘴臉醜惡之極,簡直不堪入目!

範榕美而**,是他留給自己的小體己,當初為了把範榕弄到手還頗費了點周折,使手段拿出帝王權勢壓製才逼得他就範,這般得來不易的人,在陛xià心中本就比後宮裏那些個拚命想討他歡心的女人們矜貴。

再者範榕雖然開始時很不願意,但兩情相悅後卻是真正的有情有義,既能懂得陛xià所想,又能夠為陛xià分憂,這次不懼凶險隨軍出征,說是舍身為國,其實在昊禹的心裏就是範榕舍身為陛xià!

範愛卿雖然有點愛鬧小性,對他不夠守禮恭敬,但是忠君愛國,對陛xià一心一意是確定無疑的,便是鬧鬧小性耍耍脾氣也隻是平添情趣,一點不煩。況且範榕那脾氣從來都隻是對著自己來,絕不會像後宮這些女人們一樣勾心鬥角,惡毒陰狠地去害人!

如此一比較,更顯得陶貴妃這個背後搬弄是非,汙蔑陷害的作為實在惡劣可惡。

當初範榕住進宮中就是因為練武過勤受了傷,不得不進宮調養,之前還和韓子期在宮中打了一架,絕沒有刻意藏著掖著什麽,這一點昊禹自認為知道的很清楚;後來有人惡意在京城中傳播流言,想要將範榕送上九死一生的疆場,自己一力回護,他卻怕自己為難,硬是去了,離開時還留了封書信,說是甘願為君效力,死而無怨;現在看來他上了沙場也確實很拚命。

範榕本是個風流文弱的世家公子,為了自己能做到這般地步,如何不讓人感動?況且陛xià心裏本就很愛他,最近想他想得心都要疼了,自然是萬萬不能容忍別人在背後亂說範榕的壞話。

教訓完了陶貴妃後,昊禹甩袖子就走,留下陶貴妃又驚又怕,滿腹委屈苦楚地癱倒在身後。

陶氏兄妹恃寵而驕,陛xià早就想敲打敲打他們,原本想忍到南疆戰局平定後再說,但陶貴妃太沒有眼色,硬逼得他提前發作。

按理說,這麽做有點魯莽,萬一南疆局勢有變,韓子期一時不能取勝,忠義王陶冉借機發難,他就被動了。

隻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後悔,昊禹登基後難得如此率性而為。範愛卿為了他都能遠赴沙場,將生死置之度外,那他為了範愛卿率性一次又何妨。不喜歡的人就算了,真正放在心裏的那個是容不得旁人對他有半點欺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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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寅不知道他留下那通書信中的幾句好話被陛xià當了真,並且因此破天荒地痛斥了陶貴妃,周寅要是知道了他痛斥陶貴妃的那些話,恐怕要說昊禹這是性別歧視。

陶貴妃一個女人,她就算想像範榕一樣‘入則可以伴君出則可以殺敵’,她也沒辦法上陣哪?

這天底下能出幾個花木蘭?別的不說,就是每月一次生理周期就會限製住她們的大部分行動,爬山涉水都不行,總不能隊伍原地駐紮幾天等她們。

周寅書信裏那幾句好話純屬是看在昊禹給他做了好多天人肉靠墊,且任勞任怨做得不錯的份上才寫的。

寫過便算,安撫住陛xià就行。對於一個除了他之外還明目張膽擁有一後宮女人,且屢教不改(隨口勸過一次)的家夥,根本沒必要去擔心情話弄假成真的後果。

況且這個時候周寅也委實是沒餘暇去想這些――他正在體會大漠深處物資匱乏的要命生活。

厚重的牛皮簾子挑起,大將軍的親隨裹挾著一股寒風快步進帳,兩手各端一隻還冒著點熱氣的大碗,一碗給了韓子期,另一碗端給了周寅。

韓子期端起來剛要吃,一眼瞥見對麵的人似乎有點不對勁,隻見慰思侯埋頭凝視著手裏的大碗,一動不動。

“你怎麽了?”

周寅抬起頭,絕美的臉上滿是苦大仇深的表情,忿然道,“我不要吃鹹肉湯煮幹糧!我要吃燉排骨,炸蝦球,清蒸蟹,八珍鴨子,鬆鼠桂魚,還有鹿鞭湯!”

那送晚飯進來的親隨聞言一縮脖,低下頭快速退出將軍的大帳,隱約還能看到喉頭滑動,是連著咽了幾大口口水。

韓子期挑眉,“你想喝鹿鞭湯?”

周寅捧著一大碗味道古怪,讓人難以下咽的軍中飯食萬分痛苦,幾乎覺得生無可戀,麵無表情道,“我說順口了,不過說實話,這會兒能給我碗鹿鞭湯我也認了,反正總比這玩意兒好吃。”

自從追擊敵軍進了沙漠,這破玩意就已經連吃了兩個多月了,早上鹹肉湯煮幹糧,下午鹹肉湯煮幹糧,連晚上沾大將軍的光蹭個宵夜也還是鹹肉湯煮幹糧,因為鹹肉幹多是羊肉所製所以還有一股極重的腥膻味,吃得他看見這東西就想吐!

韓子期聳聳肩,“範侯爺要是覺得這飯口味不好那也不必勉強,下麵的小兵已經許久沒嚐過肉味,分給他們吃好了。”

大漠中夜間寒冷,碗中的幾星油花已經迅速凝結成白色,周寅知道行軍途中條件艱辛,自己能有這麽一份晚飯吃就已經是身在福中了,隻得一咬牙,低頭開吃。

韓子期看他吃得一臉視死如歸狀不由好笑,慰思侯在戰場上所向披靡,近來已經大大讓眾人開了眼,用勇猛無匹之稱來形容他也不為過,軍中對他崇敬佩服的人越來越多,不想私底下還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麵,忍不住逗他,“有得吃就不錯了,你怎麽這麽嬌氣?範侯爺此舉可是會大損在疆場上的英武之姿。”

周寅努力吞咽之餘抽空看他一眼,理所當然道,“我是斷袖,不需太過英武。”

韓子期一愣,斷袖並不是什麽好事,他素來是看不起的,下意識裏認為那就是一夥自甘墮落的紈絝和娘娘腔。但是慰思侯範榕忽然如此坦然地自稱斷袖,不由讓他要推翻自己以前對斷袖的看法,原來斷袖也不全都是那些紈絝子弟和娘娘腔,還有眼前這種晨星般耀眼奪目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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