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的救賒

細品

第五十一章 廚藝人生(一)

書名:荼蘼的救賒 作者:細品 字數:8696

“爸,求求你,放過言青!”斯楠站在父親的書房裏苦苦哀求著。

“那你必須斷絕和他的一qiē關係,以後也不許再有任何來往!”坐在書桌後的中年男子沉臉回答,冷冷看著他,眼神裏有不耐,不屑還有不悅。

像所有有錢人家的書房一樣,這個房間布置得精美奢華很有厚重感但總不免陰沉沉的,斯楠平時就覺得進到這裏很壓抑,現在這壓抑要加個更字,壓得他幾乎氣都快喘不上來了,但是為了和言青的感情,他必須堅持到底。

“爸,我做不到,求求你,讓我和言青在一起吧,我真的喜歡他!”

話音剛落,桌子上的水晶煙灰缸就被他的父親一把抓起朝他砸了過來,“你閉嘴!”

煙灰缸險險擦過斯楠的鬢角,哐當一聲重重砸在門上。

父親壓抑著的怒氣也隨之爆發出來,撕裂冰冷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大發雷霆,怒吼,“你給我滾出去,我怎麽會有你這樣不要臉的兒子,和你那個不要臉的媽一模一樣,為了個男人什麽下賤事都做出來了,你再敢說這種話老子打斷你的腿!”

斯楠的身體搖搖欲墜地晃了晃,臉煞白,掙紮道,“爸爸,求求你,我們是真的有感情,不是下賤!和他分開我會痛苦一輩子!”

怒氣勃發的父親猛地站起來,幾步繞過書桌來到斯楠麵前,抬手就是重重一耳光,“混賬!”

斯楠被打得一個趔趄,耳畔傳來殘酷的聲音,“從明天起你不許再出門,給老子在家反省,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再出去,這期間你要是敢再去見那個男人,我就立刻給你辦退學把你關在家裏,你以後都不用再出去了,省得在外麵繼續給我丟人現眼!”

聽到‘退學’兩個字,斯楠心都涼了,他知道父親說得出做得到。

他在本市h大建築係讀二年級,學建築其實並非他的興趣所在,但上幾年大學然後得到一個還過得去的文憑借此給自己找份像樣的工作是斯楠十歲後的全部人生目標。

他雖然更熱愛廚藝,但是身在這樣一個家庭中,斯楠是沒有權利隨心所欲按照自己的喜好去選擇職業的,他必須保證自己安安穩穩地完成學業以便找到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然後他才能搬出這個家獨立。

這裏是他的家,父親也是親的,但斯楠從沒在這個家裏感受過溫暖,父親對他從來沒有過好臉色,稍有不快就會對他動手;繼母天天陰陽怪氣,防他防得厲害;繼母生的弟弟更是從沒把他這個哥哥放在眼裏過,當麵就敢叫他吃白飯的。斯楠要是和弟弟起衝突,那父親回來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先收拾他,要是心情不好或是聽繼母說了怪話,那斯楠挨頓揍是難免的。

斯楠辛苦的忍著。

小時候是沒辦法,不想逃出去餓死或是被拐子拐走就得忍著,長大點是看清了世態,知道冒冒失失地出走他也前景堪憂,打小工,送快遞,端盤子之類的工作都不是長久之計,所以還得忍,起碼要忍到大學畢業。父親對他雖粗暴,但總算沒有在花銷方麵苛刻過他,斯楠穿的用的還有零花錢一直都屬於有錢孩子的標準。

眼看著勝利在望,還有兩年斯楠就忍到頭了,誰知老天卻忽然跟他開了個玩笑,把言青派來搗亂。

言青在斯楠他們學校讀研究生,是工作幾年之後又回來上學進修,所以比一般學生不同,要成熟老練得多。

言青有一個自己的工作室,發展已經上了軌道,收入不菲,人又成熟英俊,一雙桃花眼隨時會放電,是個魅力十足的男人,在斯楠這個隻對男人感興趣的同性戀眼裏堪稱標準的禍水。

禍水很風流,在校裏校外禍害了一大圈各色美女後,不知怎麽著,最後竟然和斯楠看對了眼。

這時斯楠才知道禍水原來是個雙/性/戀,自己平常那些掩飾很深的傾慕表xiàn也許在正常男生眼裏就是一個崇拜他的學弟該有的正常表xiàn,但是在人精一樣的雙性戀眼裏就是另一回事了。

對於斯楠這樣一個缺乏愛,渴望愛,又因為性向原因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人來說,言青就是罌粟一樣,誘人至極,明知道危險卻又無法抗拒。

斯楠很快就陷了進去。

令人欣慰的是,斯楠能看出,言青也是喜歡他的,用最快速度解決掉了身邊的花花草草,保證今後隻和他一人在一起,而言青的實際行動也說明了他是認真的――他總是願意和斯楠兩個人甜甜蜜蜜膩在一起。

其實像言青這樣的人安定下來有時會更執著專一,因為曆盡千帆,已經很清楚什麽是適合自己的,什麽是自己最想要的。

言青對斯楠就像所有成熟的人對待自己的小情人一樣,寵著他,愛著他,照顧著他,甚至管教著他。

斯楠渡過了有生以來最為幸福的幾個月。

之後,好事多磨就成了斯楠生活裏真正的至理名言。

言青工作室接的最大的一個設計案忽然出了問題,合作了好幾年的合作方翻臉比翻書還快,限時解決,要是解決不了就要打官司要求賠償了,賠償金高得驚人,言青的工作室絕對承擔不起。

言青連課也不能上了,焦頭爛額地忙亂了許久,才讓對方鬆了口,隻是開出的條件匪夷所思,竟然是要他立刻和斯楠分手!再查下去才發現,原來那家公司已經被他的前情人收購了,那個男人已經結婚,並且一直堅信言青也會走和他一樣的路,同性戀畢竟非主流,沒有妻子孩子的後半生也不完美。

但是在偶遇了一次言青和斯楠後,他的想法動搖了,言青那雙桃花眼中閃動的別樣神采讓他心目中那擁有嬌妻稚子的後半生也變得不完美起來。

斯楠問言青,“他都已經結婚了,還想怎麽樣?”

言青臉上閃過一絲厭惡,“他讓我離開你,他也會盡kuài離婚。”

“我x!”斯楠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言青,你以前是什麽眼光,能看上這種人渣?”

言青搖頭,“他其他方麵很優秀的,況且我們那時說好了隻是一起玩玩,誰也沒當真。”

斯楠承認那人的優秀,要是沒有能力也不會把言青逼到這個地步了。

隻聽言青又輕輕地說道,“去他的,我才不受威脅,我願意愛誰我自己說了算!”這話像是說給斯楠也像是說給他自己,狹長的漂亮眼睛中閃爍的堅定讓斯楠瞬間安心。

但是當幾天後言青揉著太陽穴困惑地跟他說真是見鬼,怎麽連耀華實業也來壓製他,不記得什麽時候得罪過這家公司時,斯楠終於再無法樂觀地安心下去了,手腳冰涼了半天才喃喃說,“耀華實業的斯華齊是我爸……”他爸肯定是查過他了,發現了他和男人在談戀愛。

言青挺吃驚,“耀華實業的老總好像是姓斯,你竟然是他兒子!”

斯楠默默點點頭,這一刻,他老子的電話很適時的打了過來,“斯楠,今天的事情是給姓言的小子一點教訓,我警告你,他要還敢和你在一起鬼混老子保證他今後都別想再在這行幹下去了!還有,你趕緊給我滾回來!”聲音大得震人,可見正在氣頭上。

掛了電話,斯楠看看言青,言青也看他,兩人都能從對方臉上看到一絲慘笑,最後還是言青拍拍他,“事情總能解決,斯楠,相信我,我不會放棄你的。”

斯楠苦笑,不放棄又能怎麽樣,他能眼看著言青的工作室倒閉,然後負債累累地硬撐下去嗎?就算言青能做到,他也不忍心。

他能做的就是回家先去求父親高抬貴手。至於言青的老情人那邊,就隻能靠他自己了。

斯楠從來沒求過父親什麽,因為沒有底氣,對於不看重你的人,你的痛苦和渴望對他來說什麽都不是,也什麽都不值。

隻是這次斯楠別無選擇,言青在為了他們的感情苦苦支撐,他也必須做點什麽,心裏其實隱隱已經猜到了結果,但依然要去撞這堵牆,明知道撞上之後要頭破血流也要去撞,否則他對不起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感情!

“爸爸!求你!”

陰沉沉的書房,渾身戾氣的父親,卑微的哀求,斯楠的眼前在發黑,是剛才那一巴掌的後果,也是心理上的反應,他從小再想要什麽也不會去求父親,這是一種變相的自我保護,不求就不會有拒絕,就能自欺欺人地告sù自己:爸爸雖然脾氣壞,但我吃的用的都不差,我也什麽都不缺,爸爸心裏其實還是愛我的。

回應斯楠的是重重一腳,和心裂開一道口子的撕裂聲,那道傷其實早就在那裏,隻是斯楠一直硬撐著,不讓它撕裂,現在終於撐不住了,頭頂傳來父親怒氣衝衝的聲音,“閉嘴,滾出去!”

斯楠眼前一黑,昏了過去。昏倒前的念頭是:那我離開一段時間吧,我走了言青的舊情人和爸爸再打壓他就沒有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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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寅再次醒來時又是感覺渾身疼,臉上得疼痛尤其明顯。上次醒來時曜菡的慘狀給他留下點心裏陰影,這時一感到疼就十分緊張,忙努力睜開眼四周張望。

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寬敞舒適的臥室,和地牢刑堂之類的陰森地方差著十萬八千裏,這才鬆了口氣,定下心,慢慢去翻看身體主人腦子裏的記憶。

斯楠的過往很簡單,除了和言青戀愛的那段時間稍許複雜了些,其他的經曆都按部就班,一目了然,周寅用了半小時就理清楚了。

理清思路之後,周寅一個翻身就下了床,開始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收拾東西,他準備立刻走,這個地方真是多一分鍾也呆不下去。

這次這個新宿主的處境其實比上一個好了無數倍,曜菡那時是一腳踏在鬼門關裏,稍有不慎就會送命;而斯楠不過是與父親不和,被打了兩下,再加上這段時間鬱結於心,一口氣沒緩過來,所以昏過去,絕對沒有生命危險。

但周寅卻覺得更心疼,他剛才看到的是一個男孩孤單無助的成長史,感情上的無助和孤單有時更甚身體上的傷痛,那顆心已經難過到了悲傷的地步。

周寅隻拿了斯楠的證件和錢包,還有幾件替換衣服,裝在他那隻小牛皮的書包裏,像平常要去學校的樣子推門走出臥室。

在客廳裏遇到了繼母,繼母挑著描畫精細的眉毛,滿臉厭惡地看他,“小楠,你爸爸說了,這幾天不許你出門。你還是老實回房間吧。我等會兒也要出去,沒空總盯著你,不過我囑咐家裏保姆了,她會看著你的。”

周寅淡淡看她一眼,“阿姨,虧你想得出來,叫家裏保姆看著我,這不是鬧笑話嗎,我一個二十歲的男人她能攔得住?”

繼母徐娘半老的臉扭曲起來,“保姆當然攔不住你,我隻是讓她監督你,小楠,你難道沒聽明白,是你爸爸不許你出門,出去之後有什麽後果你自己明白,別把氣撒在我身上。”

周寅哼了一聲,朝門口走去,“阿姨,請你轉告我爸爸,我之前任他打罵,從不反抗還手是因為我覺得他畢竟是我的父親,再怎麽樣我也不能和他動手。但我也是人,也會受傷,也會痛,會難過。昨天晚上他竟然用不許繼續上學來威脅我,我不明白怎麽會有人用不許再上學來威脅自己的孩子,做父母的不都是希望孩子能好好上學嗎?所以我不準備再繼續忍下去了!既然相看兩相厭,那以後就不用再見麵了,請他放心,我不會去找言青,因為我很愛那個人,不願給那個人帶來麻煩。我會走得遠遠的,以後都不會再出現在他麵前惹他煩心了!”

繼母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麽決絕的話,輕輕“呀!”了一聲,隨即意識到事態的嚴zhòng,不敢自己做主,“你等等,我給你爸打電話,你自己和他說!”

周寅擺擺手,“我不想再見他了,你轉達吧。”自顧自開門離去,身後傳來繼母急急忙忙奔去打電話的聲音。

周寅步行到離家最近的公車站乘車。這個時間公車很難等,周寅幹站了半天,一輛公車的影子也沒看到,幹脆坐上了一邊等著拉客的摩托車,“去火車站。”

“路遠,帶上這個。”一個髒兮兮的頭盔被摩托司機遞過來。

周寅有點潔癖,不過為了安全著想,還是湊合著戴上了頭盔,剛戴好抬起頭就見一輛很眼熟的車子風馳電掣地從眼前衝過,朝他家的方向飛馳而去。周寅皺皺眉,心想斯楠的爸爸也有五十了吧,怎麽還敢讓司機開這麽快的車,難道是心裏還有那麽點父子親情所以聽了繼母的匯報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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