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切都是安排對麽？”
楊天冰冷的語氣讓兩個黑夾克有些不太舒服，黑夾克A眨巴眨巴眼，“確實是安排，可是在我們的引導之下效果還是……”
“所以沒有被叫來支援的另一輛公交是麽？”
“額，是的……不過我們這個片子……”
“哦，是麽，有什麽意義麽？”
楊天的語氣依舊冰冷，明明現在還是大夏天，所有人卻都從這兩句話裏感到了冰霜般刺骨的寒意。
“你幹什麽啊……這結果不是挺好的麽，你的判斷也是對的啊……”
黑夾克B有些不明所以，甚至有些生氣。
“有意思麽？”
楊天的眼神在所有的“演員”和“拍攝人員”身上轉了一圈。
“你們這樣有意義麽？”
“當然有啊！”黑夾克A的語氣有些底氣不足，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現在的楊天有些可怕。
“有意思麽？嗯？”
“通過引導讓大家對一個莫須有的病患產生所謂的‘人文關懷’，然後把記錄下來的眾人的‘善舉’播放出去，讓大家都覺得我們的社會真美好，我們的社會還是有見死就救的，大家的心還是熱的，有意思麽？”
楊天的語氣有些淩厲，一股子氣勢又開始蔓延，被他針對的各位“演員”和“拍攝人員”們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卻驚恐的發現自己竟然什麽都說不出來。
這個時候他們才猛然發覺，這個看上去無比年輕，剛才表現的無比淡定的少年，在發怒的時候竟然是如此的可怕！
“我問你們，這個片子放出去之後，別人在路上看見摔倒的老人的時候，會因為看了這個片子而上去扶麽？”
“看見突然發病的患者的時候，會因為看了這個片子而上去治療麽？”
並不會。
楊天沒有明說，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答案。
這個片子拍下來表麵上看上去確實會讓人感覺到“哇，我們的社會好溫暖！”，可是然後呢？
大家依然不會輕易的扶摔倒的老太太。
大家依然會擔心自己卷入麻煩。
會挺身而出的人不會因為這個片子而改變，不會挺身而出的人也一樣不會因為看了這個片子就改變自己挺身而出。
“那麽，既然沒有人會因為看到這個片子而改變，那麽它有什麽意義麽？”
楊天死死的盯著麵前的眾人，怒火在他的眼底燃燒，但是他的語氣依舊是那麽平靜，就像是沒有爆發的火山，安靜，卻壓抑。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楊天說的對，沒有意義。
“不，它有意義。”
嗯？
所有人都抬起了頭，看向楊天。
沒有人相信剛才是楊天的聲音，可是楊天卻沉寂著眸子，定定的看著他們，再次吐出一句話，“它有意義。”
眾人有些懵比，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剛剛還以為楊天是要痛斥他們在浪費他的時間，可是這突然而來的轉折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這是耍人呢？
黑夾克A有些氣息不穩，想要炸毛，然後就看見楊天再平淡不過的瞥了他一眼，然後開口：“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在設計出公交車報廢，不能前進的時候，在欺騙大家說有趕來支援的公交車並且五分鍾就到的時候。”
楊天的眼神在他們的臉上一一掃過，然後繼續說。
“你們有沒有考慮到，也許這輛車上被你們所謂隨即選中的乘客們會有什麽急事呢？”
“我們……”黑夾克B想要開口，卻被楊天一眼瞪了回去。
“你是想說這麽多人大家看上去都一點也不急是麽？”
眾人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回答了楊天的提問，“是。”
“那好，你們有沒有想過。”
楊天指了指帶著耳機的少女，“也許她們倆帶著耳機聽音樂隻是為了緩解自己焦慮的情緒，因為她們知道自己的爺爺這時候正在醫院艱難的呼吸，想要堅強的撐到兩個乖孫女趕到好見她們最後一麵？”
“你們有沒有想過這車子一壞，也許她們這一生都將悔恨於沒有見到爺爺的最後一麵？”
楊天又指了指穿西裝的中年人。
“也許這位大叔這時候正在趕往一個重要的會議現場，而這個會議將決定一個大項目，關係到數萬人的就業和吃飯問題？”
“你們有沒有想過這車子一壞，也許項目經理人惱怒與他的遲到決定不聽取他的意見，從而一意孤行的導致這幾萬人失業下崗？”
楊天再次指了指自己。
“也許有人這時候正在趕往另一個救人現場，就而就因為你們這所謂的‘社會真美好’的拍攝，誤以為這裏是一個需要救治的病患，而耽誤了另一個患者的治療，導致一個生命的逝去！”
“你們到底有沒有想過這些？！”
“如果這裏有一個醫生，他因為你們的拍攝而導致另一位患者的不治身亡，而那位患者甚至是他最親最愛的人，那麽你們覺得，他下一次看見類似的場景的時候會是什麽反應？”
“他還會做出艱難的抉擇之後毅然決然的選擇停下救治眼前的病患麽？”
“你們說啊！”
楊天的眼睛此刻是通紅的，臉也是通紅的，脖子粗的嚇人。
“演員們”統統噤若寒蟬，黑夾克A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
楊天看著他粲然一笑，“你想說那都是假設不是真的是麽？”
“嗬嗬！”
“老子真他媽是信了你們的邪！”
突然而來的粗口讓大家猝不及防，可是看著楊天狀若癲狂轉身就走的樣子，他們突然意識到，似乎自己的拍攝真的讓眼前這個少年遇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聯想到剛才他說的內容，大家心裏都不由得咯噔一聲，是因為他們，導致他最親近的人出了什麽事麽？
場麵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不論是“演員”們還是“被選中的群眾”們都默然無言，靜靜的思考著什麽。
然後大家就看見剛才已經離開的楊天突然又折返了回來。
“對了，你們剛剛說，公交車其實沒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