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墨是在高長恭為他擦藥的時候疼醒的。
“明天便不會這麽疼了。”
看著他整張臉皺的像個包子,高長恭緩緩的道。
顧子墨看了一眼身下所躺著的床榻,“你在軍營,就睡這嗎?”
跟王府的比,這床榻簡易又硬梆梆的,連被褥的觸感也差了太多。
他以為像高長恭那種容貌絕世又出身顯赫的皇族貴胄,不論在何處都是極其講究的。
“在軍中,一切從簡,戰事要緊。”
本以為高長恭不會回答這種無關緊要的話,沒想到他居然一臉認真的回答了。
“這床榻並不寬,若是我晚上睡這了,你睡哪啊?”
顧子墨說完,見高長恭不吭聲了,忙對高長恭道:“不如,你還是派人送我回去吧!反正我在這礙手礙腳,什麽也幫不了你……”
不等高長恭開口,門口傳來了東鳴的聲音,“殿下,末將有事奏報。”
“進來吧。”
東鳴進來之後,發現顧子墨躺在高長恭的榻上,而高長恭手裏是塗抹著除淤的藥膏,正在按揉著顧子墨的腳踝,目睹到這一幕,東鳴隻是稍微驚訝了一下,便恢複如常。
畢竟他也聽說了,殿下背著顧子墨回營帳的事情,如今並不是什麽秘密。
“殿下……”
“他是本王的心腹,不是外人,有話,直說吧。”
“突厥使臣,是裝病。”
東鳴話一落下,不等高長恭開口,顧子墨倏地瞪大了眼睛,驚呼道:“那突厥使臣真是個奇才,居然裝病!”
“……”
高長恭瞪了一眼突然插話的顧子墨,卻是沒責備他的意思,而是望向了東鳴,語氣淡淡的道:“知道了,退下吧。”
“諾。”
東鳴剛一轉身要走出去,顧子墨急忙叫住了他,“東鳴,等一下……”
東鳴不解的回身,“顧大人,有何見教?”
在跟顧子墨說話時,東鳴始終低著頭,饒是如此,他也能感覺到殿下那雙陰鷙的眸子在盯著他,仿佛他隻要說錯一個字,就要被淩遲處死。
隻是短短的幾個呼息之間,東鳴便察覺自己手心溢出冷汗來。
這,顧大人沒事叫他作甚?
“你現在忙嗎?”顧子墨沒心沒肺的問。
一點也沒察覺出這大帳內暗濤洶湧。
“還,還好……”
“那你能送我回全墉城嗎?”
“啊?”
東鳴愣了下,抬起頭來,一副懵了的神情。
“我在這幫不上你們,還要霸占殿下的床,殿下晚上會休息不好的,所以,你若是沒事,送我回全墉城吧……就當是為了殿下……”
“我……”
東鳴剛說出一個字,高長恭手中的藥瓶突然掉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東鳴望向高長恭時,見高長恭正眯著眸看著他,眸光裏的寒意和警告不言而喻。
“顧,顧大人,我有事,很重要的事,您還是找別人吧……”
說完,發現高長恭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他忙糾正道:“別,別人也沒空,你,還是自己回去吧。”
“退下!”
高長恭冷冷的開口命令道。
“臣告退。”東鳴鬆了口氣,忙頭也不回的退出了帳外。
顧子墨沮喪的看向了自己的腳,“怎麽這麽大的軍營,沒一個人有空呢……”
“行軍打仗,豈是兒戲?你以為他們都跟你一樣?”
高長恭彎腰撿起藥瓶,挖出一點藥膏,繼續在顧子墨的腳踝上揉了起來。
“所以我不適合當你的幕僚。”
顧子墨的沮喪感更加濃烈了。
高長恭看著他有氣無力的模樣,唇角翹起,“顧子墨。”
“幹嘛……”
“幹。”
“幹什麽幹!”
“幹你。”
發現高長恭在笑,顧子墨瞪了他一眼,“一點也不好笑。”
“突厥使臣如若沒有裝病,本王今日是可以與你一起回全墉城的,現在看來,得先擺平了她。”
高長恭斂去了笑意,瞬間嚴肅了起來。
“你已經知道突厥使臣是裝的了,你可有應對之法?”
“隻要知道她裝病留在我軍中所圖何事,便可對症下藥。”高長恭眼神灼灼的看著顧子墨,道。
“那你弄清楚,突厥使臣想圖謀什麽了嗎?”顧子墨覺得高長恭智勇過人,一個突厥使臣而已,難不倒他。
“嗯,從她踏入軍營那日,便知道。”
高長恭的回答雲淡風輕,顧子墨卻是突然亢奮,“既然你知道了,那怎麽還不想應對之策?”
“她所圖之事,本王滿足不了她。”依然是目光灼灼。
顧子墨被看的臉上發燙,“你這麽看著我作甚?難道你以為我能為你分憂?”
“或許可以。”高長恭將藥瓶放下,將顧子墨的褲腿拉下,似笑非笑道:“畢竟,你是本王欽點的幕僚。”
“別給我戴高帽了,我自己幾斤幾兩我心裏有數,你還是快點告訴我,那突厥使臣到底想做什麽!”
“男人。”
高長恭簡短的兩個字,言簡意賅。
顧子墨再糊塗遲鈍也明白了,“啊,原來是你犯了桃花啊!”
旋即,顧子墨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厲害厲害,征服了大齊第一美人的雪小姐,還把突厥使臣也收服了,殿下不愧是當時無雙美貌的殿下,子墨實在是佩服佩服……”
“笑夠了?”
“……咳咳咳,沒。”
“那你繼續。”
“哈哈哈哈哈……”
“笑夠了?”
“呃,好吧,暫時笑夠了……”
“笑夠了,明日便由你接見突厥使臣,並滿足她的要求。”
高長恭說完,掀開被子,上了榻。
顧子墨噌的坐了起來,差點吐血,“殿下你沒開玩笑吧?”
“你覺得呢。”高長恭的聲線懶懶的,閉上了好看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在昏黃的燭光下留下了兩片扇形的剪影。
“我有喜歡的人了……”
“哦。”
顧子墨一臉嚴肅的道:“那你還讓我滿足突厥使臣。”
“隻是滿足她的需求而已,又沒讓你娶她。”
“那也不行,我的身心都是忠於我的愛情的……”顧子墨一副誓死捍衛自己愛情的架勢。
高長恭闔上的眸子突然睜開,像是凝聚了大千世界最瀲灩的光芒,隻是一個對視,顧子墨便心跳加速。
隻聽到高長恭那性感的薄唇一開一合,“那你和本王也是愛情了?”
“什麽?”他愣住了。
高長恭的唇角勾起了戲謔的笑意,“本王知你深淺,你也知本王長短。你我也算是知根知底了。所以,這算是愛情吧。”
“你……你……”
顧子墨臉紅了,高長恭這是什麽情況,怎麽好好的扯到他們兩個身上,“你不是在說突厥使臣嗎……”
“睡吧。”高長恭看他一副臉紅又心虛的模樣,噙著笑意,再次閉上了眼睛。
顧子墨卻是睡不著了。
也不知是怎麽了。
明明對於愛情,對於孝琳,他是最不會動搖,最最堅定的。
可是方才……
高長恭說他們也是愛情的時候,他的心裏居然一點也沒有太排斥。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垂眸望向了那緊閉雙眼,安靜的有些過分男子,“殿下……你方才說……那些是什麽意思……”
高長恭沒有回音,好像真的睡著了一樣。
“喂,高長恭我知道你沒睡著……”
還是沒有回音。
“真睡著了啊?這也太快了……”
顧子墨閉上了眼睛,發現腦子裏卻一直是那句“那你和本王也是愛情了?”
這句話好像是某道咒語,讓他翻來覆去,隻感覺胸膛在一陣陣發出不正常的燥熱。
“真是個討厭的家夥,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卻能睡的這麽踏實!”
顧子墨歎息了聲,翻過身去,背對向了高長恭,他勉強自己閉上了眼睛,告訴自己,不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還是想想明日怎麽離開軍營回到全墉城吧。
高長恭唇角翹起了一抹淺淺的弧度,聽著那人嘀嘀咕咕了一陣,然後便沒了聲音,呼息漸漸平穩,這才掀開被子,下了榻,走出了大帳。
斛律須達沒料到高長恭會深夜來訪,他還以為他和顧子墨會一覺到翌日天亮。
“殿下……”
“不管你用什麽法子,讓那個突厥使臣,連夜離開。”
高長恭的語氣不容置喙。
“可是……”
“她是裝暈的。”
“可她畢竟是個女人,還是那突厥的公主……”
“你若想娶他,本王可以向皇上替你求賜婚。”
“咳咳咳,末將不是這個意思,那阿史那公主雖然貌美,可性子太彪悍,末將還是喜歡我大齊女子,婉約溫柔嬌小可人……”
“你把這封信,拿給她,她自會同意離開。”
斛律須達接過信,麵露詫異,“殿下,您……莫不是真要答應與這位突厥公主聯姻吧?”
“不該問的別問。”
說完,高長恭便走出了斛律須達的軍帳。
斛律須達看著手裏的信,矛盾起來,“是看還是不看呢?”
“還是……看看吧……”
打開信封,裏麵的信裏隻有簡短的兩句話:“汝非吾菜,實難來愛!”
“噗!!殿下這……也太直接了吧!”
斛律須達整張臉都笑僵了,“咳咳咳,人家好歹是公主,這麽直接的拒絕人家,這……公主承受的住嗎?”
思來想去,斛律須達決定模仿高長恭筆跡,重新寫一封。
寫點什麽好呢,有了,那周國國君宇文邕不是自稱風流倜儻最是得女子歡心麽?就用他來背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