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九翁是名門後裔，出身高貴，知曉天下事，如今壓製住魔氣也是一位風流才子，凡事娓娓道來，頗有說服力。
“殿下雖然貴為外域大千世界的至尊血脈，若想在這方天地證道封神，重返大千世界，本該和我家盟主交好，互惠互助，相得益彰。”
他的口才極佳，簡直是一介名流說客，神采飛揚，頗有一番指點江山的謀士風範，“何況殿下血脈尊貴，不會說假，我家盟主何嚐不是這方天地最尊貴的存在，豈會假言假語，誆騙殿下？”
“你這小妖言之有理。”鳳凰女妖甚為信服，轉而看向秦玄，“原來你也是混沌神草殿下，難怪這些蛇蛟妖魔要尊你為上。好，既然你有恩與本宮，本宮就讓你半席，這方天地以你為尊，本宮屈居亞席。”
“鳳凰高貴，本盟主豈敢高你半席，從今以後，殿下就是本盟的上賓貴客，青鸑扇也是本盟主的一番心意，還望殿下不嫌棄。至於周天鏡嘛，這本來就是……！”秦玄見好就收，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保住赤玉竹妖和那三朵先天紫火。
“盟主。”茅九翁忽然打斷秦玄的話，神色謹慎，“青鸑扇的事，我等都已經知曉，確實是你以命相搏所得，周天鏡的事，我等好像並未聽說？”
“哦……那是我在飛靈洞天的一個暗窟中發現的。”秦玄隻看茅九翁和茅姑的神色就知道不對勁，茅姑更是暗中微微搖頭，這便絕口不提此物的真正來源。
“如今在何處？”茅九翁雖是繼續詢問秦玄，卻看向鳳凰女妖，負在身後的手掌裏寒光一閃，取出星河令，竟然是有要調度大陣之意。
“那鏡子好像是在本宮身邊。”鳳凰女妖張口吐出一枚青光銅鏡，在她體內蘊養多日，變得比以前更為完整，靈光湧現，裂紋全無，“此物融煉過鳳凰血脈，與本宮氣息相通，想來是鳳凰一族的寶物。”
“殿下，如果茅某說的不錯，你本是來自外域，隻有一道血脈，身無一物。故而，這枚周天鏡應該也和青鸑扇一樣，正是殿下從本盟盟主身邊索取而去，對不對？”茅九翁笑容可親的凝視鳳凰女妖，人畜無害。
“應該是吧，可它畢竟融煉過鳳凰血脈，唯有本宮能夠支配。”鳳凰女妖氣勢漸虛，她和這群蛟蛇妖魔凡人論戰這麽久，屢遭挫折，心知單憑講理辯駁，真不是這群蟲豸凡靈的對手。
“東西能不能用是一回事，究竟歸誰所有又是另外一回事，殿下高貴，天界聖靈，想來不會分辨不清其中的差別。”茅九翁淡淡含笑，也不急著逼迫鳳凰女妖就範，“茅某和此物也有一些淵源，略知一二，能否交給茅某稍作觀摩。”
“自然可以。”
鳳凰女妖微微一吐，周天鏡已經落入茅九翁的手中。
此鏡的氣息漸漸恢複，越加顯得滄桑古老，通體宛若青銅，渾圓厚拙，茅九翁悄然將法力融入鏡身，查探內部，眉宇輕揚，對著正看向他的茅姑微微點頭，示意是正品原物。
“殿下，此物並非隻有殿下能夠支配。”茅九翁微微一笑，“其實殿下應該能發現，此物的源頭正是茅某此前所說的那株混沌神草，當然，它也確實融煉過一縷鳳凰血脈。”
“你的意思是要還給你們？”
“殿下既然說到這個‘還’字，心中自是已有答案，茅某鬥膽提議，此物對殿下和我家盟主而言，都是頗有淵源，兩位又是這方天地最尊貴的存在，不妨分享此物。”
“鳳凰殿下是本盟貴客，既然喜歡這枚周天鏡，本盟主願意和殿下分享，免得傷了本盟主和殿下的交情。”秦玄一點就透，這枚周天鏡應該是非常重要的寶物，但沒有鳳凰女妖，恐怕無法修複，畢竟扔在洞裏六千年，一直無人蘊養。
“好吧。”鳳凰女妖頗是不高興，可她先是承認秦玄地位高過她，又承認自己受了秦玄的很多恩惠，再默認自己是客人，現在再想強奪也晚了。
茅九翁抬手將周天鏡還給鳳凰女妖，拱手道，“茅某舍妹是本盟的三大舵主，主管十裏鯨首山的各項雜事，也是我家盟主的親信隨扈。殿下是本盟的貴客，地位比肩盟主，日後但凡有所指使，皆可直接調令舍妹，茅某雖是本盟兩大長老之一，同樣也是盟主和殿下的家仆管事，殿下若是嫌舍妹辦事不周，也可隨意調令茅某。”
“你這小妖根底也算不淺，以後就在本宮身邊效力吧！”鳳凰女妖對茅九翁的印象倒是很不錯，或者和印象無關，在場這群妖魔鬼怪，茅九翁的血脈層次確實最高，也是最接近她的存在。
“多謝殿下賞識，茅某必當盡力而為，我等不便繼續打擾殿下靜修，這便告退。”茅九翁躬身拱手，行了大禮，領著茅姑一同緩緩退出玉竹洞，將洞府石門關閉。
他抬頭看了門上的“玉竹洞”三字一眼，哂然一笑，提醒秦玄，“盟主，咱們這個小破洞的名字得改成鳳凰洞啦。”
秦玄沉默不語，目光低垂，注意到一個細節，茅九翁的背上已經滲出一層細汗。
鳳凰女妖這些天的進步神速，境界雖然並未突飛猛進，實力卻是天壤之別，具體如何判斷，秦玄也不清楚，但他估計茅九翁心裏有數。
眾人很快回到玄冥大殿，陰虛總覺得有點回不過神，難以理喻，“茅長老，我為什麽有點想不通，以前總覺得茅長老很厲害，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
“嗬嗬。”茅九翁苦笑一聲，“下位者遇到上位者都是差不多的，夾著尾巴做人不是鍛靈小修的特長，我們這些老祖也很擅長，隻是平時不屑使用罷了。它是鳳凰，血脈高貴，生來就比肩神明，隻是神智未開，否則也犯不著和我們這些小妖糾纏。”
“這還叫神智未開？”陰虛愈發不解。
“如果混元道祖在經書所言不虛，此類存在真要神智開啟，必然神通天地大道，直視天地法則，識萬物，明萬法，生來如神明，豈會和我們一般見識？”茅九翁其實也有一些迷惑，仔細想想，“或許是天地排斥它，它才無法神通大道，神智被蒙蔽，故而和我們也就沒有那一道根本上的差別。”
茅姑一直沉默不語，隻是看著秦玄。
茅九翁很快也看著秦玄，總覺得這件事得要一個更合理的解釋。
秦玄被他們盯的頭皮發毛，便將鳳凰女妖的來曆大致說一番。
“原來如此，小家主怕是搞錯一件事！”茅九翁頓時醒悟，想通了更關鍵的幾個因素。
“什麽？”
“它原本就是鳳凰，隻是因為某種原因寂滅蟄伏，未能涅槃，飛霞老祖舍棄輪回，犧牲自身的法相神魂助它涅槃罷了。”
“你確定？”
“應該是這樣，真正傳你周天凝氣功的確實是飛霞老祖，她舍棄輪回，化為灰燼，助推鳳凰涅磐之前，將這門功法傳授給你。”
“或許吧。”秦玄一陣沉默，他也覺得茅九翁的推測更接近事實，“沒想到啊，飛霞老祖竟然是這般的大無畏，大公無私。”
“無畏是真，無私是假。”茅九翁搖頭，低眉思量，更為慎密的推敲來龍去脈，“如果我推測的沒有錯，飛霞老祖之所以要這麽做，其實是為了修複周天鏡。我剛才仔細鑒別過此鏡，確實是周天尊者留下的那尊洞天靈寶。”
“洞天靈寶？”秦玄驚訝不已，他一直以為空間法寶是不可能渡劫的。
“上古三十三位尊者，大多都開辟了宗門，這些宗門源自上古，故被稱作上古宗門，傳承至今隻有七家，正是當今玄門的七大聖宗。”茅九翁捏了七字的手勢，看向秦玄，問他，“盟主，你知道為何隻有七家延續至今？”
“聽你的意思，應該就是和洞天靈寶有關係？”
“不錯，洞天法寶渡劫之後，升華為洞天靈寶，又稱洞界之寶，自成一界，已經有了天地道則和小天地之力，宛若一方小天地。靈主身居洞界內部，便如小天地之主，等同神明，自然是證道神明的一條捷徑。這方天地，除了七大聖宗，唯有周天宗擁有第八尊洞天靈寶，六千年前，周天宗遭遇魔神圍攻，各大宗門坐壁山觀，皆不出手援助，正是要坐視此宗覆滅，甚至有幾家聖宗乘機推波助瀾，妄圖奪取周天洞界。”
“一直傳聞此鏡在周山一戰中被魔族打碎，想不到，竟然還保留了一些根基。”茅姑幽幽一歎，又笑道，“最後還被我們長生盟所得，真是有天道眷顧。”
“洞天靈寶一旦破損，想要修複，除非是有真正點燃神火的靈神尊者出手，飛霞老祖自知做不到，隻好出了下策，冒險舍棄法相神魂，舍身取義，重燃那隻古鳳凰的涅槃火種。”
茅九翁對自己的這番推測很有信心，“據混元祖師所留的天書殘卷所言，鳳凰有涅槃之法，天下之物皆可因其重生。何況鳳凰降世，哪怕是受到天地排斥，證神也非難事，總是有辦法修複周天鏡。”
“是的！”秦玄和飛霞老祖有過一麵之緣，確信這位老祖真是這種性格。
“其實，周天宗的覆滅和混元宗頗有關係，當年最想奪取周天鏡的正是混元宗。”茅九翁忽然提起另外一件事，“現在想來，中土這些年的傳言大致都非空穴來風，混元神塔洞界在數千年前就已自行崩解，混元宗大概在六千年，甚至更早的時期就有了預判，這才有了周天、星宿、陰陽三大上古宗門的覆滅。”
“此三宗自古就是鐵盟，橫跨西海、中土、東海，互為膀臂，若是延續至今，也是三家玄門巨擘，可謂之三家小聖宗。乘著萬載之前的那場天魔大劫，同時滅了星宿宗和陰陽宗，最後再去顛覆周天宗，如此大的手筆，除了領袖玄門道統三萬年的混元宗，還能有誰？”
茅九翁說到此處，不想再說下去，畢竟當初參與滅殺陰陽宗、星宿宗，甚至最後伏擊周天宗的這一係列事件中，茅家也逃脫不了幹係。
秦玄想來想去，想起一句話，“因果輪回，報應不爽。”他無意去揭茅九翁和茅姑的傷疤，但這是事實。
曆史是殘酷的。
單獨隻看星辰派的曆史，一切都是那麽壯闊，可惜，唯有放在整個修真界，才能看出曆史背後的真相。
星辰派的六千年傳承，中間曆經那麽多場廝殺，說到底不過是混元宗為了維持玄門領袖的地位，同無量宗、東極宗之間的各種博弈。
飛靈老祖當年放棄擎天門，無非是他心中清楚，留在星辰派便是混元宗的棋子，進入擎天門便是混元宗的敵人。
開辟一派宗門的祖師又如何，哪裏有自由選擇的權利？
正如那句俗語，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混元宗也好，星辰派也罷，報應來了，誰都躲不掉。
一派宗門滅，一派宗門生，天地輪回，宛若花開花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