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內，所有人全都盯著艾明山。
老爺子不發話，今天這事就不能善終。
方賢春緊緊摟著艾小伶，頭埋的低低的。
艾明山沉默許久，歎了口氣，對艾永貴道，“挑個日子，擺幾桌，把你跟方氏的事辦了。”
艾永貴大驚失色，“爹啊，您這是……讓我娶了她？”
“廢話，你孩子都這麽大了，你耽誤了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為你待了五年，你總要給人家一個名份。”艾明山訓斥道。
艾永貴萬般不願，“可是……要是傳出去了村裏人會笑話的。”
艾明山伸手抄起拐杖，向著艾永貴的腦袋上便是一下子。
艾永貴被打的身子歪了歪，但是卻不敢躲。
“爹，您怎地又打我？”
“打的就是你！你這些年都活回狗肚子裏去了，你現在怕人家笑話，當初幹什麽了！”
艾永貴想要反駁，卻迫於艾明山拐杖的威力，隻能閉上嘴。
“這事就這麽定了。”艾明山正色道，“方氏娘家沒什麽人，咱們就在村裏辦幾桌席。”
麻氏嘟囔著，“反正她已經是咱兒的人了，不差那幾桌吧，還要花不少錢呢。”
艾明山白了麻氏一眼，“這錢再多也得花，你要是不怕別人在背後戳咱們的脊梁骨就抱緊了你那錢匣子，一個大子別出！”
麻氏皺著眉，開始盤算著席麵的開銷。
事情既然定了，那麽以後方賢春就是他們老艾家的人了，艾巧巧也改了口稱對方為二伯母。
方賢春表情局促，“我……沒什麽見麵禮給你。”
艾巧巧笑了，“都是自家人，用不著見麵禮。”
看來這個方氏為人還不錯，隻是她嫁給艾永貴以後，是福是禍就說不定了。
艾巧巧在院子裏逗著艾小伶說話，秋氏帶著方氏去了廚房，把家裏日常的活計分派給她。
“娘，鍾氏才沒了，我怎好馬上娶續弦呢。”窗戶裏隱隱傳來艾永貴和麻氏的說話聲。
“……都是你自己闖出的禍，你要是不招惹別人，怎麽會被人找上門來。”麻氏罵道，語氣卻是平和的，根本不像是在教訓艾永貴。
“娘，我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我怎麽能娶這麽個……拖累，她娘家又沒人，根本不能幫襯上我，連個嫁妝都沒有……”
“現在想起這個了，當初你是怎麽看上人家的？”
“當初……我見她生的俊俏，又溫柔，不像鍾氏那般……所以就看中了……”
屋裏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艾巧巧豎起耳朵仔細聽。
艾小伶睜大眼睛，也在聽著屋裏的聲音。
過了許久，再也聽不到麻氏的說話聲，艾巧巧這才拉著艾小伶離開窗戶底下。
“……剛才屋裏說話的……是我爹麽？”艾小伶弱弱的問，眼巴巴的看著艾巧巧。
五歲的孩子，還不太明白事理，但是她卻敏感的覺察到她的爹爹不怎麽喜歡看到她們。
“爹爹會趕我們走嗎？”艾小伶問。
“不會。”艾巧巧蹲下來安撫她，“有咱們爺爺在，他不敢。”
艾小伶似懂非懂的眨著眼睛。
艾巧巧壓低聲音，小聲道：“以後你爹要是欺負你娘，你就去找爺爺去，他會給你做主。”
艾小伶重重點頭。
艾巧巧打心眼裏不想讓方氏步鍾氏的後塵，不想讓方氏跟這孩子成為艾永貴“幫凶”，隻是嫁夫隨夫，日後的事，誰知道呢。
三日後，艾永貴辦喜事的消息便傳開了。
雖說是續弦，但是前頭鍾氏剛死沒多久，棺材裏的屍身還沒爛呢，這邊就娶了新嬌娘。
而且最令大夥驚訝的是這位續弦還帶著個孩子嫁過來。
村裏最不缺的就是多嘴多舌的婦人，方賢春的那點秘密根本藏不住，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老艾家擺了六桌喜酒的席麵，請了村裏的一些有頭有腦的人來，還特意把方賢春叫出來跟大家見了麵。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緊跟在方賢春身邊的艾小伶，那又瘦又弱的身子，來一陣風都像是能把她刮跑似的。
眾人嘖嘖歎息，當麵卻不好說什麽，都向著艾明山敬酒，恭喜他又添了個孫女。
艾永貴做為新郎官卻是一直高興不起來，給眾人敬酒時也都是強打精神。
“你二伯父看起來不太高興。”
張伍和艾巧巧躲在牆頭後麵，吃著艾巧巧從廚房偷來的油炸丸子。
艾巧巧撇了撇嘴，艾永貴能高興就見鬼了。
他好不容易才打點了衙門的人，把鍾氏的案子擺平，鍾氏的娘家人把鍾氏的嫁妝都帶走了，他正是手頭緊的時候，現在又要多養活兩口人。
張伍往嘴裏塞著丸子，“哎，你看那個人是不是你大伯母秋氏？”
艾巧巧趴在牆頭上，順著張伍指的方向看去。
他們趴在後牆附近，下麵就是堆放雜物的倉庫，今天老艾家院裏擺席，所以這邊很少有人過來。
秋氏順著牆角溜到倉庫跟前，推開後牆留的柴門。
柴門外鑽進一個陌生的男人進來，一把就抱住了秋氏，那個親熱勁……
艾巧巧差點直接把嘴裏的丸子整吞下去，噎得她直伸脖子。
張伍在她背上拍打著，她好不容易才把丸子吞下去。
秋氏推開那個男子，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說著什麽，艾巧巧見那男子幾次試圖去摟秋氏，都被秋氏躲開了。
艾巧巧特意多看了那個男人兩眼。
他不像是小房村的人，身上穿的衣裳也不像是普通的農戶。
秋氏跟那人又說了幾句，那人突然伸手抓住了秋氏的腰帶，推開倉庫的門，兩人跌跌撞撞的倒在了裏麵。
張伍伸手捂住了艾巧巧的眼睛，並把她拉下牆頭。
“你做什麽？”艾巧巧想要拉開他的手。
“別看，我爹說小孩子不能看這種事，會學壞的。”
艾巧巧費了好大勁才把張伍的手撥開，轉身重新往牆頭上爬。
“巧巧，你快下來！”張伍急的不行，臉漲的通紅。
艾巧巧才不管這些，她重新上了牆頭，伸頭去聽倉庫裏的動靜。
倉庫裏有人在喘著粗氣，隱隱還夾雜著女子的低語，不過聽的不是十分真切。
艾巧巧從牆頭上跳下來。
張伍一臉嚴肅的看向她，“以後不準再偷看這種事。”
艾巧巧吐了吐舌頭，“小伍哥，今天的事你能幫我保密嗎？”
張伍重重點頭，“當然，我不會說出去的。”
艾巧巧與張伍轉到前院，她看到大伯艾天誠陪在裏吏身邊，雖然說不上話，他的臉上卻帶著憨厚的笑。
“哎，真是好大的一頂……帽子。”艾巧巧暗暗歎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