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丹煙醒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她睡得很沉,但很不安穩。亂七八糟的夢一個接一個,偏偏卻無法從其中掙脫出來。
“言小姐,您醒了。”王阿姨是在別墅一直照顧言丹煙的保姆。“我燉了您最愛喝的牛肉湯,您喝一點吧。”
“王阿姨,你怎麽過來了?”言丹煙坐起身來,半眯著眼。
“蘇秘書看您一個人照顧先生太辛苦了,所以才讓我來幫幫忙。”王阿姨將白瓷的小湯碗端到言丹煙的跟前。“至少您不用再擔心吃飯的問題。”
說的吃飯,王阿姨有些心疼的看著眼前這個女孩,才二十出頭的孩子,就要承擔這麽多。
“多吃點,您看您瘦了那麽多。”
言丹煙喝了一大口牛肉湯,心裏頓時暖和了起來。
“那還不是因為沒了王阿姨做的飯,我都不想吃了呢。”
王阿姨一聽,頓時眯著眼睛笑了,一邊笑一邊心疼。“先生一向對言小姐極好,隻是嘴硬,又不懂得表達罷了。”
言丹煙隻是端著碗喝湯,並不回話。
“年輕人的事啊,我這個老婆子本不該說什麽。”王阿姨歎了口氣。“我照顧先生有七八年的時間了,先生什麽的脾性我也都看透了。等先生好起來,言小姐就跟先生一起回去吧,小姐的東西,先生都讓好好的留著呐。”
王阿姨停頓了一下,想起來就覺得惋惜。
“還有那些嬰兒的東西,先生都放在了自己房間。”
言丹煙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眯著眼睛喝湯。
顧西爵的手機要被溫璿打爆了,但言丹煙摳出電池來扔了一邊。聽邱少卿說溫璿都找到公司去了,但是連公司門都沒有進去,就被保安扔到了街上。
“王阿姨,溫小姐去過別墅嗎?”
“誒?”王阿姨凝眉想了一陣子。“好像沒有,言小姐,先生和溫小姐已經是很久之前的額事情了,您就不要在意了。”
王阿姨隻當言丹煙是在介懷溫璿的事情,不禁出言勸慰。
“如果有人問起顧西爵,您就說出國了,不知道去做什麽了,您明白嗎。”言丹煙並不想在溫璿的事情上多做停留。
“哦,我明白。”王阿姨點點頭。
言丹煙摸摸肚子,這大概是最近吃的最好的一頓飯了。“您帶毛巾了換洗的衣服了嗎?”
王阿姨接過言丹煙手中的碗,把東西收拾起來。
“都在那個包裏,您和先生的都拿了。”
言丹煙點點頭,因為顧西爵,空調的溫度不敢開很低,這個時候正逢秋老虎,不論是她還是顧西爵,都出了一身的汗。
“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我再給您送飯。”
“不用了,來回跑太麻煩了。”言丹煙擺擺手,她自己吃飯,能湊合就湊合。
王阿姨的態度很強硬。
“不行,您身體本來就不算好。而且來回都有司機,家裏也沒人,小姐就當給老婆子一點事情做。”
“好吧。”言丹煙無奈,隻好應了下來。
在ICU裏都有專門護理的護士,轉了普通的病房,好多事情都需要言丹煙自己來,比如給顧西爵擦一擦身體。
言丹煙打了溫水,將毛巾濕透,擰幹,從頭開始一點一點的給顧西爵擦拭。
他眉角有一點疤痕,不長,隻有半個公分,血痂已經開始剝脫,露出粉紅色的疤痕來。嘴唇很幹燥,需要言丹煙經常用棉簽沾了水去濕潤。
右胳膊打個石膏固定著,紗布倒是拆了不少,隻有傷口附近覆蓋著,今天剛剛換了藥,言丹煙沒敢看,她好像都能感受到顧西爵的疼痛,連帶著心髒都隱隱約約的難受。
小心翼翼的避開傷口,言丹煙費勁的把顧西爵脫了個精光。
雖然兩人已經有過坦誠相見,言丹煙還是忍不住紅了臉,重點位置草草了事,擦完正麵,言丹煙重新洗了毛巾。
好在顧西爵的左胳膊沒有事情,她用力使顧西爵往左側身,自己站在跟前,避免顧西爵掉下去。
他背上布滿很多小傷口,也都好的七七八八,隻剩下扭曲的疤痕。
言丹煙深吸一口氣,忍住眼淚。秦川來過,未曾說什麽,閆青的結局她已經沒有了興趣知道,她隻想要顧西爵沒事。
右手的位置很別扭,言丹煙又擔心會碰到顧西爵的傷口,僵著身體不敢動彈。一直到擦完,言丹煙才慢慢的將顧西爵放了回去。
衣服還沒有拿出來……言丹煙轉身。
拿著毛巾的手突然被一股力道抓住,言丹煙愣在哪裏,一時間不敢回頭。
“阿煙……”
顧西爵感覺睡了很久,直到有人在翻動他,才慢慢醒過來。剛剛能適應光纖,入目的就是言丹煙的身影。
顧西爵張張口,聲音像破鑼一樣,破碎的厲害,嗓子裏緊巴巴的,感覺在冒火。
言丹煙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尤恐剛剛的聲音不過是一場夢境。
“阿煙……”顧西爵被言丹煙的動作逗笑,雖然他全身都疼的要命,雖然他才從地獄的門口撿回一條命,可是顧西爵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輕鬆過。
她沒有受傷,那就可以了。
言丹煙僵硬的轉動身體,緊緊的盯著顧西爵看。
那雙眼睛透著笑意,像是能夠裝進世界的黑洞。
言丹煙就那麽怔怔的站在原地,被突然間的訊息衝擊的失了神,腦海中反複回蕩著“他醒了……他醒了……”。
“阿煙……”顧西爵晃了晃言丹煙的手腕,有些好笑的看著一臉傻傻模樣的言丹煙。“回神了。”
言丹煙這才回過身來,隻是激動的話都說不利索。
“顧、顧西爵……你醒、醒了!”
顧西爵點點頭,目光掃過言丹煙的臉,她瘦了很多,也很憔悴。
“阿煙,我沒事了。”
聲音慢慢的恢複了一些,隻是還是很沙啞,顧西爵看了一眼言丹煙手中的毛巾,又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阿煙,你趁我睡著的時候做了什麽?”
言丹煙一怔,目光所及之處是顧西爵大片赤裸的皮膚,言丹煙臉上燒的通紅。
“那個……”言丹煙連忙避開目光,看向別處。“那個我去叫醫生。”
窘迫,大寫加粗的窘迫,誰能料到顧西爵剛剛好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言丹煙像是做了壞事一樣,心裏跳的極快,她有些慌不擇路。
病房門怎麽都打不開,言丹煙差點就要選擇踹開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剛剛自己在裏麵鎖上了,言丹煙擰開就往外跑,門被重重的帶上。
顧西爵無奈,左手費勁的拉過被子來,這個小丫頭,居然害起羞來。
“顧總,各項指標恢複良好。”
醫生徹底的給顧西爵做了檢查,傷口愈合也很正常,隻是石膏恐怕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拆掉。
顧西爵半坐起來,衝著醫生道了謝。
病房卻不見那個小女人。顧西爵皺眉,跑哪裏去了。
言丹煙蹲在走廊盡頭,把腦袋埋在膝蓋中間,控製了那麽久的眼淚終於壓製不住,像是脫韁的野馬,在臉上縱情的奔馳起來。
顧西爵醒了,他沒事了!
言丹煙不知道該怎麽來表達自己的喜悅,事情的餘威和著喜悅一起在眼淚中流淌出來。
“傻丫頭。”
腦袋被人用力的揉了揉,言丹煙抬頭,透著模糊的淚水看見顧西爵寵溺的眼神。
她連忙跳了起來,“你怎麽跑出來了?!”
顧西爵半倚在牆壁上,抬手拭去言丹煙臉上的淚水。
“哭的好醜。”
“顧西爵!”言丹煙不滿的抗議,隨即又蹙眉,凶巴巴的衝著顧西爵喊。“快回去!誰讓你跑出來的!醫生讓你下床了嗎?!”
“扶著。”顧西爵並不惱怒,胳膊一攬,將整個人的重心都壓在了言丹煙的身上。
言丹煙一手環住顧西爵,以免他站不穩。兩人扶持著往病房走。
“阿煙,我醒之前你在幹什麽?”
不知道顧西爵是不是故意的,抓著這一個問題不可放開。
言丹煙臉上剛剛下去的緋紅又浮上來,眼前卻不自覺浮現出剛剛的畫麵來。若不是顧西爵是病人,言丹煙非要把他扔出去不可。
“沒幹什麽?!”
扶著顧西爵坐到了沙發上,言丹煙說了一句就要往外走。
顧西爵怎麽會放言丹煙離開,他伸手去抓言丹煙,卻被言丹煙一甩。“嘶……”
“怎麽?碰到傷口了嗎?”
言丹煙也顧不上剛剛的窘迫了,連忙上前查看。
“還好。”顧西爵搖搖頭,但是皺起的眉表明並沒有他說的那麽輕鬆。
“亂動什麽!”言丹煙雖然語氣很衝,卻沒有再走,就在顧西爵的身邊坐了下來。剛剛出去的時候沒來的及給顧西爵換上衣服,按照他的個性,是不可能讓護士給他換的。
“就不會等我回來嗎……”言丹煙小聲嘟囔,明明擔心卻又不好意思。
顧西爵眯著眼睛看言丹煙臉上精彩的表情,並不出聲。
但腸胃並不是那麽的聽話,兩個人看了看顧西爵的肚子,顧西爵有些尷尬,卻不肯表現出來。
“阿煙,你餓了。”
“……”言丹煙剛想說自己才吃了不久,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唔,我想喝王阿姨煮的粥,你要一起嗎?”
顧西爵點點頭,“你可以讓蘇笑過來的時候帶過來。”
難怪王阿姨說他嘴硬,言丹煙把水杯塞到顧西爵左手裏,然後拿起手機晃了晃,“我去告訴蘇笑他們一聲,你醒了的事。”
顧西爵點點頭,“我醒之前的那件事,我會保密。”
那件事?哪件事?!言丹煙白了一眼顧西爵,“我明明什麽都沒做!”
“阿煙,你沒做什麽,隻是看了點什麽。”
言丹煙臉上又燒起來,索性冷哼一聲,“並沒有看多少!”
然後言丹煙不再理會顧西爵,跑外邊去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