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個身穿水藍衣裙的美麗女子帶著剛才開門的小丫頭出現在門口。
她的美不同於雲羅的嬌美，也不同於沈雅風的清雅脫俗，是一種難以描述的舒適，讓人看一眼就如沐春風，她的笑容像是帶有某種神奇的力龗量，能讓人忘卻煩心事。對著這樣的女子，葉希顏第一次有了相形見絀的感覺，友好龗的朝她笑了笑，她也同樣回了一個暖人心房的微笑。
“沈夫人，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小女子念卿有禮了。”女子淺笑著行禮，自然而舒緩的動作，沒有絲毫別扭。
從見到她起，柳氏的臉就一直保持鐵青色，冷冷的掃了她一眼，挽著雲羅的手，徑直往裏走去。
女子笑容依舊，周到有禮的吩咐丫頭道，“請沈夫人和大少奶奶去客廳坐，沏一壺好茶。”
寬敞明亮的客廳裏，幾杯香茗靜靜地冒著熱氣。柳氏麵無表情的端坐在上位，雲羅坐在她的右側，葉希顏和念卿坐在左側。
經過短暫的沉默，柳氏清了清喉嚨，“念卿姑娘，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希望你離開我的兒子。”
念卿笑了笑，那笑容足以融化所有的冰雪，“沈夫人，如果這是青書的意思，我會照做。”
柳氏被她的話噎住，臉都變成豬肝色，冷哼一聲，用不屑的語氣說道，“你想要多少銀子，直說就是！”
念卿美麗恬淡的臉上沒有一絲被侮辱的羞惱，反而輕柔的笑道，“沈夫人說笑了，要是青書知龗道您這個笑話，不知龗道他會不會同念卿一樣覺得很好笑。”
“那好，我們換一個說法，除了被人恥笑，你還能為青書帶來什麽？你要是真的喜歡他，就應該為他的前程著想，而不是用自己的感情去束縛他！”柳氏眼中劃過一絲恨意，兩年前的那個女人就差點毀了她的兒子，她絕不會讓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
念卿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就在葉希顏以為她要爆發的時候，她又是燦爛一笑，不卑不亢的問道，“沈夫人，你知不知龗道青書最想要什麽？”
柳氏愣了愣神。
念卿繼續說道，“不是功名，也不是財富，他想要的，不過是陪心愛的人共度一生。而這個，隻有我能給他！”
“無恥！”柳氏氣得手指顫抖，怒聲道，“一個低賤的青/樓女子，竟然說出這樣不知廉恥的話，青書是被你的外表迷惑了才會犯錯，而你——也不過是另一個女人的影子而已！”
她的話並沒有打擊到她想打擊的人。念卿仍是一臉恬淡的淺笑，雲羅挺直的脊背卻微微的抖了抖。
“如果果真有這樣一個女子，那念卿隻會覺得幸運，畢竟現在陪伴青書的是我，而不是她。”
“你別得意得太早，等青書意識到你不是她，他就會毫不留情的離開你！”
“我想，青書的為人，夫人應該比我更了解才是。如果他會那麽輕易地放棄，夫人也不會找到這裏來。”
柳氏已經被她堵得無話可說了，可是自認高貴的身份，仍讓她趾高氣昂的仰著頭，“我不和你多做口舌之爭，再最龗後問你一次，走還是不走？”
念卿堅定地搖了搖頭。
柳氏一臉恨色，“好，最好記得你今日說過的話，將來不要後悔！”
“是嗎？”念卿含笑的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嘴角勾了勾，“想用對付另一個人的法子對付我？莫名其妙的消失？”
她怎麽知龗道？葉希顏詫異的望了一眼柳氏和雲羅，隻見她們眼中也滿是驚訝，一屋子人又都沉默了，突然，一個人影閃電般闖了進來，伴隨著一陣急切地叫聲，“念卿，念卿，你有沒有事？”
沈青書此刻的表情柳氏太熟悉了，兩年前，他就是帶著這種既悲傷又憤怒的表情跑到大廳質問雙親為何要逼走靈逍。
沈青書緊緊攬著念卿，以一種執著而堅定的狀態對抗沈府的三位女人。
他英俊冷酷的臉上，是葉希顏和雲羅從未見過的傷痛和憤怒之色，他用低沉而痛苦的聲音說道，“娘，為龗什麽你總是要趕走兒子深愛的女人？為龗什麽我就不能得到幸福？”
雲羅臉色一黯，柳氏一臉恨鐵不成鋼，右手扶著胸膛，心痛的說道，“你做出這樣的事，難道還想得到我們所有人的祝福？你有沒有為自己的前途想過，你有沒有為你的結發妻子雲羅想過？作孽啊，我怎麽生出你這樣的兒子！”
沈青書看了一眼垂頭不語的雲羅，冷酷的眼中閃過一抹愧色，他握了握拳，堅定地擁著念卿宣布道，“不管怎樣，念卿都是我沈青書的人，就算你們不認我這個兒子，我也要娶她！”
“不孝子！真是氣死我才甘心！”柳氏舉起巴掌就想打，卻被雲羅攔住了。
從進門開始，她就沒有說過一句話，她拉住柳氏的手，緩緩抬起頭，用平靜的聲音說道，“娘，讓念卿妹妹進門吧！”
柳氏錯愕的望著她，急吼道，“雲羅，你瘋了？！”
雲羅吸了口氣，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但美麗的眼中卻閃著晶瑩的亮光，她拉起念卿的手，柔聲道，“念卿妹妹，聽說你已經有身子了，要好好將養身體，等相公的花轎來接你吧！”
念卿笑了笑，既沒有表示感謝，也沒有露出愧疚的表情，就好像這一切，都是她應得的一般。
柳氏還想說話，卻被雲羅打斷了，她溫柔的挽住柳氏的手臂，微笑道，“娘，至少我還是青書的妻子。我們不能讓沈家的骨血流落在外，他是我們沈家第一個孩子。”
“雲羅，真是難為你了！”柳氏眼睛微紅，快掉下淚來，她緊握雲羅的手，“好孩子，娘對不起你！咱們沈家對不起你！”
“娘，沒龗事，真的沒龗事！”雲羅微笑著把頭靠到她的手臂上，眼淚緩緩地掉了下來。在兩年前愛上他的時候，她就應該預料到這種結局了，曾在夢裏上演過一遍又一遍的場景，終於在現實生活中發生了，可為龗什麽她還是會感到心痛？
沈青書神色複雜的望著雲羅，兩年前，他在皇宮裏第一次見到她，她還是刁蠻可愛的小郡主，因為自己在眾人麵前教訓了她一頓，她從此賴上了自己，還請求皇帝賜婚。
在新婚的晚上，他灌了滿肚子酒，當時他是恨她的，要不是她的出現，她的胡攪蠻纏，靈逍也不會遠離自己而去。他甚至厭惡到沒有替她揭開紅蓋頭。
後來，他們一直過著形同陌路的日子，慢慢地，她的性子也變了，不再活潑開朗，不管對誰都是一臉溫和的笑意，每日沉靜的坐在書房裏看書，或者在天氣好龗的日子逗著樂樂玩。
直到半年前，他和念卿的事情被她發現，她第一次動手打了他一巴掌，第一次掉了眼淚。這是他第二次看見她流淚。心慌，愧疚，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可是轉瞬間，他的腦中浮現出另一張傷心欲絕的美麗容顏，和她孤獨遠去的背影。為龗什麽，為了深愛的人總要去傷害另一個無辜的人？
當天回到隨言居，葉希顏的情緒一直很低落，她不知龗道怎樣形容自己的複雜心情，既同情沈青書和念卿，但更心痛被禮教婚姻犧牲的雲羅，她就像大明宮詞裏的太平公主，飛蛾撲火般的愛上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然後把厚重的疼痛和卑微的甜蜜混入淚水，一起吞入肚中。
她沉默地坐在欄杆上，望著幽藍的湖水發呆，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一條人影向她靠近。
“今晚的月亮好美。”
突然響起的聲音驚得葉希顏微微一顫，猛地回頭，發現雲羅披著薄紗站在她的身後，月光下的她，臉美得幾乎透明。
“大嫂。”
“你以為我很傷心？”雲羅淡淡一笑，撫了撫裙裾，坐到她的身旁。
葉希顏靜靜地盯著她的眼睛不說話，算是默認。
雲羅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斜靠到柱子上，望著天上的月亮，喃喃道，“你看月亮多美啊，她那麽高傲地站在天邊，可有誰知龗道她的孤單？”
葉希顏不知龗道怎麽安慰她，隻好學她靠到柱子上，望著月亮。
“她和太陽本應該是一對，都那麽耀眼，可是命運決定他們是對立的雙方，不能存在於同一片天空。沒有太陽去溫暖，她也可以選擇璀璨的明星，可是她又猜不透閃爍遊移的星辰，到頭來，她還是孤獨的站在陽光和星光都不能照到的地方。”
“其實，月亮的清輝已經影響到周邊的星辰了，有了月亮，星光才會更燦爛。”葉希顏遲疑了一下，開口安慰道。
“或許吧……”雲羅疲憊的閉上雙眼，輕聲道，“如果，星辰隻是為了月亮的光華才靠近她，怎麽辦？”
葉希顏沉吟片刻，“那就要看月亮的心意了，她可能有自信改變星辰。或者，心甘情願的為星辰增輝。”
雲羅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唇邊勾起一抹苦笑，是啊，不是早就做出選擇了嗎？怎麽今夜會突然懷疑自己的決定了呢？是因為發現心底還印著他的影子嗎？
兩個人停止了莫名其妙的對話，安靜地望著墨藍色的天空，以及天上的那輪明月，各懷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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