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憶東漢

Vanspiri

第五十回 轉機

書名:夢憶東漢 作者:Vanspiri 字數:9209

隨著劉瑛的一聲怒吼,外麵兩個身強力壯的丫鬟便衝了進來,將臉色慘白的董筱幽拖了下去……董筱幽此時被嚇得渾身發抖,不住的喃喃道;“怎麽啦?怎麽啦?”

就連之前被公主吩咐下去休息的碧落和銀杏見了這個場景,都被嚇得不敢亂動,但是眼見徐榮已經被兩個丫鬟拖出了房間,碧落連忙衝著公主劉瑛跪了下來,哭著求道:“請公主饒過我們家小姐吧,她還年幼,不懂事的,剛才已經被少爺嚇倒了,不能再受公主責罰了。”

銀杏見了,也跪下來求情:“公主,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姐一般見識啊。”

公主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倆,隻是使了個眼神,讓旁邊的一個年紀略大的丫鬟走了過去,給她們兩人一人一個耳光,然後罵道:“下賤的東西,要不要放人那是咱們公主說了算,你們兩個賤奴莫要太膽大了!”

銀杏受了打,連忙低下頭去,不再說話,她是張夫人吩咐過來做眼線的,雖然平日徐榮待她還算客氣,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因此並不很親熱,剛才隨著碧落一起下跪求情就意味著:這人情她是已經做足了,接下來就算公主真的賣了徐榮,那也和她無關。

碧落卻是真正關心徐榮,她雖然吃了好幾記耳光,但依然跪在地上,挺直了背脊,兩眼直視著公主,求道:“公主,奴婢求您放過小姐吧,您殺了奴婢也好,但請千萬饒過小姐!”她的態度非常誠懇,剛才公主吩咐打人的丫鬟見了,皺緊了眉頭,又是狠狠的給了她幾個耳光,但她依舊挺直著腰板,嘴角已經被打出了血跡來,還在替徐榮說著情。

那丫鬟正要繼續打,公主卻道:“住手。”那丫鬟便垂了頭,站在了一旁。公主慢悠悠的站了起來,細細的打量著碧落,碧落今年已經有十八了,出落得清秀端莊,纖腰嫩膚,論姿容,雖然不及她主子徐榮,但也正是美豔動人的年紀。但與她外表的纖細柔弱相比,她的神態不卑不亢,眼神充滿著堅毅,竟然讓劉瑛心中也大吃一驚,她真沒想到徐榮那丫頭會有這麽一個忠心護主的丫鬟。

劉瑛這裏稍微平複了一點,便又想到已經給她皇兄奕真保證過了會幫忙照顧人,那就意味著不能真的傷了徐榮,更不可能賣了她,隻是這丫頭確實不懂事,把她關了柴房稍微懲罰一下也不為過。但今晚經過王玄這麽一鬧,怕是明日這府上多少都會知曉一些,雖然讓下人們封口,但這種事肯定是堵不住的,不如明日一早,帶著皇兄一起去跟王家的老爺太太把事情挑明了,這樣對王玄、對皇兄、對自己都好。

於是,她低下頭對跪在地上的碧落柔聲說道:“你這丫鬟也莫要太擔心了,本宮暫且不會處置她,本宮也知道你的忠心了,就算要她死,也答應讓你們主仆二人死在一起。”為了顧及體麵,她自然不會馬上對碧落說她其實不會真的懲罰徐榮。

碧落聽了,連忙叩頭謝恩。公主感歎了一下,便帶了人離開了溢香園。

這邊董筱幽被兩個丫鬟押著,冷著臉將她狠狠的推入了王府的柴房裏,然後把大門一關,一左一右守在了柴房的門口。

董筱幽坐在地上呆了一陣,方才緩過神來,心中滿是憂慮,她將這一天以來發生的事情捋順了思考一遍,終於猜到了王玄為什麽突然發狂,王玄那句“絕不送給他”,這麽說起來,果然還是那個奕真去找人家要人了?董筱幽頓時恨的咬牙切齒:這個死人,都把自己快要害死了!如今怎麽辦?公主甚至說要毀她的容,割她的舌頭了,還說要把她賣到漠北去,那豈不是比死了還要淒慘?董筱幽悲愴的透過柴房的窗戶看著外麵星空上的點點星辰,她鼻子一酸,真有點想哭了,自己這是倒了什麽黴?穿越回來也沒什麽好運氣,先是在徐府受人欺負,好不容易才獲得父親的喜愛,讓自己過了兩年比較恰意的生活,又被嫁入了王府,這三個月來,又要害怕被王玄侵犯,又是被人欺負,還吃了一段日子的殘湯冷羹,又是被公主責罰……她該怎麽辦呢?這天下之大,竟然沒有能夠讓她董筱幽安安心心過日子的地方了。

雖然是六月,但北方的夜晚還是有些寒冷,董筱幽的衣裙有些單薄,她蹲坐在拆房的角落裏,兩手緊緊抱著胳膊,縮成了一團,以此保溫。

“唉……老天爺呀,我董筱幽為什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呢?您既然讓人家穿越,怎麽不給我一點好運氣呢?哪有我這樣窩窩囊囊的女主角?”她幽幽的歎道,眼中晶瑩的淚珠又在打轉了。想起剛才王玄和公主暴怒的表情,難道現代人的觀點和古代人的看法之間就有如此大的隔閡嗎?

如今王玄說要糟蹋自己,還要把自己賣入青樓;而公主更是要毀了她,還要把她遠遠賣到漠北去……不管是哪個人說的,那結局都是淒慘至極的,若是一個承受能力差一點的富家女孩,這個時候隻怕是應該要去尋死了吧?

她不想死,她從來都不曾想過要去自殺,即使在二十一世紀,父母不要,親戚嫌棄,無依無靠的時候,她也希望自己能夠堅強的活過來;後來莫名其妙當了別人的第三者,破壞人家的家庭,被人家妻子鬧到家裏,然後沸沸揚揚傳遍了整個大學的時候,她每天承受著別人的白眼和各種指責、嘲笑、甚至各種下流、不堪入耳的謠言……

她也沒有被打倒過,她堅強的活著,她不是一個喜歡抗爭的女孩,也絕不會像刺蝟一般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便一身是刺,到處傷人。她隻能選擇沉默,選擇默默的承受一切,等到風平浪靜的那一天。“柔能勝剛”,她總是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家庭以後可以自己建立起來,流言蜚語總有消失的一天……但是,如今身處古代,還能回去嗎?隻怕是不太可能了,她想喊爸爸媽媽來救她,但是,一想到父母沒了她,也許會過得更快樂,更輕鬆。她便連喊也不想喊了……

這裏是古代,她連一個可以求救的親朋好友也沒有,徐府的人呢?不能指望他們來救自己,古代嫁出去的女兒便是潑出去的水,更何況自己還隻是個妾室,真的被人賣了,那也無可厚非,但是,要把她賣去青樓或者漠北,那她還不如選擇一死了之。

想到這裏,董筱幽突然含著淚笑了起來,是啊,她還怕些什麽?既然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如索性明天在被公主命令人毀她的容、割她的舌以前,告訴公主,她寧願選擇體麵地去死,也不會受這些侮辱,若是公主一定要讓她生不如死,那便豁出去了,跟她拚了!自己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對,拚個玉石俱焚好了。

她點了點頭,又想到:對了,還是得求公主放過碧落,這個女孩跟了自己兩年,雖然之前還有些討厭她,討厭她是父親的眼線,討厭她天天貼身照顧惹煩了自己,但她也很可悲,她的生命中隻能選擇一心一意為主人服務,這種精神是值得尊敬的。

她便這樣胡思亂想著,感覺自己已經想通了,不再害怕,於是,她輕輕唱起了歌來,這是一首小時候學的兒歌,很普通的兒歌,但是她卻很喜歡,因為那個時候,父母還沒有離婚,她的媽媽總是喜歡抱著她,說:“我的乖囡囡,來唱個歌~~”

然後,她便跟著媽媽的節拍唱了起來: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吹,冷風吹,隻要有你陪。蟲兒飛,花兒睡,一雙又一對才美。不怕天黑,隻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東南西北。

董筱幽不是很喜歡一些流行歌曲,隻是偶爾覺得好聽才會去買一些專輯,但在她心中,始終最懷念的是雙親俱在的時候,能夠在父母的懷中盡情撒嬌時唱著的歌,因此,這首兒歌她最喜歡。便在這清冷的柴房中,一遍又一遍的唱著……唱著唱著,她的淚水便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她依然繼續唱著,也許明天她就要死了,要真的死,她很想死在心愛的人懷裏,或是父母的懷抱中……真是,這樣的願望在如今看來,已經是不可能實現的了,也罷,塵世間不如人意的事情十之八九,她還有什麽好抱怨的呢?

外麵守著的兩個丫鬟聽了她在裏麵悠悠的唱著歌,一個不禁好奇的悄聲問道:“她在唱什麽歌呀?怎麽咱從來沒聽過呢。”

另一個板著臉回道:“我也沒聽過,大概是這丫頭自己編的吧。”

“還蠻好聽的……”

“哼,她這是死到臨頭還不怕呢。”

“唉…這丫頭看上去這麽小,惹惱了公主,真是可憐啊。”這個丫鬟說著,眼裏流露出一絲同情來。

另一個依舊板著臉,然後不緊不慢的說著:“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我看她還有閑暇唱歌,真是不知死活。”

“許是她也知道自己要死了,唱著歌給自己壯膽呢。

“……也許吧。”

兩個人便不再談論了。

翌日清晨,劉瑛和奕真二人一起去拜見王老爺和張夫人,此時銀杏正在張夫人那裏把昨夜發生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給了張夫人聽,張夫人雖然也不喜歡徐榮,但又有點擔憂公主真的把人弄死或者弄得太慘……那樣的話,說出去還是對王家很不好的。

王老爺聽了以後,很是擔憂,先是怪王玄莫名其妙,然後又擔憂公主做了極端之事:他和徐老爺兩人多少還是有了好幾十年的交情,即使談不上生死之交,那也是多年的好友,從未翻過臉,雖然說現在徐家算是家道中落,但人家的女兒在自己家裏,有了閃失,這在他麵子上還是很掛不住的。

剛巧奕真和劉瑛兩兄妹進了大廳拜見二老。

王老爺和張夫人便滿臉憂慮的問道:“公主,聽說您昨晚把玄兒的那個偏房徐榮丫頭關進了柴房裏?”

劉瑛微微笑道:“實在是對不住,沒有跟二位長輩說,便私自動了手,這是媳婦的不對。”

張夫人雖然心裏有些抵觸公主,但此時依舊笑容滿麵:“哪裏,她不過是個小妾而已,公主要如何處置我們自然不便幹涉。但老身還是要嘮叨一句:她年紀確實還太小了些,公主您寬宏大量,得饒人處且饒人,還是給她一條生路吧。”

劉瑛落落大方的向兩位長輩行了一禮,然後恭敬的說道:“兒媳來,也正是為了那個丫頭之事,想請兩位長輩做主,因為王郎似乎不太情願。”

王老爺皺緊了眉頭,就怕公主現在就要提出殺人或者賣人的要求來,為了一個徐榮丫頭就跟皇家翻臉,那是不可能的,他們王家雖然並不太懼怕遠在雒陽的朝廷,但不至於為了一個區區妾室就跟皇家作對。

劉瑛指了指站在她身邊的奕真,然後微笑道:“其實,媳婦的皇兄他是看上了那個丫頭,想要王郎把人送給他,讓那丫頭跟了媳婦的皇兄,媳婦覺得,也算是不辱沒咱們王家,但王郎昨夜發了脾氣,不太願意。所以媳婦鬥膽來請兩位長輩做主。”

公主的這一番話倒是大大出乎兩個長輩的意料,張夫人想到也許是徐榮勾引了奕真,便鄙夷的問道:“這丫頭也太不像話了吧?竟然敢勾引公主的皇兄?”真是如此的話,那便確實該罰。

奕真聽了,連忙解釋道:“並非如此,夫人。隻是昨日在下在府中偶然遇到了那丫頭,覺得她琴技不錯,然後和她交談了一陣,覺得在下與她頗為投緣,便希望能割愛。”然後他看到銀杏站在張夫人身邊,便說道:“夫人身邊的那個丫鬟,昨日她也在場,她是知曉的,並非那個徐丫頭有任何逾禮之舉。在下與那丫頭更無任何苟且之事。”

張夫人便讓銀杏開口,銀杏點了點頭,說道:“奴婢昨日和碧落姐姐一直在旁邊伺候著,少夫人不過是彈了一曲,剛巧奕真大人便走了過來,他們便聊了幾句,少夫人還…”

她有點不敢說下去,奕真笑了笑,說道:“沒事,不用顧忌在下,把實情都說出來最好。”

“是,”銀杏便繼續說了,“奴婢見少夫人還出言頂撞了奕真大人,當時奴婢還擔心奕真大人要翻臉呢……所以少夫人根本不可能勾引了大人。還望老爺、夫人明察,莫要冤枉了她。”她這句話是真心替徐榮說的,因為從昨晚王玄暴怒開始,幾乎所有人在聽說了奕真想要王家送人的時候,都在鄙視徐榮,但隻有她和碧落知道,徐榮根本沒有任何勾引人的舉動。

奕真笑道:“那徐榮丫頭見識過人,她頂撞在下幾句在下斷然不會介意,但在下很難得遇到如此有大才的女子。”

王老爺聽了,倒是頗為讚賞:“沒錯,老夫之前便聽說,榮丫頭在徐府的時候,便替她父親出謀劃策,還很準確的判斷出了局勢,希望徐老爺能在蛾賊起義之前將中原的鋪子全部收回,隻可惜徐家的人都沒有聽信,結果才吃了大虧,這榮丫頭確實是有大才的。”

劉瑛聽了,有些不相信:就那個傻丫頭?能有這個本事預知天下大事的?但是既然皇兄和王老爺都這麽說了,隻怕還真是如此。

張夫人聽了,便沉下臉來:“若如此,還是我錯怪了她……也罷,老爺,依妾所看,既然難得奕真皇子這麽看重咱們榮兒,那咱們就……”

王老爺點了點頭:“咱們自然可以痛痛快快的把人送給公主的皇兄了,玄兒那兒莫要擔心,我自會去說服他的。”

奕真微微笑了:“既然如此,便勞煩二老了。其實,在下此番還不便於帶走人,還望二老能讓她暫時住在王府,過個半年左右,在下定會親自來接。”

王老爺笑著答應了:“這隻是小事,我可以保證:我們王府之人定會待她如貴賓一般,不會讓她少了一根頭發的。”

“如此便多謝二位長輩了。”奕真謝過了王老爺和張夫人。

此時,在正廳門外,王玄側耳已經聽了大半天,他腦子裏一片空白:自己錯怪了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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