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豐顯得有些遺憾，歎口氣又坐了回去。
楊心見他這樣，問道，“世人都說嫦娥薄情寡義，又貪戀長生，所以在危急關頭寧可獨自成仙也不把不死藥交出去，你怎麽看？”
楊豐剛才沒想這些，這會兒聽楊心問就認認真真想了起來，許久給出了一個楊心意想不到卻又像意料之中的答案，“弟弟也覺得她不該獨自吞了不死藥，但事已至此就該朝前看。嫦娥既已為仙何不找仙人為伴？後羿也該另找他人才是。”
楊心又微微一笑，“照你這麽一說美麗的神話就一點兒都不美了。”
楊豐這次沒有說話，喝了口茶進嘴裏，他的心思很明顯，但楊心要麽遲鈍要麽未曾想過，這都讓他開心不起來。
於是這頓飯，在兩人的沉默中過去了。
其實，楊心什麽都懂，隻是裝不懂罷了。
第二天，楊心應邀跟著楊豐到街上轉了轉。
北部終究還是北部，處處都透著豪邁，街道比別處寬闊，半米長的號角到處都是，連馬蹄聲都格外清徹，往來的人群扯著嗓子大喊生怕別人聽不見。
楊心在人群裏穿梭，總要東躲西閃地避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玩耍的孩子，可還是被他們圍了起來。
她喜歡孩子，所以起初並不覺得苦惱，但久了就發現不妥，那幫孩子竟然淘氣地抓掉了她身上的亮片，如此下去，不多會兒她的衣裳就會壞掉，楊心暗自著急地躲來躲去。
楊豐在外圍給她伸過去一隻手，楊心看了看，拉著他的衣袖從縫隙中閃身出來。
楊豐看著袖子上的那隻手，眼神黯淡了。
這天之後，楊心再沒出過北疆王府，也再沒跟楊豐一起吃過飯，直到五月二十號那一天，楊心出城轉了轉，不過天沒黑就又回了城。
五月二十六號這天，楊心又背著個行囊出城了。
這個行囊讓楊豐不安，於是收到消息就追了出去，“姐姐這是要去哪兒？”
“出城轉轉。”
楊豐記得五年前楊心在半月灣的等待，她是要回家去的，可楊豐不能放她走，她這一走可能就是永別了。
“姐姐跟我回城去吧，今天風大。”
楊心停了馬，直視著楊豐，“我若不走就會死在這裏，我必須離開！今日你若不放我走，那明年的今日就會是我的忌日。”
楊心的話很決絕，眼神很絕望，楊豐害怕了，可他必須爭取，他答應過他的九哥，要把人留住，“那九哥呢？姐姐也不管了嗎？”
“就是因為我總是想管才落得如此地步，若我趁早放手，說不定就會相安無事，你說我又該如何？”
楊豐無言以對，楊心打馬離去。
風越來越大了，曾經那座霧氣繚繞的山失去了仙味兒，但更為清晰。
楊心順著山路一直走到頂峰才走到那個叫斷頭崖的地方，不過是一麵斷壁，三麵環山，依舊樹木蔥鬱，一麵一眼望不到底。
楊心記得皇甫諸生的記載說下麵有水的，可她前幾天在周圍轉了許久都沒看見水，那她是否還能走？若走不了，隻怕就摔死在這兒了，但如今的楊心無路可選。
她把行囊放下來，拿出裏麵的一大一小兩個骨灰壇子，摸了摸上麵的紋理，然後揭開了那個大的壇蓋。
楊豐猜到了她的目的，一把奪走了骨灰壇子，“姐姐不能這麽做，人還是要入土為安的，姐姐怎能散在風裏？”
楊心也不理他，又拿起那個小的，卻沒有揭開蓋子，而是抱進了懷裏，接著就是一場大哭，哭得枝頭上避風的烏鴉又紛紛飛走了。
後來楊心哭累了，就坐在了地上，說道，“你也看見了，不是我要走，是我過的太苦。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那時我也覺得苦，當時我就想，這世間最苦的事情我都經曆過了，以後不管是什麽，於我來說都隻會更幸福。可自從來了這裏，我才知道這世間還有更苦的事情，不停地在期待卻又不停地失望，每天都會擔心會不會有人突然離去，這種擔憂慢慢地就成了一種折磨，讓人痛不欲生！”
楊豐聽了她的話，愣在了原地，喪子、離別、孤獨把把都是利劍，摧殘了很多人，包括他自己，包括九哥，對了，還有九哥！
“那九哥呢？你不喜歡九哥了嗎？他這麽多年一直在等你。”
“就是因為等我他才痛苦，所以我不能再給他等待的機會。”
楊心說完趁著楊豐愣神的功夫，揭開壇蓋，抓了一把骨灰在手裏。她感受了一下手裏冰涼的溫度，在風裏把手攤開，不用使勁兒，骨灰便隨風散去，飄向了廣闊的天空。
等骨灰撒完，楊心把壇子扔進了斷頭崖。崖底傳來壇子咣咣滾動的回聲，看來是真的沒有水，楊心苦笑了下，若不能在此離去就隻能在此死去，這樣跟孩子待在一起也挺好的。
楊豐見她扔下了一個，這次主動地遞了另一個過來，楊心按原樣也撒在了風裏。
不一會兒，風更大了，把懸崖邊兒上的楊心吹得搖搖欲墜。
楊豐上前把楊心拉回安全地帶，說，“回去吧，姐姐，你走不了的，九哥的人就藏在暗處，他們不會放你走的。”
“你的人呢？攔住他們！”
楊豐的人也是用來攔住楊心的，因此，楊豐沉默了。
這時下起了雨，毛毛細雨。
楊豐把袖子伸到楊心的頭上擋住雨又勸道，“回去吧姐姐，你若覺得心煩今後可在北疆王府定居，這裏很安全的！”
楊心哼笑一聲，“你的北疆王府跟南明王府有何區別？”卻仍是不動。
“姐姐快走吧，雨越來越大了！”
“不走，我要等到半夜！”
楊豐脫了衣裳，撐在兩人的頭頂上，繼續勸著，“姐姐這樣會生病的！”
“病了又何嚐不好？病了就糊塗了，糊塗了就什麽都忘了！”
楊豐隻是不語，卻暗自想著怎麽在半夜之前把楊心拉回城。
這時臨近午時，雨大的睜不開眼。周圍的雨水從四麵八方留過來，流經楊心兩人的腳下，又進了斷頭崖。(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qidian.com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