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嫁經年

蔣姿

39.039 議婚姻

書名:此嫁經年 作者:蔣姿 字數:7866

入到九月,雖已暮秋,天氣卻依舊有些燥熱。

莊子上的桂花今年開得極好,若是天氣晴好的時候,蘇蘅會坐在樹下看書,有時候一不小心小憩過去,醒來時,書冊之間都落滿了那金黃的小花,書頁之間,似乎都沁染了香氣。

自從那事之後,蘇蘅便一直沒有再回薛家,幾乎把這莊子當成了家,向媽媽為了讓她展顏,挖空了心思幫她做各式各樣的點心,然而蘇蘅胃口卻一直都不是很好,不過幾個月工夫,整個人越發清減起來。

薛牧青過來的時候,蘇蘅依舊是隻吃了兩口便讓向媽媽她們將東西撤了,薛牧青輕輕一歎:“蘇蘅,無論如何,你好歹吃一些,再怎麽著,你也不能虧待了自己的身子――”

蘇蘅原本就沒胃口,見了他更是膈應得慌,司琴服侍她用茶水漱過口,才將胃裏翻騰的感覺壓下去,對他自然也是沒什麽好臉色的:“你怎麽進來的?”

這莊子上服侍的人比薛家的多,她自住過來之後,便三令五申不許外人尤其是薛牧青進來擾了她,薛牧青雖常來,然而從未能到她跟前來,眼不見心不煩,此刻隔了幾個月再見著他,蘇蘅覺得心中那股鬱鬱之氣依舊還是沒有散去。

“小姐你別怪罪,”司琴在一旁道:“是奴婢把人放進來的。”

蘇蘅看向司琴,司琴輕聲道:“他身上有魏家送來的信。奴婢想要代為轉達,然而姑爺他不肯。”

蘇蘅了然――她差點都忘了這一遭,算算時日,裴三郎也該把消息送回來了。

她看了薛牧青一眼,見他沒有要把信給她的意思,也無心跟他討要,起身便要走。

薛牧青連忙拉住她,蘇蘅回頭看了看被抓著的手掌,示意他放手,薛牧青鬆開手,到底還是忍不住:“你手怎麽如此冰涼。”

蘇蘅冷冷地看著他――當初薛老夫人也不知是哪裏找來的虎狼之藥,不止是孩子沒能保住,連蘇蘅自己都落下了病根,後來蘇蘅偷偷尋了孟大夫,孟大夫醫者父母心,一給她診完脈便劈頭蓋臉地將她罵了個狗血淋頭,又罵給她開藥的人無醫德――這些,都是蘇蘅自己承受過來的。

而今她一直在喝孟大夫開的湯藥調理身子,孟大夫說起過,她這身子想要調理好,至少也要兩三年。

她受這罪,都是因為薛老夫人,而今他居然還意思問起這事?

“說吧,你到底要如何,”蘇蘅讓司琴拿了帕子給她擦手:“若是你手上並沒有信、抑或者是你根本不打算給我的話,那你可以走了,大不了我自己去往長州一趟,問清楚裴三郎信中寫了些什麽。”

薛牧青將信拿出,蘇蘅想要拿過來時,他又把手收了回去:“我今日出城時已經是太晚了,現在回去,城門也關了――”

蘇蘅才不買賬:“薛家在城外也是有莊子的。”

“那邊許久沒有人過去,這時候過去也太晚了,”薛牧青繼續道:“何況,我明日有事要與你商議。”

“司琴,去收拾客房。”蘇蘅朝遠處指了指,示意司琴讓人收拾一處離她這裏最遠的地方,司琴點頭應了,退了下去。

待得周圍無人了,薛牧青才將信遞給蘇蘅:“何必那麽麻煩――”

“雖說熱孝已經過了,但畢竟是孝期裏,”蘇蘅接過信:“你不要避嫌,我還要臉呢。”

蘇蘅看了看上邊的火漆並沒有被損壞,點了點頭,雖說她知道裴三郎寫信會有分寸,可再怎麽說若是讓人看了自己的信,蘇蘅心中也是不快的。

蘇蘅輕輕一歎――造化弄人,饒是魏九郎這邊用了快馬給蘇蘅送信,裴三郎那邊卻還是沒能及時找到唐允,後來裴三郎又在周圍尋了幾日,依舊沒有消息,這才給蘇蘅回了信,允諾有消息,會再告知她。

看樣子,隻能等唐允到時候自己回來了。

“唐允……”薛牧青聲音發澀:“他可有消息?”

蘇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想起當初宋淺把她信中的事說了出去,他能猜到裴三郎與自己說的是唐允的事倒也不奇怪,隻是……

蘇蘅收回目光:“這些事與你何幹?”

薛牧青看著她:“你我畢竟是夫妻――”

“以後就不是了,”蘇蘅揚了揚手中的信:“允哥哥說,他知道我近來過得不好,他說讓我等他三年,要我一定要跟你和離,三年之後,他會回來娶我。”

“他不介意我曾經嫁過人,”蘇蘅想了想,眼睛有些發酸:“他跟我承諾說,婚後隻有我一人,不會有其他人來礙著我眼――”

這些,都是“三年”後唐允給她的承諾,蘇蘅倒也不是隨口胡說,她而今也在想,當初她為何沒有答應唐允呢?就算她對唐允沒有男女之情,可是至少,唐允願意對她好,她跟唐允青梅竹馬,就算她不能做到跟唐允如膠似漆,至少相敬如賓還是可以的。

她又不是非得吊死在薛牧青這棵樹上。

薛牧青聲音發澀:“裴三郎和魏九郎還不至於幫你們做這掩人耳目拉媒保纖的活吧。”

“你是打算在我麵前挑撥離間嗎?”蘇蘅將信收起:“我們家的事,哪裏容得你一個外人置喙?”

“蘇蘅!”薛牧青連忙抓住蘇蘅手腕,蘇蘅一時不察,下一刻,雙手便被他一手禁錮住了,薛牧青整個人朝蘇衡逼近:“你信他說的那些嗎?”

“我為何不信?我跟他自小青梅竹馬,他是怎樣的人,我難道會不知?他既然承諾了,便一定能做得到,”蘇蘅掙不脫卻也強自鎮定,麵帶嘲諷:“你承諾的事你做不到,便覺得這世間別人也一定做不到,也未免太小人之心了吧?”

薛牧青聲音壓抑:“你便這般信他?”

“我為何不信他?”蘇蘅反問:“我不信他難不成要信你嗎?”

“他若真的有那麽好,又怎麽會做出這等引誘人婦之事?”薛牧青再度逼近蘇蘅:“他若真的那麽好,當初你為何不選他?”

“大概我當初瞎了眼吧,”蘇蘅冷笑:“人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現在明白了,也不算太晚。”

“晚了,”薛牧青握住她雙手的那隻手握緊:“我是不可能放手的……哪怕是我死了,也不會允許――”

“那你去死吧,”蘇蘅神色淡然:“你死了,我正好改嫁。反正我不介意,想來他也是不會介意的。”

“蘇蘅,你別這樣――”薛牧青渾身透著冷意,蘇蘅剛想說她變成這樣不都是他害得,所有的話卻被堵住了,薛牧青沒有抓住她手腕的那隻手按住蘇蘅的後腦,將她的頭壓向他,舔舐著她的唇瓣,蘇蘅被他突如其來的行徑弄得發懵,腦子裏一片空白,不過很快又清醒過來,想要推開他而不得,抬起膝蓋便朝著他身下襲去。

薛牧青吃痛放開了蘇蘅,蘇蘅連忙退後幾步,把人叫進來――她先前怕別人知道裴三郎和唐允的事把人叫出去了,此刻才覺得是多麽的失策。

趁著還沒有人進來,蘇蘅冷笑道:“薛牧青,你別讓我看不起你!”

“我是不是還得去把夏初晴接來陪你?”蘇蘅看著他,揚起下巴:“你放心,避子湯我會給你備好的。”

薛牧青避開她的目光:“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吧,我明日再來與你商議――”

“慢著,”蘇蘅見有人進來了,心中底氣也足了:“你今日便把事情說了吧,我明日可沒工夫見你。”

薛牧青直起身子,重新落座,沉默了一會,方才道:“醉墨被母親說給了雲書,開年之後便成婚。”下人雖然要隨著主家守孝,但若是因為孝期耽誤別人婚事,何況下人的婚事也用不著大辦,所以倒也不至於衝撞什麽。

“與我說這些作甚?”蘇蘅冷笑:“橫豎她而今已經不是我的丫鬟了。”

蘇蘅當初狐疑過,到底是誰把她有孕的事告sù薛老夫人的,司琴一直跟著她,根本沒有機會也不可能往外說,其他人中,醉韻、煮雪、掃紅對這種事根本不知,向媽媽隱隱懷疑過,但蘇蘅不說,她便也不問,她也不可能去給薛老夫人通風報信,最後早已經被蘇蘅刻意疏遠了的醉墨突然成了薛老夫人身邊的丫鬟,蘇蘅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如果你僅僅是想說這些,那你可以走了,”蘇蘅逐客:“既然薛老夫人這麽喜歡我身邊的丫鬟,回頭我便把醉墨的身契交給她。”

“不是――”薛牧青眼見蘇蘅要走,連忙道:“我找你,是要與你說司琴的事。”

“司琴關你何事?”蘇蘅回頭瞪他:“你少打司琴的主意!”

薛牧青愣了一瞬:“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怎麽可能做出這種打你臉的事!”

“你沒做打我臉的事嗎?”蘇蘅嗤之以鼻:“那夏初晴怎麽來的?”還有未來的司棋。

“我隻是沒想到,你竟然打的是司琴的主意……”蘇蘅想了想,越想越覺得憤怒:“你居然敢打司琴的主意?你是見不得我身邊的丫鬟護著我,可著勁兒地想要挑撥離間是吧?”

明知道司琴是她心腹,故意這樣說讓她懷疑司琴起了二心,那樣的話,她身邊就無人可用了是吧?

薛牧青歎口氣:“蘇蘅,你別胡思亂想,我想要與你商議的,是玉書和司琴的婚事。”

“這事不用商量,”蘇蘅立即道:“我家司琴不嫁他。”

“司琴不嫁他那嫁誰呢,這家中,誰不當司琴和玉書是一對兒,”薛牧青輕聲道:“當初這事是你我定下的,而今又怎麽好言而無信?眼看著司琴年紀越發大了,蘇蘅,你總不能一直拖著她。”

“當初我瞎了眼說出的話做不得數,”蘇蘅意有所指:“說實話,我連司琴配你,我都覺得委屈了司琴,何況你身邊的小廝?”

“蘇蘅,我知道而今你氣惱我,可也不該無辜牽累別人,”薛牧青歎道:“玉書他有什麽不好?他會對司琴好的。”

“他有什麽好的?”蘇蘅笑了,她可是記得“後來”李玉書是如何對司琴如何對淼淼的:“他有你這樣的主子,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麽好的。”

“蘇蘅――”薛牧青神情疲憊:“婚姻大事,你不要一意孤行,再怎麽說,你也該過問一下司琴的意思,你這樣拖著司琴,是害了她――”

“奴婢一qiē都聽小姐的,就不勞姑爺費心了,”司琴剛回來便聽到關於自己的事,倒也不扭捏,對著薛牧青卻沒什麽好臉色的:“姑爺也不必挑撥奴婢與小姐的關係,奴婢早已經決定了不嫁人,以後自梳留在小姐身邊。”

蘇蘅第一次聽到司琴有這樣的心思,嚇了一跳:“那怎麽行!”她之前便一直想著給司琴找婆家,隻是出事之後忘了,她可從來沒想過要把司琴留在身邊一輩子,司琴也該有她自己的生活。

“天色不早了,小姐不能熬夜受累,”司琴吩咐外邊的仆婦給薛牧青引路:“姑爺也早些去安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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