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墨玉無雙

沉睡總是短暫的，因為夢裏的美好不會像現實一樣度日如年。秦陌夢見自己安穩地躺在床榻上，溫暖的棉被與柔和的光，房間內飄蕩著濃濃的雞湯香氣，這十多年來唾手可得的東西，竟然隻能在夢中出現。一直有人在叫他名字，“秦陌……秦陌……”到底是誰的呼喚，這樣真真切切，可是他不願睜開眼，那樣夢就醒了。

“他發燒了，還沒吃東西，快扶他起來。”怎麽聽像是蘇老爺的聲音。

又聽見勺子在碗裏攪動的聲音，不一會兒，那雞湯的香味越來越濃，還被勺子送進了嘴裏。秦陌猛然睜開眼，居然看見蘇衣衣正端坐在身旁喂他喝雞湯！

她也像是驚了一下，轉而又喜上眉梢。“秦……公子，你終於醒了。”

夢，絕對是夢。那麽突然，那麽不切實際。努力睜大紅腫的眼向一旁看去，蘇老爺、孫夫人、蕭珞、蘇天天和蘇小沬都圍在一旁，目光和善，就像看著一個大病初愈的親人。

“快，小沬，可以開始治療了。”蘇老爺激動起來，忙叫女兒給蘇醒的秦陌療傷。

那雙肩處早已壞死的肌肉，在光魔法的洗禮下重獲新生。身上的傷遲早會痊愈，可是心裏即使隻是個結也再也難以平整。秦陌並沒有表現出多麽喜悅，得一知己三冬暖，無人相信六月寒，也許心裏早已習慣那個寒冷的冰牢了。

“我代表蘇家上下，給秦公子賠禮道歉！”蘇老爺走到床前，給秦陌行了個大禮。不知怎麽的，原本下定決心冷酷到底的秦陌鼻子一酸，也許是沉冤昭雪後的陽光灑滿心房，想伸手去扶蘇老爺，卻發現雙臂難以活動。

蘇衣衣醒來那一刻，發現周圍是哭紅眼的家人，所有人都有了心理準備，怎麽疏導這個從小驕傲到大的天才少女。可她在床上好像努力回想些什麽，然後陡然從床上彈起來，一個勁的問秦陌去哪兒了。

“他什麽都沒做，是他把我打暈了！”一聽秦陌被關入了蘇家最深的冰牢，蘇衣衣急得跳了起來，完全不顧身上的傷。

在場的人後來才知道，蘇衣衣被人下了催情藥，原本三階實力的她是能夠克製的，可是正在虛弱狀態不想卻被人抓住機會趁虛而入，正當她不能自控即將把自己拱手奉上時，秦陌一掌拍在她後頸將她打暈。那手臂的咬痕和秦陌整理衣服的場景也自然解釋得通，既然秦陌根本就沒有想要輕薄於她，那自然是有人陷害，正如半年前那個眾說紛紜的風波，他一定也是無辜卷入的。

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蘇老爺懊悔不已，責怪自己隻看到了膚淺的表麵，而孫夫人也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內疚。眾人把秦陌接出來時，他全身已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冰晶，好在蒼天有眼，沒讓蘇家一錯再錯，秦陌總算是醒了。

“這雞湯裏有上好的藥材，能助你早日康複。此事我們正在調查，一定把罪魁禍首找出來，還你一個公道。”蘇老爺補充道。

為了安撫秦陌，蘇家的珍寶隨便挑，可是秦陌一件也沒有要。我若是要你女兒你敢答應嗎？現在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盡早去一個沒人的地方修煉劍術，捍衛他內心最後的堅持。

雲嵐風起，細雪飄零。秦陌站在花白相間的平頂巨石上，打理後的頭發黑亮順滑，潔淨舒展的新衣內還隱隱散發出淡淡的藥香，旁邊是一輛馬車，奇怪的是四匹白馬並不是栓在馬車前麵，而是四個角各有一匹。這是蘇家安排去蕭家的馬車，蕭珞讓秦陌務必去蕭家一趟，有些事情必須要說清楚，他會負責秦陌的安全。如此也好，今後不必再用別人的名字了。

“秦陌！”背後傳來一聲呼喚，“這個給你。”

蘇衣衣終於穿上了一件厚厚的雪白錦袍，虛弱的時候還是能感覺到一些寒冷。她遞給秦陌一塊黑色的東西，是一塊扁平的玉，漆黑如墨，瑰美潤澤，堅實厚重，摸起來極有質感，可背後卻不像正麵那樣光滑，翻過來一看，原來刻有血紅色的兩個字，竟然是繁體，讓秦陌一時沒認出來。

“無雙墨玉，蘇家代代單傳的至寶，佩在身上能加快修煉的進度。”

原來那兩個字是“無雙”，是覺得有些眼熟。這是一塊飲血的墨玉，是蘇家一代一代先人們的血滋養起來的玉石，可以說是凝結了眾多高手的精魂，是無數武學家夢寐以求的東西。可是秦陌卻還給了蘇衣衣，這東西太貴重，可能比很多人的命都珍貴。

“你還在生我們的氣啊？”蘇衣衣眼圈一紅，竟一頭撲進秦陌的懷裏，給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媽的，撞到我傷口了。秦陌痛得猛吸一口冷氣。

“你讓我想起一句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我想這無雙墨玉就是因你而生的。”蘇衣衣再一次將墨玉塞到秦陌手中，“雖然不知道你從哪來要去做什麽，但即使你走到世界的盡頭，看到這塊玉也要想起我蘇衣衣。”

這的確無法拒絕，都把秦陌誇上天了，如果再推辭豈不是否定自己？秦陌收起寶玉，與蘇衣衣道別，隨後踏上馬車，蕭珞兩人已在車中等候多時，四匹白馬突然展開翅膀，原來還是天馬，拉起車廂就朝天空飛去。

“姐姐是不是情竇初開了啊？”站在蘇家大院裏的蘇小沬，望著巨石頂上久久佇立的蘇衣衣，對身旁的二哥說。

“嗯，的確比你要晚一點。”蘇天天道，他可沒有心情管這些，他眼睜睜的看著那塊自己曾經借了無數次卻被無情拒絕的墨玉就這樣到了秦陌手上，對這個偏心的姐姐真是氣到無話可說，不過從另一個角度想，姐姐沒有了墨玉的幫助，是不是很快就能追上她的修為了？想到這裏，蘇天天又不自覺地笑了，這也許就是同一件事，在一男一女心中產生的不同影響吧。

“蘇家世代相傳的墨玉豈能送給外人？”角落處，孫夫人又有些不高興，雖然不再是因為秦陌，但這種原則問題還是讓她難以接受。

“孩子們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蘇老爺依舊那樣的雲淡風輕。

馬車平穩地在天上行駛，離了地麵，心中便會覺得不安，沒了參照物，不知在何處。車內三人好像都有心事，沒有說太多話，秦陌也隻能拉開車簾看外麵的世界。想要建立一段友誼很難，但想要產生隔閡卻很簡單。

皚皚雪原，白的純粹，不知不覺下麵的世界已經化為一色，街道、房頂，甚至是河流，都鋪上了一層終年不換的白衣。天地一色，要說參照物，始終就是那還需仰望的落神山，可是馬車並不是朝它飛去，與它的距離依舊不遠不近，由此看來，蘇家與蕭家離落神雪山的距離是差不多的。

一層雲霧被衝開，前方終於出現了不一樣的顏色，那是一座黑色的高山，竟沒被積雪覆蓋。此山由參差不齊的山峰聚成，看上去頗像一座高大的黑色城堡。馬車並沒有繞過它的意思，而是向山峰之間飛去，速度也逐漸降了下來。

馬車停在了一個寬大方形的平整石台上，看得出這並不是屬於此山自然的麵貌，而是由人工雕刻而成，朝山下看去，依舊白茫茫的一片，不知是雲海還是雪地。按理說這麽高的地方應該很冷才對，可是不知從何處吹來陣陣暖流。

“歡迎來到蕭家。”蕭珞說，總算是回家了。

蕭家？蕭家住這麽高的山上嗎？可秦陌四下一看，除了一些人工雕琢的標識物外，並沒有地方住人啊。

在蕭珞的帶領下，秦陌來到山峰內側，這一看不禁驚歎，這環抱的山體內壁上，建滿了上下交織的棧道，成百上千條高低的吊橋連接起周圍山體，在中心交錯。向山中的下方看去，來往的人穿梭在吊橋棧道，在中心處修有不同大小的亭子，不少人坐在其間休息，絲毫不懼怕坐靠的欄杆後就是萬丈深淵。順著山壁的堅實棧道向下走去，暖風從深穀浮上來，原來這山中遍布有采暖設施，都有專人值守，為整座山提供源源不斷的暖氣，山體也經過雕刻打鑿，有助流的通道與孔隙，暖風自下而上，由內而外，循環於整座山間，難怪在這萬裏冰原上會有一座突兀的黑山佇立。來到山壁內層，此處有多架升降梯，全是由魔法石操控，隨著高度的下降，山體內的空間越來越大，每下降一定距離都可以看到一層大型的建築，支柱巧妙地將重量均勻分布至周圍的山壁。

在這眾山合圍之中，竟有此番天地，如果說蘇家是一個大院圍了一座平頂岩山，占有了寬度，那麽蕭家便是群山之間修起了層層建築，占據了高度。好在平頂岩山麵積有限，不然蘇家版圖趕得上一個國，好在合圍眾峰山高有度，否則蕭家能子弟能上天，也隻有歲月積澱世代傳承下來的大家族才有此等精力與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