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碑

三休魚

第五十八章 濁浪月隱

書名:江湖碑 作者:三休魚 字數:5907

“這種的是小麥嗎?”玄夕突然問到。

“啊?好像是吧,可說來也奇怪,這個地方常年不見什麽陽光,怎麽能有個好的收成。”

玄夕並沒有回答,而是往集市走去,她好像對這裏的一切都很感興趣,每路過一家店都要進去看看。南宮袂真沒想到還有人能比她還愛逛街,走了一天腿都走沒知覺了,以前在山裏一個人忙上忙下的也沒這麽累。

直到天黑,南宮袂是被扶著回到園子的,兩人還提了各自買的東西,而玄夕手裏的全是還在屋裏“嗷嗷待哺”的伊莎黛拉的東西。

晚餐過後,玄夕又獨自站在窗前,看著湖邊樹林隱約有幾個身影,原來是白天見到的那幾個女人。她們匆匆的走出了樹林,一邊走還一邊整理衣服,這時又有一隊女人經過她們走進了樹林。南宮袂走過來,很明顯她也看見了,驚的嘴唇微張,欲言又止。

“那個不讓進的樹林裏有什麽?”玄夕見她這般模樣便問。

“不……不知道啊。”心裏卻想這紀律嚴明的月隱鄉竟也有這等汙穢的交易,並且還在師伯的園林內,可她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麽說,隻好裝作不知道。

“你們在看什麽呀?”這時一顆大腦袋湊過來,伊莎黛拉剛在窗前冒出頭就被南宮袂摁下去。

“來妹妹,姐姐給你梳頭發。”南宮袂把她拉到一邊坐下。

“都晚上了還梳什麽頭?”伊莎黛拉不解,好奇的目光還是投向窗戶。

南宮袂最喜歡給這個小妹妹梳頭發,她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發色,就像一個玩偶,想怎麽打扮就怎麽打扮。

看著兩個還在鬧騰的人,玄夕麵色凝重,環顧四周,視線落在了床前的一個黑色袋子上。那是她的乾坤袋,由於換了服裝攜帶不便就一直壓在枕頭底下,倒不是說不安全,其上有自己精神力凝成的繩結,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打開的,隻是現在精神力受限製,解開很費勁,於是一些常用的東西就拿出來了。可問題在於,本來袋子是看不見的,現在卻能看見袋子的一個角。

“今天這屋子可有其他人來過?”

伊莎黛拉不顧背後玩弄她頭發的人,迫不及待的拆開玄夕給她帶回來的糕點盒子,先塞一口進嘴裏再說:“除了送飯的姐姐來過,都沒別人了。”

“你除了吃還能說點別的嗎?”南宮袂用手指摁了她腦袋一下,便問玄夕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據伊莎黛拉所說,除了一個每天固定給她們送餐的下人以外,就連蝶夢軒主也沒進來過,問她有沒有動乾坤袋時也一口否定。

“這麽大一座樓台都能隱形遁跡,想要藏一個人還不簡單?”

這番話直指這裏的女主人蝶。近日,玄夕總能從各種蛛絲馬跡中感覺到有人在監視她們,而能在主人眼皮子底下窺探來客的除了主人還會有誰能如此輕而易舉。隻是玄夕一直沒有驚擾那雙遊蕩在黑夜中的眼,隻要沒有殺氣還是盡量不要把事情鬧大。從今天這挪動過的袋子看來,她是在尋找某樣東西。

“嘔天呐!”伊莎黛拉驚叫,“蝶姐姐人那麽好,怎麽會隨便拿我們東西呢?”

玄夕瞄了她一眼沒說話,在這小姑娘眼裏,哪個姐姐哥哥對她不好?有的時候玄夕也搞不清楚,自己和這鬼靈精到底是什麽關係,命運不容許她和別人有過多牽扯,也許就隻是朝夕相處的室友關係,可在伊莎黛拉心裏恐怕早已把她當作親人看待了。

接下來玄夕所說的,讓這兩個整天帶著度假心情的人不得不開始眉頭緊鎖。從一到月隱鄉的那天起,玄夕就有種奇怪的感覺,久違的天空並沒有解除濁浪之森的壓抑感,而似乎是更加沉重。起初她以為是這陰鬱的天氣造成的,可一路走下來是渾身不自在,在一般人眼裏,夜深人靜的靜叫做靜,可在玄夕眼裏,斂氣凝神才是靜,她發現這月隱鄉靜的可怕!到了開陽的莊園,這種感覺卻蕩然無存,這裏流淌著習武之人應有的氣息。可問題就在於,她不相信整整一個鄉,都找不到一絲武學之氣。

於是她今天出莊園探個究竟,從月隱鄉外圍的田間開始,在那裏觀察了一個小時,這裏的麥田早已收割完畢,從麥稈的高度和切口的角度來看,一大片農田的收割竟是一人所為。若鐮刀的鋒利決定切口的平整,那精準的刀法和速度可不是普通農夫靠日積月累熟能生巧能來的;從山上挑柴下來的樵夫,步伐穩健,每個人都是滿滿一擔柴。他們砍柴似乎並沒有統一的時間,而是陸續回家,然後拿一些賣到集市。有趣的是大概每十五分鍾就會有一個樵夫從山裏回來,而他們行走的路線都相差無幾,就像巡邏隊一樣;醫館的大夫總是用右手抓藥,因為他有一隻難看的左手,烏中帶紫,可能是怕病人看著更不舒服,總是遮遮掩掩,也可能,那原本就是一隻善於用毒的手;酒家的掌櫃接收各國錢幣,有的像刀有的像鏟,還有一些圓錢,可是找回給顧客的從來沒有刀幣。聽南宮袂講,這種錢在東北三國好像更流行,似乎是個人喜好,可在玄夕看來,如果用來投擲,刀幣卻是一種不錯的暗器;街上有幾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坐在牆角靜靜地看著往來的行人,偶爾向靠近的人乞求點施舍,看他們成天坐著,那裸露在外精壯結實的雙腿可一點也沒退化,加以訓練感覺一躍上房頂都不在話下。

兩個女的不得不對玄夕細致入微的觀察感到佩服,聽她這麽一說,這裏的確有很多可疑,然而玄夕的分析還在繼續。

這個月隱鄉可以說該有的人都有了,但總覺得還是缺了點什麽,直到晚上玄夕再一次看見在樹林進進出出的婦女才找到答案――這麽多天還沒見過一個孩子。如果先前一切假設成立,月隱鄉的新生兒都會在莊園林中某處集中撫養,他們的生母或者奶娘也會按時去照顧。這麽做的目的,可能就是培養新一批月隱鄉的“鄉民”,他們從小接受嚴格的封閉訓練,可以說從記事起,導師就是他們最親的人,對於各種要求那是絕對服從。

“啊?原來是這樣。”南宮袂嘀咕道,“我還以為那裏麵……”

“你還以為什麽啊?”伊莎黛拉疑惑不解,抬頭用水潤的大眼盯著南宮袂。

對於這個小朋友的問題,她裝作沒聽見,從盒子裏拿出一塊糖果糕就塞她嘴裏,這孩子的嘴是閑不住的。

好一個濁浪月隱,全民皆兵,這表麵寧靜的鄉村,興許能悄無聲息的吞滅一支精良的軍隊,這韓國背後竟然隱藏了如此可怕的力量。在玄夕看來,能夠將修為隱藏讓別人誤以為自己無害的人一定不簡單,然而在莊園外整整一天都沒有察覺到一絲流露的武學之氣,終於才知道,園內隻是學校,真正畢業了的人,早已出去執行各自的任務,高手在民間!

“說到隱藏,可能沒人比你那個蝶姐姐藏的好。”玄夕向四周看了看,“想必此刻她正躲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偷聽。”

其實玄夕根本沒發現有別人,她隻能猜測,不料此話一出,周圍的氣息有一絲細微的波動,隻要躲起來的人自亂陣腳,她總能察覺。

還沒等二女發問,玄夕的身影早已閃出房間,還真有人在偷窺,嚇得二女抱在一起,總覺得角落裏有雙眼睛在看著她們。

來到走廊,空無一人,隻有稀疏相隔的兩排燈火在湖上隨風搖曳。分明能夠感覺到她走過去了,當玄夕追過去時,再也探尋不到分毫氣息,猛的回頭一看,走廊那頭背對自己站著一個人,正是蝶。燭火映照在她藍色長裙上,瑩如夏月,幽如冬霜。

她回頭看了看玄夕,幽暗中有一絲難以覺察的淺笑,隨後朝三人的房間走去。玄夕暗想大事不好,裏麵還有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蝶究竟是想做什麽?於是毫不猶豫的衝了去,憑借她引以為傲的速度很快就逼近了蝶,可剛欲伸手去抓她,她又瞬間消失在咫尺之間,隻留下一隻靜靜飛舞的深藍蝴蝶。

壞了,玄夕為自己的急躁感到懊惱,這才分明是中了那個女人的計,剛才那是蝶的幻術,其真正目的是為了讓玄夕迷失在這怪異的回廊。這是蝶修行的獨特隱術的傑作,在這蝶夢軒裏的每個亭台、房間和通往上下的樓梯口,都有特定的到達方式。三座高台三層回廊九個樓梯口,你所見到的對麵不一定是對麵,換句話說,從一台的底層上樓梯出來有可能真實位置是三台的頂層,從長廊這頭走到那頭也許依然在原地。其錯綜複雜的排列讓未經訓練的人不敢輕易來蝶夢軒,每天安排服務的下人都是牢記了從大門通往三女寢室的走法,正如玄夕和南宮袂出去時走的路。

經過剛才的追逐,玄夕來回穿越了長廊,現在她究竟身在何處已經混亂了,因為蝶隻告訴了她們從寢室通往大門和到她居室的路線。推開高台內的一扇門,這並不是她們三人的房間,顯然,玄夕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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