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明湖已是深夜,趁夜色悄然回到船上,驚了水霧一跳。
“嬪主,您可算回來了。”
傅綺箏神情凝重,沉默良久才說道:“這幾日可有什麽事?”
“皇後娘娘知道皇上私下帶嬪主和蘭婕妤出遊,發了好大一通火呢,那陣勢差點把沒青鸞舫給拆了。”水霧
“嘉懿公主呢,皇後可有找她的麻煩。”
“皇後娘娘哪兒敢哪,在宮裏敢欺負我家公主的隻有太後,不過公主讓奴婢等嬪主回來了告訴嬪主,讓嬪主近日堤防著些,皇後娘娘嫉妒起來還不知又要動什麽心思。”
傅綺箏淡然一笑:“早已領教過了。”
傅綺箏更衣梳洗後便讓水霧退下歇息了,獨自走出船艙,夜涼如水,衣袂翩然,青絲迎風亂,抬頭一覽蒼穹,群星明輝,唯一輪弦月,環顧四周,明湖之上,聖龍舫氣勢恢宏,其他船不也這般眾星拱月嗎,遙望燈火通明處,裏麵的人應當還沒歇息吧,從咫尺眼前到深潭而隔,僅半日而已。
“嬪主,夜裏涼,小心著涼。”水霧拿了件披風於傅綺箏係上。
“不是讓你去歇息了嗎。”傅綺箏輕聲道。
“奴婢看得出來嬪主自打回來便鬱鬱寡歡,奴婢擔心,公主讓奴婢來伺候嬪主,若嬪主不開心,公主會責罰奴婢的。”
傅綺箏轉過身看著水霧,微微一笑:“倒是你才這般上心,晴初她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輾轉難眠,腦海裏不斷浮現這兩日的情景,傅綺箏隻當是曇花一現罷了,不知何時才睡著,醒來已是近晌午了,支起身一看,嘉懿正坐在船艙裏看書。
見傅綺箏醒了,走過來坐在床沿上:“綺箏你可算醒了,知道你歇息得晚,沒敢吵醒你。”
“你和皇兄出去這幾日的事兒啊,我可都聽說了。”嘉懿笑說。
傅綺箏詫異地望著嘉懿:“聽說什麽了?”
“鄭……鄭什麽來著。”嘉懿望天說道。
傅綺箏黯然,娥眉輕蹙,憂心道:“別說了,此事令皇上龍顏大怒,一路策馬而歸,未言一字,這下我怕是惹下大罪過了。”
“擔心什麽,依我看皇兄那不是生氣,是吃醋,你猜他會不會私底下派大內高手去暗殺那鄭元之。”嘉懿掩嘴笑道。
“此番我是心急如焚,你倒還有心思說笑。”傅綺箏輕歎,忽然想起一事,惑然道,“皇後是怎麽知道的?”
嘉懿回頭瞧了一眼旁邊站著的水霧:“還不怪這笨丫頭,皇後聽聞你被禁足便想火上澆油,罰你抄一日經書次日呈上,這丫頭慌了神,便自己動了手,皇後一眼就看出來了,前來問責於你,於是什麽都知道了。”
“奴婢,奴婢是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水霧急忙道。
“你也別怪她了,這事豈是她一個小宮女能擋得住的。”傅綺箏說道。
“皇後知道還不翻了天,我便趕緊讓祁桓翊出去尋你們,沒想到你們這麽快便趕了回來,近日你可要小心皇後了。”
傅綺箏點點頭,微微有些擔憂:“這我自然知曉,不過文月那邊想必皇後也不會放過。”
“我還聽說了蘭婕妤和那個叫玉心的青樓女子爭風吃醋上了,讓皇兄很是頭疼。”嘉懿又是一陣好笑。
傅綺箏沉了口氣:“想是出了宮自在,便也顧不上那麽多了,莽撞的性子一時間怕是改不了。”
一來幾日傅綺箏都待在幻雲舫上,十來日之後聽聞元帝聖駕清晨已先行啟程入素州,過了午後皇後便派人傳召傅綺箏前往青鸞舫。
傅綺箏早知是禍躲不過,沒了太後在一旁,皇後本就肆無忌憚,如今元帝已離開明湖,皇後所忌憚的庇護便沒了。
傅綺箏更衣完罷,便想隻身前往,水霧擔憂道:“嬪主,皇後娘娘來者不善啊,,讓奴婢陪您去吧。”
“皇後隻是想拿本嬪出氣罷了,過去這麽久了,剩下的怒氣想必也不多了,不會拿本嬪怎麽樣的。”說完便出了幻雲舫,登上青鸞舫前,碰上的前來的文月。
文月神色惶恐:“姐姐,皇後娘娘召見我們,想必是……”
“一會兒無論皇後娘娘說什麽你都不要開口,默默受著便是,咱們忍讓些,皇後的氣便消得快些。”傅綺箏囑咐道。
文月點點頭,二人慢慢走上青鸞舫,如履薄冰,文月戰戰兢兢走在傅綺箏身後。
進了船艙正廳,皇後正坐在主位上斜睨著緩緩走入的二人。
“給皇後娘娘請安。”二人施禮道。
“起來罷。”皇後冷冷道。
二人站起身來,傅綺箏莞爾道:“不知娘娘召嬪妾來所為何事?”
“本宮數日不曾見過二位妹妹,特別是綾容華,別來無恙?”
“托娘娘鴻福,嬪妾一切安好。”傅綺箏答道。
“聽聞綾容華可是不折不扣的大才女,本宮這兒有幾幅字畫,綾容華來替本宮瞧瞧,這畫的是何人啊。”皇後掃了一眼身邊宮女,出來幾名宮女各拿著一卷軸走到二人麵前,一並垂開。
傅綺箏上前一看,驚然萬分,那幾幅字分別是她在字畫鋪和風華競上所寫,原本隻是草草薄紙,如今卻被悉心裝裱起來封軸,而那畫雖不是她所畫,但畫上的人卻無一不是她,湖邊背影……舞姿……乃至船首獨佇。
看著傅綺箏難以置信的神情情,連文月都為之大驚,皇後瞬時怒火中燒,厲聲道:“綾容華可認識那畫上人?”
傅綺箏顫言道:“是……是嬪妾。”
“若不是見倒此畫,本宮全然不知綾容華竟然會跳舞,看看這畫,怎一個天姿國色了得。”皇後暗諷道。
傅綺箏已顧不上皇後的話,來來回回將幾幅字畫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心緒波瀾。
“本宮還不曾親眼見過綾容華跳舞,今日倒想見識一番,綾容華不是喜歡在甲板上待著嗎,每日夜裏總要披頭散發站那麽一會兒,那好,本宮今日便成全你,對了,本宮還命人仿製了那日你所穿之衣裳,你便穿著跳吧。”
“長公主您不能進去,長公主……”船艙外一陣喧鬧。
嘉懿衝開宮女阻撓跑了進來:“皇嫂召見二位嬪主欲意何為?”
皇後拂袖而起,揚唇道:“你想救人?誰也救不了她,來人,還不替綾容華更衣,請樂師。”
“皇嫂……”
“公主,嬪妾若回去晚了就不陪公主用膳了,勞煩公主替嬪妾吩咐水霧準備些玉蘿茶糕便是。”傅綺箏忙道。
嘉懿聞言思索片刻,俄爾頷首,不再多言,朝皇後福身道:“是嘉懿失禮了,還望皇嫂別怪罪,嘉懿先行告退。”
絲竹樂起,傅綺箏雙眸無神,黯然起舞與青鸞舫甲板之上,文月站在一旁,敢怒不敢言,皇後饒有興致地坐在門內觀賞。
烈日當空,傅綺箏額頭滲出豆大汗珠,皇後下令不許停歇,一曲罷便換另一琴師片刻不歇接連起琴,驕陽之下一舞便是兩個時辰,皇後看得膩了便進去睡上一睡,吩咐宮女盯著,近夜十分才起來,傅綺箏麵色早已蒼白,精疲力竭,身子搖搖晃晃卻不敢停歇片刻,整個人仿佛行屍走肉。
皇後落座,笑看著傅綺箏:“綾容華有力氣跳給平民百姓看,在本宮麵前便如此敷衍嗎?”
“皇後娘娘,姐姐已經跳了好一陣子了,身子怕是不行了,嬪妾求皇後娘娘讓姐姐歇歇吧。”文月心急如焚地央求道。
“你算什麽東西,本宮還沒跟你算賬,你倒先替她求起情來了,本宮看她精神好得很,繼續跳著吧。”皇後漫不經心道。
傅綺箏已全然聽不進去周圍的聲響,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樂聲卻從未停過,傅綺箏踉踉蹌蹌,忽然腳下一軟,一下子摔趴在甲板上。
“怎麽,故意做給本宮看?”皇後蔑視道。
傅綺箏扶著船邊圍欄想爬起來,無奈已沒有半分力氣了,幾次爬起到一半又跌坐下去。
皇後吩咐道:“小桃,還不去幫幫嬪主,是你知恩圖報的時候了,若不是嬪主舉薦,你何德何能能伺候長公主。”
“是,娘娘。”小桃欠身道。
“傅綺箏倚靠著船沿看著小桃怨念的眼神便知她沒存好心,咬緊牙關使出渾身力氣扒著圍板站起來,扶著船沿站立,小桃一把緊抓起傅綺箏的手臂:“嬪主還是請吧。”
“放開本嬪。”傅綺箏斥道。
小桃猛地一拉傅綺箏:“嬪主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傅綺箏用力掙脫,身子瞬間後仰翻過圍欄墜入明湖中。
“姐姐!”文月驚呼。
宮女太監樂師亂作一團,皇後頓時慌了神,跑到船邊一看傅綺箏正在水裏掙紮,隨波一沉一浮,喊著:“救……救……”,眼看著便要沉下去,皇後嚇破了膽,扶著欄杆驚惶看著,全然不知所措。
“娘娘快救人啊。”小桃拚命搖晃著皇後,急道。
文月四處哭喊道:“來人啊,快救人啊。”回頭時,一看湖中,傅綺箏已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