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皇上到來才會熱鬧的華顏宮，今晚頻頻見客。
婉兒瞧著夜色漸深，怕風韻受涼，在她耳邊說了一下朝怡心矮了個身，轉身而去。
納蘭蘭兒聽見門外的小廝又來報來說，風韻宮的侍女求見。眼神不著痕跡的掃了怡心一眼應道：“宣。”
納蘭蘭兒笑著看怡心道：“我這華顏宮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熱鬧過了。”
猶記得，那次皇後流產。一大波人包括皇上走進這華顏宮說是要找什麽證據，後來她從冷宮出來後。
門庭已經冷清到她喜歡的地步，既然皇上寵她，她便隻能利用這份寵愛在這後宮謀一個地位。
怡心聽見春梅到來，神色無異。看著納蘭蘭兒笑道：“那是姐姐心性淡泊，門外求見的人多得是呢。”
沒多久，春梅就小心的邁著小碎步走進正殿門前，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後，抬頭一看，納蘭蘭兒對麵坐著的竟然是怡心。
好歹也是在宮裏混過的，短暫的驚愕之後，春梅趕緊低頭再次行禮。
納蘭蘭兒假裝沒有看到春梅的反應。怡心笑看著春梅，這笑著的人都不知道她心裏想的是什麽。
怡心免了春梅的禮，在這華顏宮中，納蘭蘭兒是主子，怡心自然不好逾越的問春梅來幹什麽。她也吃準了納蘭蘭兒會主動問那丫鬟。
可納蘭蘭兒似乎並不急著問，隻是笑了笑緩解前麵婢女的害怕問道：“風韻妹妹的身子可還好？”
春梅行了一禮喏喏的回道|：“回娘娘，小主身子暫且還動不了。”
納蘭蘭兒狀似同憫：“風韻怎地這麽不小心呢。你一定要好好照料”
春梅應了聲是然後沒了聲音。想說點什麽，看見怡心在有些猶豫。似乎在考慮一些重大的事情。
風韻交代她趁夜悄悄來華顏宮一趟，把今天的事跟納蘭蘭兒說一說，看一下有什麽好的解決方式。
可是這個……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怡心娘娘這晚上的也在華顏宮。一時之間可謂是沒了主意。
正殿裏，因為怡心剛來時候的神神秘秘，已經將其他奴才吩咐出去。就剩下這三個人。
春梅想，反正怡心娘娘都已經知道的，豁出去再說一次也沒關係。
可正當她要開口的時候，門口進來一個人。這一看，直接將春梅的嘴巴給穩穩閉了起來。
婉兒看著她的時候自然的點了點頭，然後走向納蘭蘭兒身邊，替她披上了貂皮。
現在在場當中最不自然的就是春梅，三人站在對麵看著她，都在等著她說話。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春梅站的背後都生冷汗，納蘭蘭兒看著這個僵局，沒了等的興致。
便道：“這天色漸深，春梅還是早些回去看著風韻妹妹罷，現在這個時候風韻妹妹那裏最需要人手。你可得小心侍候著。”
春梅沒得辦法，福身應了聲是。轉身默默的離去。
直到春梅的身影消失在帶華顏宮後，納蘭蘭兒才看著怡心道：“妹妹也早些歇息吧。”
怡心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稱是，但還是看著納蘭蘭兒道：“風韻妹妹的事，姐姐怎麽看？”
納蘭蘭兒歎了一口氣道：“風韻妹妹的傷自然是要好好的養著，妹妹早些回宮吧，這夜色越深越是冰凍，仔細著不小心凍著了，平凡多受罪。”
說完竟也不敢怡心的反應，直接由婉兒扶著去了裏間寢殿。怡心看著她的背影怎麽想都沒有反應過來，難道這納蘭蘭兒竟然想當做沒聽到她說過？
哼！懦弱如此！虧她還指望著她能有什麽反應。還是想通了和自己雙雙聯手，扳倒皇後。
直到看不見納蘭蘭兒的身影，怡心才獨自離開了正殿，守在門口的婢女立馬福身緊緊跟在身後，一同回了華清宮。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後宮裏安靜的讓人感覺窒息。皇後娘娘、怡心、包括納蘭蘭兒，除了偶爾遇見寒暄兩句外。再也沒有交流。
皇後娘娘等著抓住誰的把柄，怡心找不到人挑起風浪，納蘭蘭兒依舊閑下來的時候就女紅，到處走走，每天最常幹的事情就是等著皇上每天的踏足。
華顏宮每天安安靜靜的就可以迎來皇上的明黃身影。
風韻的傷在這種看似風平浪靜的日子，漸漸的痊愈了。
這值得慶賀的日子裏，竟然傳來了噩耗。
這天皇太後正在慈寧宮安享著屬於她的安寧，從一個青春美貌的少女在宮中開始數十年的步步為營，窮盡這一生在這後宮中占據主位。兩個兒子都坐上了天子。
想起昔日的種種，皇太後也開始多愁善感。
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急急忙忙的跑進來覲見。
“參見皇後娘娘，皇太貴妃病重！”
此話一出，皇太後立刻站了起來厲聲道：“你說什麽！”
沒時間多言，她腳步匆匆的趕著皇太貴妃那裏，身後一群婢子在趕上她的腳步。
這個皇宮中，隻有那人是特別的。她和她的之間非友非敵。隻是整整鬥了大半輩子。
由小太監帶路，皇太後趕到皇太貴妃那裏的時候，發現這個曾經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女子，住的地方竟然如此蕭條。
自她被成為皇太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她。怎麽說當年都是鬥的你死我活。不知怎麽的變得老死不相往來。
踏進屋裏撲鼻而來的草藥味，床榻上躺著個人，蓋著一兩床被子待走近前去後才看清了那個消瘦的模樣。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隻是比以前豐腴了些。”
皇太貴妃看清床邊站著的人笑道。剛笑沒多久就猛地咳嗽起來。
皇太後看著床上的人，何曾當年的影子，消瘦的不成樣子，幹巴巴的。
“這麽大的皇宮，難道還沒有給你吃的飯菜嗎！竟然瘦成這個樣子！”話是淩厲的，她的眼眶卻充滿淚水，死死的不肯流下來，看起來倔強極了。之前沉穩內斂的皇太後在這一刻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吃痛很。
皇太貴妃停下咳嗽順順了嗓子說道：“你這皇宮啊什麽都好，就是跟個牢籠一樣，困住了我這一生啊。”
“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天我在腦海裏將我們的過去細細的過濾了一遍，大概是知道自己大限到了，就跟走馬觀燈一樣。”
皇太後輕輕的坐在她床邊，看著幾乎幹癟跟皮一樣貼在骨頭上的臉。搖了搖頭：“我沒來之前也想起來了，那時候你比現在漂亮了一百倍。你一定沒有照過鏡子吧？醜的連曾經最醜的宮女也比你漂亮。”
皇太貴妃已經沒有力氣抬手去摸摸自己的臉，但聽見皇太後說起以前最醜的宮女的時候，也是笑了起來。
“那個宮女不知道是怎麽通過層層關卡進來的，我還記得每個宮都嫌棄她，最後浣衣院收了她。沒多久又被人嫌棄衣服洗不幹淨，給送了出去。當時我還在想，這個宮女真可憐被踢出了宮。”在這裏她頓了一下，然後看著皇太後竟然也流出了一滴淚：“最後我才明白最可憐的是我。”
皇太後用手拍了拍她的被麵，心裏也有著過去的酸楚：“我還踢過那個宮女一腳呢，不知道她現在在外麵過得如何。”
皇太貴妃倒是來了一句：“反正她那麽醜也不會被柺了去，可能遇到好人也可能遇到嫁給了一個臭男人。總之啊她一定體驗著我從未體驗過的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平日連說話都吃力的皇太貴妃，今日竟然哧溜溜的說了一大串話。臉色似乎還有些紅彤彤的。
皇太後瞧著她高興，心裏卻高興不起來。看過太過的東西，她明白病重的人突然這麽精神算什麽。
遂打斷了她的回憶，歎了一口氣道：“為何不叫太醫。”
皇太貴妃就這麽看著皇太後：“這病是治不好的，我也不知道就這麽活著，有什麽意思，一個人在身邊陪著兩個婢女。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我還想像當年一樣，跟你鬥一鬥嘴。”皇太後目光放遠道。
“可是我們都不在年輕，也沒有理由讓我們繼續鬥嘴了。”皇太貴妃眼角漸漸濕潤，一隻手努力的在被子裏想伸出來，可是大概是沒有力氣。
皇太後看見了，連忙掀開一角的被子，將她的手拉出來。
雙手交握，一隻冰涼一直溫暖。
“還記得以前我們互相看不順眼，先皇又不喜後宮有女子吵架。有一次我們就差打起來，先皇突然出現，第一次啊我們假裝很友好的雙手握在一起，可是先皇一走，我們就像不小心碰到什麽東西一樣，甩的遠遠的。”
皇太貴妃說這些的眼神已經漸漸失去迷離。
皇太後急忙拉緊她的手喊了一聲：“你還不累。”
皇太貴妃眼睛又凝聚了一些焦點：“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處處跟我作對。現在我困了想睡了還阻攔。”
可是她緊接著道：“不過也謝謝你叫醒我啊，在這個偌大的皇宮裏唯一認識的就是你了。現在才恍然醒悟我跟你爭了一輩子是毫無意義的。”
皇太後眼淚嘩嘩的往下掉。
在彌留之際，皇太貴妃仿佛用盡了力氣。拉緊了皇太後的手道：“皇後，我想跟你做朋友卻做成了敵人，如果有來生，誓不為妃！”
最後一句話才是她最想說出口的話，如果有來生，誓不為妃！
眼睜睜看著反握住自己的手慢慢的滑落，皇太後哭道：“世人都道皇宮是榮華富貴之地，誰又明白這個後宮的悲哀。”
過了一會皇太後擦幹眼淚，皇上也趕了過來。扶起自己的母後，這個皇貴妃他沒有太多印象，此時看她死去時的模樣也深覺悲慘。
不由得想上次蘭兒在冷宮生死一線的時候，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如果那時候自己沒有將蘭兒從冷宮裏接出來，不知道蘭兒的下場會不會也這樣。
不，他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皇太後哭了一會，擦了擦哭紅的眼睛道：“皇兒，皇太貴妃病逝，全宮戴孝吧。”
皇上滿口應承，生怕皇太後哭壞了身子。
全宮帶孝，這件事是交給皇後操辦的事。安靜了好些天的後宮終於是要發生點什麽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