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危機（3）

那句話顏藝沒有說出口，對於白澤的無視，對她來說是另一種傷害，她隻是用眼睛瞪著他，血絲浸滿整個眼白，不管他有什麽理由，舍棄她們母子是不爭的事實，現在說什麽都無濟於事了。

“婚禮結束之後，你都沒有出現，那時我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本想立馬就把她們母子趕走，但她哭著跟我說，洋洋他患有先天性心髒病，不做手術可能活不過十八歲，為了湊錢，她才會出此下策，本以為你會給她一些錢打發她，隻是沒想到你竟然會直接離開。洋洋他從小都沒有爸爸，所以，當他看到我的時候，特別黏我。那時候手術不是很成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十八歲，所以想著讓他的生活看上去圓滿一些，就一直對他隱瞞這個事實。之後他又陸陸續續做了幾次手術，現在已經恢複健康，所以也沒有什麽後顧之憂了。在一開始，我就和江月說好，可以收養洋洋當兒子，但是她永遠都取代不了你的位置，也得不到一分財產。”

“真是一個不錯的故事啊！”顏藝拍著手掌站起身，將門打開指著外麵，“好了，現在故事也講完了，你可以從這裏給我滾出去了！たぎっ！”

“你還是不原諒我嗎？”本以為全盤托出，兩人的關係就會冰釋前嫌，隻是，他不明白，為什麽她現在的態度比之前更差了呢？

“原諒？說得上原諒嗎？要是想要找我，早就可以找到了吧！你隻是不想去找，不想承認自己的錯誤。你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自私又多疑。寧願相信一個隨隨便便的女人，也不願意相信我的為人。你該不會以為我是十八九歲的小姑娘，聽了你那一番話，就會哭哭啼啼投懷送抱？哼，真是太可笑了！我現在不想見到你，你最好快點給我從這裏滾出去！”顏藝幾步走了過來，抓住白紹海的衣服就往拖。明明平時連擰瓶蓋的力氣都沒有，現在也不知道哪來那麽大的力氣，把將近一米八的白紹海從沙發上拽了起來，一把推倒外麵，然後砰得一聲把門給關上，

“小藝，不要這樣好嗎？”白紹海敲了幾下門，但門內沒什麽動靜，他沒穿外套，這棟老房子樓道通風特別好，不過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那根本就是雪上加霜。待了十多分鍾之後，他不禁打了個寒顫，車鑰匙還安安靜靜地躺在褲子口袋中，要是想離開，隨時都可以，但是他知道，要是自己這個時候離去，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外麵很冷，你讓我先進去吧！”因為太冷的緣故，他現在已經不是偶爾打寒顫這麽簡單，手腳已經凍得發麻。要是長時間在這裏待下去，明天的新聞中一定會出現這麽一條：某知名企業董事長在樓道受凍身亡！

聽到白紹海說這句話，顏藝瞥了一眼沙發上他的那間西裝，愣了好一會兒，那件衣服不是很多年前，自己去巴黎給他買的麽，那個時候表演團的工資不是很高，買那套西裝花了她快半年的工資，不過買回來之後，他一直舍不得穿，這讓她一度很生氣，隻是沒想到，這麽多年了，他竟然還穿著那件衣服，而且保存得這麽好。一想到這裏，眼淚不禁從臉頰上留了下來，不過，她很快就搖了搖頭，“這個一定是他的套路，千萬不能這麽容易就被騙了！管他呢，我要先去睡一覺！等醒來就什麽破事都沒有了！”

最近天氣冷了之後，一吃飽，她就會想睡覺。所以進到屋子裏麵，一貼枕頭她便開始呼呼大睡了起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可能剛才發泄了一下，現在心情愉快多了。那一覺，她睡到七點多，甚至連已經經常做的噩夢也沒做，睡得是神清氣爽。她穿著家居服打算在附近隨便吃點什麽就回來，隻是，當她把門打開，發現白紹海縮成一團，靠著門框睡得正香。

當然，她對此是無視的，當初離婚的時候，他確實按著自己的要求給了一大筆贍養費，這些年，自己也是過著窮奢極欲的日子，也對得起自己了。隻是，看他現在這副可憐相，她突然覺得有點可憐，轉身從房間中把那件西裝拿了出來，扔在他身上。

“幹嘛呢？擋在人家家門口，小心我報警叫人把你抓走！”顏藝非常鄙視地說著。然後頭也不甩地往樓下走去。

“這麽晚還要出去啊？一個人不安全，我送你吧？”蘇醒之後，他立馬就反應過來，站起身，屁顛地跟在顏藝身後往樓下走去。

“跟你走在一起才不安全呢！我隻是到這附近吃點東西，又沒什麽事！”她用一種看那種多管閑事的八婆的眼神看著他，現在這副模樣，有點像當年還是窮小子的他猛追自己的場景。

沒走多遠，她走進附近一家店麵不是很大，但裝修很獨特的麵館，顏藝對著將近六十歲的老板娘喊道：“嬸，來一碗三鮮麵！”

“小藝啊，你好一陣子沒過來吃麵了，還以為你又去哪裏旅遊了呢？咦，這不是小海麽，你們不是離婚了麽，怎麽又和好了？”女人的八卦永遠是不分年紀的。因為是老鄰居，所以她對於顏藝家裏的事還是有所了解的，顏藝非常喜歡到這裏來吃飯，像是懷念，像是祭奠。以前一家三口好不熱鬧，如今卻總是孤身一人。但今天身邊跟著的這個人讓她大吃一驚。

“怎麽可能，嬸你真會說笑。”顏藝一邊皮笑肉不笑地，一邊看了那個不知恬恥的坐在自己對麵的那個男人，“偶爾遇到而已。”

“那小海你要吃什麽？排骨麵嗎？”老板娘好像對於他們兩人的口味很了解一樣，畢竟以前他們家不下廚的時候，總是會到這裏吃碗麵隨便解決一下。

“恩，就排骨麵好了！”白紹海倒是沒什麽挑剔，對老板娘點了點頭，應聲道。

“聽說你現在已經是大老板了，可能吃不慣我們這種小攤上的麵……”老板娘一邊過去煮麵，一邊跟他們倆嘮叨，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都是關於以前的事。他們家麵館開了將近半世紀，換了好幾個老板，店麵重裝十幾次，但是像他們夫妻這樣的人，他們還是第一次見，甜甜蜜蜜，相敬如賓。本以為就算所有人都會離婚，他們也不會離婚，隻是沒想到他們說離就離了。果真應了那一句話，男人有錢就變壞！她歎了一口氣，把煮好的麵端了出來，她家男人之前也是一樣，現在全靠自己撐著。

“嬸，小區拆掉之後，以後就吃不到你家這麽好吃的麵了！”顏藝一邊吃著麵，一邊將自己碗中的蝦往白紹海的碗裏夾，但是夾到一半，她好像意識到什麽，把蝦收了回來，直接塞到自己嘴裏麵。

“可不是，現在孩子們都不願意幹這些髒累的活兒，我一個人也撐不了多久啦！我十多歲的時候就開始在這家店裏麵幹活，現在都已經是個老太婆了，生意越來越差，也就幾個老主顧過來吃吃而已。不過想不到最後營業的幾天，還能遇見你們夫妻倆。”老板娘又歎了一口氣，“之後我就住我女兒家，幫她帶帶小孩，打算安度晚年了！”

“那樣也不錯啊！等我們阿澤結婚生子之後，我也過去幫他帶帶小孩。”顏藝笑了幾聲，無意間瞥見正悶不吭聲吃麵的白紹海，那笑又突然冷了下來。

“聽說你們家阿澤可出息了呢，在國外讀了博士回來呢！”一說起白澤，老板娘也算是從小看到大的，隻是，後來他們離婚搬走之後，就很少再回來過。不過那孩子偶爾會帶朋友過來到這裏吃一頓麵，不過她說的偶爾隻是一年一次的樣子。

“是啊……”顏藝點了點頭，笑了笑，“那孩子很懂事，我們都沒怎麽管，他竟然也變得這麽優秀，全都是他叔叔嬸嬸的功勞！”

“他叔叔嬸嬸的事我們也聽說了，我們這有親眼目睹的，據說當時場麵特別慘！不過孩子能活下來還真是萬幸，一定是上輩子積了德……”一說起這件事，老太太忍不住抹起了眼淚，她也是個感性的人，雖說不是自家人，畢竟認識一場。

“是啊，當時好慘！孩子們也是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緩過來！”當時事發的時候，顏藝她剛才在泰國，完全不知道這個消息，等她回來的時候，他們的葬禮已經結束了，她站在他們住的別墅門口，看著孩子們一聲不吭，還要極力照顧曉的模樣，很想衝進去給他一個擁抱。隻是，她做不到，每次看到白澤的臉，她總會忍不住想起自己那段失敗的婚姻，想起那個自己深愛的男人在背後狠狠地插了一刀。她什麽都做不到，隻能默默注視著。孩子們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堅強，更加勇敢，也勇於承擔責任，這讓她非常欣慰，也可以完全放心地四處流浪。

即便是吃完麵之後，她們還聊了很長的時間，這期間，白紹海甚至沒插進一句話。最後，老板娘硬是沒有收錢，這讓顏藝有點過意不去。不過，這次的對話，讓她有點高興。白紹海送她回去之後站在門口跟她說了聲晚安就回去了。

她沒有說什麽，隻是笑了笑，進門就把門給鎖上了。

小區要拆掉是不爭的事實，這邊將會成為新的商業區，建起一幢幢高樓大廈。那些陳舊的房子將會連著記憶一起被清除幹淨。據說明年開年就要開工，在這裏的時間將會越來越少，這也是她最近為什麽會想要住在這裏的緣故。

以前，她曾經看過一個電影，電影女主角待在和男主曾經一起住的房子裏麵，地震來臨的時候，房屋漸漸坍塌，她沒有想著離開，而且轉身拿起男主的遺照蹲在屋子角落。故事的最後，女主一遍一遍回憶起他倆在一起的時光，最後長眠於地下……當時看那個電影的時候，她對此是嗤之以鼻的，有什麽愛情能比命還要重要。隻是，當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她才真正體會到，情到深處，身不由己。

時間早已經消磨了她的恨，隻是同時也消磨了她的愛。即便是破鏡重圓，他們也回不到從前，更何況，現在的她很好，即便是一個人，也可以活得有姿有色。雖然自己一味埋怨著白紹海，隻是，她又何嚐不是，是她一步一步將他逼到這個地步的。她不也曾相信那個女人的謊話，沒有聽他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