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仙賦:君生故我在

莧葵

第十一章:鳳生烈火

書名:留仙賦:君生故我在 作者:莧葵 字數:7362

我耳根一陣發麻,立馬往後跳開一步:

“好好說話!再說了,我並沒有喝酒。”

瞿墨沒有搭理我,徑自走到一邊的石墩翹腿坐下,一副要開始聽說書嗑瓜子的閑散模樣,淡淡的目光始終注視著我:“對於不好好聽我說話的人,我懶得伺候。現在換你說。”

“說、說什麽?”

“為何一直心緒不寧。”

“……”

事實上我確然考慮過將五殿下一事告訴瞿墨,想著他神通廣大,應該能助我解開謎團。但再經細想,覺得這件事就連我自己都還沒弄清楚,牽連其中的又不是什麽小魚小蝦,幹係重大,還是緩一緩看情況再說比較妥當。再者,我認為瞿墨這家夥在幫人解決問題這個方麵……那不是一點不靠譜,是很不靠譜!

於是當下麵對瞿墨的詢問,我幹脆保持沉默。

本來我打的是他問什麽就直接裝沒聽到讓他覺得自討沒趣就此了事的算盤,然而我沉默,他也跟著沉默……

一陣讓人透不過氣的詭異氛圍就此蔓延開來,我能感覺到瞿墨那洞悉的目光簡直要把我看出個洞來。

“你、你若是閑不過的話,便去陪你夫人吧。”我迫於壓力隨便找了個由頭準備打發他離去。

“嗯?”

“還裝蒜?那天不是你派那個美人來告訴我你去霜華境的事的?”

他聞言想了一會兒,目光變得有些戲謔。“那,你要不要再見見她?”

“這和我有什麽關係?”他竟然就這麽不要臉地承認了。“平日裏總要去拜見的。”

“我想不必了。”他道,“轉過頭去。”

“嗯?”

回過頭,一張巨大的臉猛地就紮進眼簾——

“鬼啊!”我不由脫口而出。然而緊張過後細細一瞧,立刻便認出這張臉來:“是你!”

她則是帶著一貫的微笑向我道:“早安。”

眼前站著的確然是師母沒錯了。單看她那一身老古董似的奇裝異服和披散的曳地長發便足以令人一見難忘。

此時,瞿墨示意她過去。

可當這女子於他跟前站定他還是一副懶懶的模樣,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思。不過女子倒是十分順從,被如此無視依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臉上漾著柔和的神情。待瞿墨伸出手,女子便順著他的動作矮身下來,在他的手背落下輕如鴻毛的一吻,淺笑道:

“再見,吾主。”

聲音就如雨絲潤進泥土。

其後隻見在那女子周身迸出一蓬炫目的白光!耀眼過後,那裏便隻剩瞿墨一人……

我驚異地旁觀著適才發生的一切,目光在尋找那位消失的女子途中停留在了瞿墨的指間——那裏是一張類似咒符的紙片。

“懂了?”

“……”

俗話說得好,該來的躲不掉,然而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能躲久一點。

“就算是這樣好了!我為什麽要把我的事告訴你,我……我跟你又不很熟——對,我們不熟!”我慶幸自己找了個貌似很合理的理由。

“也是。”瞿墨果斷表示肯定,眼裏複又閃過一絲微光。“不過,你是我徒弟。”

“非正式,不授理。”

聞言,瞿墨拍拍衣袖悠然站起,既已意興闌珊似的,落下我便顧自往回走。

我心下一喜:小樣兒,沒轍了吧?

而後聽見他道:

“明日午時,宸微台成拜師之禮。”

“……”

毫無懸念的,第二日我便與瞿墨成了師徒之禮。無奈自此以後隻得恭恭敬敬地改口管他叫“師傅”,礙於禮數,怕是也不能像往日一般與他隨性/交談了。不過,我原以為瞿墨會繼續對我近來的古怪行徑刨根問底,但禮成之後他隻字未提,隻告誡了我幾句,這讓我著實鬆了一口氣。

心下感激瞿墨的體諒,接下來的兩個月我異常專注地修煉,一大早就開始研習那些武功秘笈似的古籍書冊,看完了就自行練功,從正午一直練到暮色四合,之間甚至連口水也顧不上喝。

天道酬勤,經過兩個月的玩命攻勢,我的術業精進了一大步,到目前為止已經可以施用一些比較簡單的法術。不過令人費解的是,瞿墨作為師傅看到徒弟如此給他省心省力反倒沒見有什麽好臉色,竟還不如先時他對我散漫的態度進行冷嘲熱諷時來的有精神——

這就可見是個多麽黑心不靠譜的主兒。

是日,我剛閱完一部道書,打量著日頭準備往前廳用早膳,正在這時瞿墨過來說有要事商量,於是我們就轉而一道去了林子裏一處僻靜之地。

“師傅,究竟是何事?”我一邊吃著糕點一邊問坐在石桌對麵的瞿墨。

“替我辦件事。”

“我替您辦的事兒還少了,用得著如此鄭重?”

確實自我修為長進後瞿墨便時常遣我去辦事,甚是煩人——不是我沒進取心什麽的,是他每次遣我去辦的事不是送信就是送包裹再不然就是回送禮盒……丫整個把我當一跑路的使喚了是怎的!

……然而他畢竟是我師傅,我作為徒弟隻有被壓榨的份。更慘的是事到如今,我竟已差不多習慣了被他如此惡劣地對待……

“這次有點不一樣,對你來說或許更新鮮。”言及此,瞿墨端起了石桌上那杯微涼的茶。

聞言我不禁來了一些些興致:“哦?倒是說說看。”

他啜了一口茶,欣欣然道:“去給一條上古龍裔說媒。”

最後一塊餅卡在了我的喉嚨裏。

瞿墨見狀收起了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悠哉模樣,將茶遞到我手中:“別噎死了。”

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仰臉就將那杯茶給灌了下去。

“咳、咳咳……”我複又順了順胸口這才緩過氣兒來,“我說師、師傅,您能不能別這麽語出驚人?這叫‘有點’不一樣?給一條龍說媒,您當我是什麽人啊?莫非您覺得我兩個月進步神速已足夠去應付一條龍了?”

“足夠被它吃。”

“……”

我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幅畫麵:一條體型巨大得足以遮蔽天日的黑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地麵上渺小得可憐的我,而我還偏得杵在那兒不能跑。“嗬嗬,嗬嗬,請您務必吃了我然後與×××喜結連理!”

“不必作出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瞿墨打斷我慘淡的想象,“此番並非由你一人去。”

“可、為何偏偏是我,您自己去不成麽?”

他聞言皺眉。“你這麽怕作甚?那條龍還不至於到饑不擇食的地步。”

……這是在安慰我還是損我。

“看樣子您很了解那條龍,您——”

他遞過來一個“你夠了”的眼神,阻止了我接下來的話。

像是不想繼續與我糾纏,他自顧自便開始給我介紹詳細的任務內容:“黑龍殛與炎凰那桀的事,天宮裏那些老神仙與你閑侃時可有向你提及?”

我認命地歎了一口氣,隻得開始於記憶中搜索這兩個名字。不多時,倒還真有了點頭緒。

“好像,有聽過。”

再細一想,發現“殛”和“那桀”這兩個名字於我來說不隻是有所聽聞,而且還相當熟悉。因為當時老神仙們與我講的大都是些不知過去了多久的陳年舊事,然他們倆這一樁卻是難得的新鮮,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ˇˇˇ

這事兒要說起來,那也算是段比較浪漫的故事了,開頭是開得絕好的,隻可惜頗為草率地便收了尾。

彼時,身為上古神裔的炎凰一族正與紋蛇一族鬥得水深火熱不可開交。本來嘛,大家同是瀕臨絕種的珍稀動物,卻為了所謂的聖靈圖騰而自相殘殺,結果是越殺越少,實在是令一眾動物保護主義者心疼肉緊得厲害。有些人終於看不下去想涉入阻止,最終卻也隻有被卷入的份。

可想而知,這場戰爭已經激化到了何種地步。

那桀是炎凰族現任族長的嫡係長女,是一位天生的勇者。每每與外族開戰,她都是披荊斬棘地衝在最前頭,使一把仿佛燃燒著太陽的火焰長槍,在戰場上殺敵如斬亂麻一般遊刃有餘,幾乎是所向披靡無人能敵。然最令敵人毛骨悚然的還是每當戰局終結,他們看見一身金鱗軟甲的那桀傲立在一片屍骸和血泊之中,長發在嗚咽的風沙中如象征勝利的旌旗般狂舞飛揚,被濺了淋漓鮮血的臉上綻放著熱烈而瑰麗的神采。她就那樣張揚著一種扭曲卻又無比耀眼的美麗,對他們這些殘兵笑道:

“你們還在等什麽?要我親自動手嗎?”

彼時的那桀風頭都快壓到天帝頭上。天宮的人見了她都要讓出十二分的笑臉,同族的人見了她更是崇拜得恨不得跪下來磕三個響頭。至於紋蛇一族的人,聽見她的名字要麽是嚇得臉色發白,要麽是恨得牙癢癢。

然而,有一條規律還是不變的:人怕出名豬怕壯。

在炎凰和紋蛇除去小打小鬧的第二百五十回戰役中,所有紋蛇的主力都集中起來圍剿那桀。碰上這等像是為解決私人恩怨似的戰勢大家都有些始料不及,就算那桀再有能耐,雙拳難敵四手,最終也被揍得很慘。多虧她的族人們誓死保衛她,讓她在吃緊的戰局間得以喘息最終逃出生天。

逃跑過程中那些沒被她幹掉的紋蛇將領還在緊追不舍,而她已實在沒力氣去抵抗。在這種情況下她果斷棄戰,化為鳳凰原形,展翅飛上了臨海的長白山——

在那裏,那桀遇上了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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