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北麵靠海，平日裏停滿了遊輪。
而今晚，放眼望去隻有一艘歐式豪華遊輪漂在海麵，船上燈光璀璨，和天上的明月相映成輝，因為這一天是程家小少爺的百天酒宴。
遊輪自從出海就一直處於低速行駛狀態，這一晚都將在海上度過。
晚飯過後，林澤笙獨自到房間去休息了，白天開了一整天的會，此刻腦子依然亢奮，這屬於高強度工作的後遺症，他知道自己應該休息一下，因為等會還要去應酬那幫客人，畢竟今天的主角是他外甥。
他一個人在房間閉目養神，並不知道此刻樓下的大廳裏，所有人都喝高了，正嚷嚷著要開賭局。
林澤笙的妹夫，也就是今天的東家程子潯聞言去大廳掃了一眼，年紀大的都已經回房間，現在鬧得凶的都是他的發小蘇欽之流，這個蘇欽雖然是個雜誌社主編，卻總是沒有一點知識分子的樣子，吃喝玩樂樣樣不耽誤，程子潯被他煩得沒辦法，隻好讓周平去開了幾桌。
程子潯曾經是黎城當之無愧的紈絝典範，但是這幾年已經開始修身養性，早就不怎麽喜歡吃喝玩樂這四個字了，他讓助理周平給一大幫人準備了籌碼，自己回房逗萌娃去了。
還好遊輪經理早就有準備，伺候各位大爺入座。沒過多久，不少人都進入狀態，不知道的還以為到了澳門賭場。
程老夫人房間裏。
黎旻陪著程老夫人聊了會，老夫人連連打著嗬欠強撐著不想睡覺，黎旻笑著說：“阿姨，您先休息吧，現在我們在海上，我不可能長翅膀飛走啊，明天我們繼續聊？”
程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突然歎了口氣，“黎小姐叫我一聲阿姨，可千萬別怪我多嘴啊，我們原先都以為你和我親家他兒子是天設一對，可是怎麽就……”頓了頓，“雖說林家主母去世得早，一個父親帶兩個孩子不容易，可是我覺得我親家挺成功的。因為他培養出一個擔重任，重情義的掌權人，現在的社會要去哪裏找這樣的小夥啊……”
黎旻幹笑了一聲：“阿姨，很多事情你不了解。”
程老夫人把手裏的佛珠放到桌子上，慢慢說著：“我這幾年禮佛，明白一個道理。沒有過不去的坎,隻有轉不過的彎。”她微微笑，“就像佛的左右手，代表著寬恕和輪回。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麽過不去的坎，不能放一放，寬恕對方呢？”
黎旻看著桌上圓潤發亮的佛珠，“阿姨您說的對，可是如果我連這個坎都不知道在哪裏，要怎麽跨過去呢……”
程老夫人沉默了一會，不再說了。
……
黎旻回房的時候已經是半小時之後，她看到經紀人唐糖一直在門口瞄著賭場的方向，就打發她自個去玩，到底是小女孩天性，對這些平時不接觸的玩意好奇得很，果真興致勃勃地去觀看去了。
黎旻在房間坐了一會，想了想，決定去遊泳。
現在大部分人都在賭場，應該沒人在遊泳區。而且能受邀來這裏的，應該都不是咋咋呼呼的人，除了程老夫人那樣的粉絲，其他人應該不會對她大驚小怪，黎旻很放心地換上泳衣，披了件黑色的鏤空罩衫，獨自去遊泳池。
可是她估計錯了，泳池邊的躺椅上躺了個人，黎旻隻需要看一眼背影就知道是誰。
也許連她的經紀人都不知道，她有一個小盒子，裏麵全是他這兩年的照片。
黎旻稍稍猶豫了一下，然後目不斜視走過去，坦蕩地在他麵前脫了罩衫，下水。
水是溫的，很舒服，黎旻卻感覺不到，因為她的注意力完全在岸上的林澤笙身上，她盡量保持鎮定，從他麵前遊過。
林澤笙本來閉著眼休息，聽到聲音睜開眼看了看，目光在水裏的人身上停了停，然後馬上喝完茶幾上的酒，直接起身出去。
水裏的黎旻把一qiē收進眼裏，她閉了閉眼又睜開，感覺眼眶裏有什麽東西掉了出來，她馬上深吸了口氣潛入水底。她突然想起村上春樹寫的一則對話：魚對水說，你看不見我的淚，因為我在水裏。水對魚說：我能感覺到你的眼淚，因為你在我心中。
可惜我不是魚，你也不是水。
我有沒有眼淚，你並不知道。
……
黎旻洗完澡去賭場找唐糖時，場麵已經進入白日化階段。
她從服務生的托盤裏挑了杯馬天尼看向場中。
中間最大的一張桌子旁坐著四個人。
她一眼就看到剛才在泳區的林澤笙，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過來的，頭發帶著點濕漉漉，白襯衫外搭著英倫風的休閑馬甲，一身貴氣坐東麵西，正好對著黎旻的方向。
黎旻看了他好一會，才把目光移開，看到他左邊坐的是以前采訪過她的《上頭條》主編兼老板蘇欽。右邊那人她叫不出名字，隻覺得眼熟，聽旁邊的人小聲議論才想起來，原來他就是城北大名鼎鼎的商璟言。
黎旻想起這個商家，好像以開發高端酒店以及度假區酒店出名，做得最成功的案例就是浮羅河旁邊的瀾山酒店，據說在裏麵吃一頓飯需要提前半年預約，當年程子潯跟他的愛妻林曉求婚時，就是在瀾山酒店的露天餐廳，名動一時。
除了這三人，剩下一個年輕人估計也就二十歲的年紀，她並不認識。
現在場子裏全是人，黎旻已經沒地方站了，隻好站在樓梯上觀看。這個距離不遠也不近，剛好能清楚看到牌桌上的情況。
這一局商老板坐莊，賠一殺二。
那個年輕人沒有籌碼了，隨口問了句“哥哥們，能不能賒賬啊？”牌桌上的三人皆默默不語看著他，他倒是沒事人一樣咧著嘴禮貌告辭。
接下來隻剩三個人，林澤笙、商璟言和蘇欽。
第二局，蘇欽坐莊。
蘇欽跟林澤笙似乎挺熟，點著煙隨意地跟他調侃，“林總，今天狀態不佳啊？”
林澤笙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餘光正好瞥到樓梯上的黎旻，黎旻發現了他在看她，馬上笑著對他舉了舉手裏的酒杯。
林澤笙卻緩緩移開目光，身體往後靠著，手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打火機。
商璟言眼尖，順著林澤笙剛才的視線看到黎旻時，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後笑了笑，突然對其餘二人說：“這麽玩太沒意思了。”一句話引得其餘兩人看過來，商璟言曾經和林澤笙有過合作，估計是以商業夥伴的名義來參加今天的酒宴的。
商璟言娓娓說道，“要不這樣吧，一局定輸贏，籌碼是……”他目光流轉，最後落到樓梯的方向，然後笑而不語。
所有人朝樓梯那兒看去，看到黎影後安安靜靜站在那兒，一襲藕粉色的晚禮服低調又不失隆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