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緣佳成

紫鳶傾歌

第97章 因果自受

書名:良緣佳成 作者:紫鳶傾歌 字數:4409

夏雷駭人,伴著道道閃電,震響九天。夜雨疾落,空洗塵世。豆大的雨點嘩啦啦落在簷角懸掛的銅鈴上,窸窣脆響。

殿內卻是一片寂靜,蘇琬清無力地癱在條炕上,不遠處僅有蕊紅垂首站著。

“娘娘,時辰已晚,您早些歇息吧!”蕊紅難為情地瞧了一眼漆黑如墨的天色,沉吟道,“皇上…應該不會過來了。”

“我不是在等他…”蘇琬清懨懨地抬起眼皮,病絲未去臉色黯淡蒼白,連帶眼神都無光,“隻是不倦而已,躺在榻上也睡不著,還要睜眼看漆黑。”

蕊紅歎息一聲,不倦才怪!雖然已經退熱,但她前日額頭實在滾燙,想來骨頭都燒地酥麻了,此刻又這樣提不起精神,還要堅持到戌時以後。

可皇帝明明是不會來的,自前日長春宮容充媛誕下皇子,皇帝基本是時時刻刻相伴。雖然禦前和宗人府都還沒透出旨意來,但容充媛晉位是鐵定的事了,有皇子傍身,日後君恩定是少不了。

蘇琬清何嚐不知他不會再過來,但她卻倔強的很,同是憂傷,倒不如在光明中等候。

也不知等了多少個夜晚,宇文徹終究是沒有再來。皇長子十二晌那天,她才在長春宮再一次見到了他。

北方人重嬰孩十二整天晌午禮,屆時必宴請親朋好友。在這寥寥深宮,所有的妃嬪必到場敬賀,否則定會生出別的流言蜚語。

蘇琬清覺得身體無大礙,令畫琴攜上贈給皇長子的重禮便去了長春宮。元杏瑛尚在坐月子,隻能躺在自己寢殿的榻上,來往敬賀納禮則皆是由淑妃打理,彼時,皇帝正坐在元杏瑛身邊陪她說話。

秋穗引她一路走進落英殿內,麵前和諧的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雙眼,哪怕是隔著兩層紗簾。

“臣妾給皇上請安,給淑妃娘娘請安。”她側側身又道,“給元姐姐道喜了,願皇長子茁壯成長,日後必為國家棟梁。”

紗簾後並無聲音傳出,反倒是淑妃極尷尬地道,“嘉妹妹,皇上已經為小皇子賜名承業啊!”

承業,繼承大業嗎?大概畫琴對她說過皇子賜名之事,隻不過這幾日她腦子都燒糊塗了,也記不住什麽東西。

“無妨的,嘉妹妹以後便記得了。你說是不是,皇上?”嬌媚甜膩的聲音從帳中傳出,而皇帝卻並未接話。

場麵一時有些尷尬,淑妃笑嗬嗬地打圓場道,“嘉妹妹帶來如此重禮,想來承業日後必定感激嘉母妃的喜愛。”

“娘娘過譽了,不過是臣妾一點心意,容姐姐和承業皇子喜歡,臣妾便安心了。”蘇琬清怎會聽不出那句“嘉母妃”的挑撥,她現在隻想盡快離開,否則真難以保證能控製住情緒,“臣妾不打擾了,便告退…”

“嘉妹妹過來看看皇兒吧!”元杏瑛忽然開口道。

殿內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而淑妃反應過來也隻是輕蔑一笑。上等薄雲紗製成的簾子被緩緩掀開,蘇琬清不得不走過去,每一步卻都像是灌了鉛一樣,膠著難行。

元杏瑛微微曲腿軟綿靠在錦枕上,象牙白寢衣外罩了蘇州流雲錦織就的夏披風,頭發則簡單挽了一個髻,散漫卻愈發顯得性感。大概是剛生完孩子氣血尚虛,她臉色有些蒼白若紙,但卻笑意晏晏。

直到蘇琬清走近到榻邊,宇文徹都未曾瞧她一眼,反倒是他握著元杏瑛的纖纖玉手,那樣顯眼地擺在她麵前。

元杏瑛微轉眸光,對著嬤嬤使了個眼色,那嬤嬤便神氣地從藤木嬰孩圍榻中抱起了孩子,湊到蘇琬清麵前道,“嘉婕妤,您瞧瞧著小皇子跟皇上長的多像啊,將來必然也是如皇上英武神俊的。”

“是…”蘇琬清將手指縮回了衣袖中,她儼然不能控製它,不讓它顫抖。

“嘉妹妹,你素來不是最喜歡孩子嗎?怎麽不抱抱他啊?”

又是一聲甜膩卻刺耳的叫聲,蘇琬清幾近受不住,她顫著手伸向孩子時,卻聽皇帝道,“承業還小,哪裏經得起這麽聒噪?你早些出去吧,孩子要歇息。”

“是…”

任人都能聽出她聲音中的顫抖,卻無人能聽得出他聲線中的起伏不穩。宇文徹是執掌乾坤的帝王,禦極後喜怒哀樂不形於色,到此刻,連他自己也分辨不出是喜還是怒,是哀還是樂。

從她進殿那一刻起,他的心便揪緊了。整整十二日未見,仿佛像是過了十二年之久,然而他寧願不見她。隻因不知如何麵對她,他們也曾有過一個孩子,若不是折在娘胎裏,此刻恐怕也要出生了。

元杏瑛再三的挑釁,他看在眼裏。淑妃有意的挑撥,他亦聽的出來。可歎,他卻不能維護於她,那兩個女人是為他延綿子嗣之人,他無力斥責。將她毫不留情地趕出去,便是不忍她受再多的刺激,她臉色蒼白已將她的心痛全部出賣。

怎樣回到承乾宮,蘇琬清已不自知,所幸身邊還有若蘭,也還有畫琴她們。

若蘭苦心婆口勸她好好休養,隻是她還未躺上榻,殿內的安神香剛剛冒出一縷棕煙,消息便傳來了:

長春宮容充媛嫻雅靜止,延綿子嗣有功,即日晉封從二品容昭媛,領九嬪之首,賜儲秀宮主位。皇長子承業加封榮毅郡王,世沿襲。殤女追封恪柔公主,嬪以下諸小主各抄寫三卷佛經追悼之。

“琬清,琬清!你別這樣…你說說話!”若蘭見她臉上血色皆無,驚愕、憤慨與無奈交織一團,愈發心疼這玉做的人兒。

“我無事…以前,都是我自欺欺人罷了,我到底是嫉妒的。”清淚簌簌而下,未幾沾濕衣袍。

這一日永遠印在了她腦子裏,也是這一刻,蘇琬清才知道,自己早已愛宇文徹愛的無可救藥,愛的徹底自私。她渴望無比,是自己陪伴他終生。而這,也隻是黃粱一夢罷了。

哭了許久,直到累了才歇過去。若蘭很貼心,在她神思混沌之時仍不忘替她擦洗臉部。忽然間,若蘭便站起了身,將手中的濕巾交給了別人,自己蹲禮後朝外緩緩走去。

靜謐無聲,許久之後,在她快睡著時,一個溫柔無骨的聲音傳入耳中,“琬琬,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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