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仙

老陶

第七十七章 孤身送藥(上)

書名:烏仙 作者:老陶 字數:5209

淩玄順著彎彎曲曲的山路,一路向下走,他一路低著頭,每向下一步,他的心便會更痛一分,他十萬分不願意離開,他拚命的在說服著自己,每邁出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

一路上,不時遇見一名天劍宗弟子,他們也不阻攔,隻是奇怪的看著他舉步艱難的樣子。

“師父她……她終究未追來嗎?”

淩玄很想回頭,但卻又不敢回頭,他擔心一回頭,便不舍離去,他擔心一回頭,便看到那襲如初雪般潔淨的身影黯然神傷的樣子,他多希望她來追他,他又多希望她不來追他。

“我竟然對師父作出那種事情,師父應該恨死了我,她一定對我失望極了。”

他一路心痛的想著,再不願意,終究也走到了半山腰,再往下,他不知是何地方,也許他的生命再堅持不到讓他走到山下。終究抵不過心中千般不舍萬般留戀,他驀然回首,身後那條彎彎曲曲的小路盡頭,默默站著一襲如初雪般潔淨的倩影,楚楚動人。

淩玄的心忽地一痛,旋即低下頭去,不敢看她。

自他走出天峰殿,曾念鈺便追上了他,但她並未出言叫住他,而是此般默默跟在他身後,不是她絕情,而是她不知該如何啟齒,適才他那如著魔似的一幕,她心有餘悸,他既然決定離開,勢必有他的原因,她不知該怎麽樣才能留住他。

此時他回頭,旋即又仿佛做錯事的孩子般垂下頭,曾念鈺心中莫名一痛,她輕輕走下來,來到他身前,伸出玉手捋了捋他垂在兩鬢上的黑發,柔聲道:“小玄子,不要離開師父,好嗎?”

淩玄全身輕震,她終究也是不舍他離開嗎?他心中莫名感動,多希望就此輕輕點一下頭,留在她身邊,直到地老天荒,但想到適才那恐怖的一幕,他的心瞬間沉入穀底,一切美好的幻想,頃刻之間粉碎,兩滴清淚,悄悄自他慘白的臉頰滾落下來,他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對不起,師父。”

他轉身,如此堅定,如此決絕,如此悲愴,曾念鈺如雪般美麗的臉上,忽地被滾滾熱淚占據,她大聲道:“小玄子,可否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麽?娘親離我而去,父親離我而去,四位師叔離我而去,所有人都離我而去,可否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麽,他們為何如此狠心的拋下我,你們為何如此狠心的拋下我?為何留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仿佛一柄柄鋒利的刺刀,刺得淩玄遍體鱗傷,他全身一震,停了下來。他一直以為,隻有他是被上天遺棄的人,他不曾想過,那個活潑可愛,調皮搗蛋的翩翩少女,和他一樣承受著被上天、被親人遺棄的痛苦。

‘我為何如此殘忍,殘忍到死也不願意告訴師父真相?’

淩玄狠狠的責怪著自己,再不忍心隱瞞她,他回頭,輕輕替她拭去眼角滾滾熱淚,她垂著頭,大千世界,宛若便隻有她一個孤單俏麗的身影,她感覺自己如此孤獨,如此無助。淩玄輕輕一歎,終究決定將一切事情原委告訴她,道:“對不起師父,小玄子也不願意離開,隻是,隻是……”

他輕聲訴說著,曾念鈺悄悄的聽著,他說完,曾念鈺已是瞪大了明亮的眸子望著他,呆若木雞,眼中滾滾熱淚,再也無法控製住一般,悄悄滑落。

淩玄再次輕輕一歎,道:“師父,此便是小玄子不得不離開的原因,一旦我的生命終結,便再無法壓製血煞修羅,若讓它逃離,必定為禍人間,生靈塗碳。”

曾念鈺呆呆望著他,任由淚水滾落,她似是自語般道:“為何會如此,為何會如此?”

淩玄搖搖頭,道:“師父,對不起,小玄子不能陪著你,雖然我多麽希望與你重建二極宗,還你一個溫暖甜蜜的家。”

說罷,他黯然轉身,向著腳下彎彎曲曲,仿佛直通九幽地獄的山路走下去。

曾念鈺未再挽留他,或者說不知該不該挽留他,她曾聽她父親陽明說起過,一旦被血煞修羅附體,除非形神俱滅,否則無法解救。

“小玄子,我們可以將事情告訴傲師伯,他一定有辦法救你的。”

曾念鈺用此言挽留他,同時也是給她自己一個希望,雖然她深知傲劍天恐怕也無能為力。

淩玄未回頭,道:“不必了師父,小玄子此生唯一遺憾的事便是不能陪伴在你左右,不能再看你輕舞一支,除此再無其它。如若還有來生,小玄子一定還做師父的徒兒。”

曾念鈺望著他單薄的身影執著的一步步走向死亡,終於放聲痛苦,她終於失去了所有,她終於失去了最後一名親人。“為什麽?上天,你為什麽如此對我,為什麽!!”

淩玄的心,終於片片破碎,化作滿地琉璃,一路拋撒。

下山的小路,十分陡峭狹窄,半山腰之上,偶爾還會遇見一兩名天劍宗弟子,半山腰之下,卻是雜草叢生,清冷無人。拐過一個彎之後,淩玄便徹底消失在一片朦朧的霧靄之中,仿佛被地獄徹底吞噬了一般,再看不到絲毫他單薄孱弱的身影。曾念鈺失聲哭泣。

片刻之後,葉不凡及幾名天劍宗弟子追了下來,見曾念鈺站在半山腰小徑上,低聲抽泣,葉不凡像是明白了什麽,他急忙走上來,問道:“曾師妹,你沒事吧,淩少俠呢?”

曾念鈺抬頭看向他,見他一臉急切,她心中窒息般的痛楚稍微好轉些許,她輕輕拭去麵龐淚水,輕聲道:“葉師兄,我無礙。小玄子他,他……”

她望著山下,欲言又止。

她此般模樣,葉不凡已經明白了,他急道:“唉,曾師妹,你糊塗啊,淩少俠身懷巨寶,一旦離開天劍宗,怕是馬上便會被魔教中人尋上,後果不堪設想。”

說罷,他繞過曾念鈺,向山下追去,他身後數名天劍宗弟子,也繞過她,緊隨葉不凡而去。

曾念鈺一滯,轉而臉色大急,忙追上,“小玄子!”

將事情說清楚後,雖然他知道此一別,便是生離死別,但淩玄心中,也是從未有過的輕鬆,至少,他不必再背負著對她濃濃的愧疚死去。

他不再猶豫,大步走向山下,以輕快的步履,走向死亡。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擅闖我天劍宗?”

忽地,自正天峰處傳來一聲爆喝,緊接著,一道紅影劃破天際,急速而來,紅影身後,數百道劍光緊追而來。片刻間,那道紅影來到傲天峰處,她似是早已看到了淩玄一般,直直來到淩玄身邊,徐徐落下。

紅影是一名女子,她生得國色天香,麵若桃花,肌如潤玉,眼含秋水,身材高挑纖細,一身紅衣大方得體,宛若一片迷人的晚霞,迷人芬芳,不是上官冰鬱,又會是誰?

上官冰鬱出現在此地,淩玄大大吃了一驚,他走上前,脫口而出,道:“上官師……”

忽地想起她的真實身份,到了嘴邊的關心話語,嘎然而止,換來冷眼而視。

上官冰鬱眉宇間掠過一絲失望之色,回頭望望身後緊緊追來的數百道劍光,臉現急切之色。她自懷中拿出一隻小巧的錦盒,扔給淩玄,道:“之前隱瞞身份,實在……便當我還給你一份情,從此,你我再無任何瓜葛。”

說罷,她禦劍而起,卻被緊追而來的天劍宗數百弟子片刻間團團圍住。他們圍住上官冰鬱,卻不急於動手,其中一名為首的天劍宗弟子喝道:“妖女,膽敢擅闖我天劍宗,還不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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