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鬆手啊

東巷裏

第112章 折刀

書名:你倒是鬆手啊 作者:東巷裏 字數:7605

百裏寄越看著羅渚的笑,呼吸一滯。

神奇地,他覺得今天忙碌了這一天,也不是那麽累了。

“羅渚,你怎麽過來了?”

羅渚笑笑:“我有點擔心殿下你,就來看看。”

百裏寄越一瞬之間錯開了與他對視著的目光。

“殿下,你怎麽不坐下?”

百裏寄越抬目看他,總覺得今天的羅渚有些不對勁,他模糊地應了一聲,然後便迎著羅渚,走向他身旁的那把雕花木椅上。

他坐下,眼神始終盯著羅渚。

羅渚見他坐下了,便開門見山:“殿下,你打算怎麽處置百裏晉楊?”

百裏寄越心中一頓,麵不改色道:“皇兄他身體每況愈下,我便讓他住在了靜回宮裏養身體。”

聽著百裏寄越這番冠冕堂皇的話,羅渚心裏有點發疼,歎百裏寄越是真的沒有把自己歸到他那邊的人去。

靜回宮是一個久置的冷宮,雖然是叫個“宮”,但真的是一點宮殿的樣子都沒有,裏麵因為長時間沒有人住,處處都透露著一股腐朽而殘破的味道。

讓百裏晉楊住在那種地方,和軟禁又有什麽區別?

而且百裏寄越不殺百裏晉楊,顯然也是為了給天下人塑造出一個仁義寬厚的形象,百裏寄越的這般用心,讓羅渚不由得有些錯愕。錯愕的同時,又覺得這也是情理之中。

羅渚笑著應了:“那挺好的。”

他年紀雖小,比不上他師尊和穆書凝以及晏青時的老謀深算,但他的眼界其實很開闊,吳莫虞又有意讓他多出去曆練曆練經曆事情,故而羅渚有些道理也是一想就能想明白的。

百裏寄越沉默著沒有給出回應。

這個問題羅渚並不打算深究下去,他開口,又問:“殿下,你能跟我說說,你從哪裏弄來的那些靈石,還有那張禁製網的嗎?”

這個問題一出,百裏寄越的臉色就變了,他自認為一切都做得隱蔽,不該會有任何紕漏,羅渚他,是怎麽發現的?

問題被擺在了明麵上,百裏寄越心中忽然生出一種事事都不在他掌控中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很是惱怒,而且來質問他的人是羅渚,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他心中都生出了幾分難以控製住的恐慌。

自己苦心掩藏的事情被拆穿,他一邊苦惱自己手段不幹淨,一邊又擔憂著羅渚會不會因為這件事對他胡思亂想什麽。

百裏寄越麵色沉凝:“羅渚,這些事情與你無關。”

羅渚臉色一下子就白了:“殿下,做這些事情要承擔的風險,你不會看不清楚。”

百裏寄越臉色一暗,他確實很清楚。

他是王室的人,大殷和修真界那種敏感的關係和那些彎彎繞繞他全都明白,可那又怎麽樣呢?遺臭萬年,被後世的人罵,當反麵教材,可這又能如何?

頂多是死了之後被人從地底下挖出來,挫骨揚灰,但那個時候他身死魂消,這一切於他,又有什麽意義呢?

別說後世的人了,就算是現在的人罵他,他都不怕。

心中想著,百裏寄越釋然道:“羅渚,我很清楚我在幹什麽,我也知道我想要什麽,這些事情,輪不到你來操心。”

話脫口而出,百裏寄越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傷人了,他略顯急迫地朝羅渚看過去,在世人麵前習慣戴著的冰冷與冷酷的麵具在羅渚麵前就消失得一幹二淨。

他與羅渚的視線對上,卻被羅渚眼裏的一絲猙獰血光給鎮住。

他沒見過這樣的羅渚。

很快,羅渚眼中的那抹猙獰就消散了,轉而換上苦澀:“殿下,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呢?”

百裏寄越沉著臉,不發一言。

“殿下,既然你不懼那些人如何看待你,那你能不能嚐試著,接受我?”

百裏寄越像是聽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擰著眉頭後退兩步。

羅渚眼神暗下去:“殿下,你怕我?”

百裏寄越想要否認,唇瓣已經張開一絲縫隙,可話到嘴邊,又讓他咽了回去:“羅渚,我想,能說的我已經都和你說明白了。”

羅渚卻忽然撲上去:“百裏寄越,你沒說明白!”

“我喜歡你,是想和你廝守一輩子的那種喜歡,我可以為你拋棄我所有的東西,我知道我在你心裏比不上你的國家,比不過你的子民,但我可以等,百裏寄越,你就是喜歡我的吧,你不敢說,你隻會一直找借口來搪塞我,你這個懦夫!”

百裏寄越怒氣也上來,釋放出王者的威嚴,嗬斥道:“胡鬧!”

羅渚雙眼通紅:“我怎麽胡鬧了,我就是喜歡你,喜歡你我有錯嗎?”

百裏寄越冷著臉,淡然地看著他。

羅渚看著百裏寄越冷漠的眼神,愈發委屈,眼裏一瞬間有些濕潤,視線變得有些模糊:“殿下,我真的喜歡你,你信嗎。”

“話我也都說過好多遍了,殿下,我的真心已經給你捧出來了,我會對你好,你說什麽我都聽,我真的好喜歡你,你怎麽不信呢?”

百裏寄越垂眸不語,良久,才低聲說道:“信,但不可能。”

羅渚的笑容近乎猙獰:“那怎樣才會可能?”

百裏寄越不吭聲。

羅渚有些激動,他舉起毋毒,雪亮的刀刃映著燭火的光。

百裏寄越心中忽然有些不祥的預感。

霎時間,羅渚轉身,麵對著牆壁,毋毒刀尖輕輕抵在牆上,他挺直了脊背,轉頭衝著百裏寄越笑:“殿下,你看,我這把刀怎麽樣?”

百裏寄越臉色大變:“羅渚,你想幹什麽?”

羅渚充耳不聞,他忽然將靈力灌輸進去,刀尖刺進牆裏麵去,刀身迸發出刺耳的嗡鳴。

百裏寄越似乎看出了羅渚的想法,他臉色大變,疾步衝過去:“羅渚!”

羅渚真的想做什麽,百裏寄越阻止不了。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修長漂亮的劍身緩緩彎出一個弧度來,然後耳邊傳來羅渚的聲音:“殿下,你說你我身份懸殊,地位不同,不是同一路人,但我就是想跟著你,怎麽辦啊?”

百裏寄越平日溫和斯文的模樣早已不見,他額角青筋爆出,對著羅渚吼道:“羅渚,聽我的,住手!”

羅渚輕聲一笑,這個笑聲在此刻聽來竟然有幾分詭異。

“殿下,我以後會聽你的話的,但這個時候不行。”

他手上愈發用力,刀身不堪重負,竟然發出了劇烈的嗡鳴聲。

百裏寄越麵上的擔憂愈發明顯,他想一手攥住羅渚的手腕,可羅渚周身靈力全部外放,辟穀巔峰期的修者的靈力威壓,也絕對不是一個普通凡人所能承受的。

靈壓壓得百裏寄越口鼻溢血,他毫不在意,仍舊頂著奪命的威壓,一步一步向前衝。

羅渚看見百裏寄越此刻的狀態,他麵色一變,轉身將百裏寄越大力推開,手中在刀上的力道卻愈發加大,照著這個架勢下去,毋毒的下場隻有一個,斷。

百裏寄越也看了出來,他匆匆抹了一把口鼻上的血,仍舊想要往羅渚那邊衝。

可羅渚不給他那個機會,靈力潮水一般向毋毒湧去,他神色決絕,看不出一點猶豫來。

羅渚說過:“我們玄月毒教未及冠的弟子要是被看見了全臉,是要對那個人以身相許的。”

剛剛他又對百裏寄越說:“我想跟著你。”

百裏寄越以江山社稷,以天下己任這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拒絕了他,他說過,他們兩個命運不同,身份不同,連責任都不同。

百裏寄越他背負的是整個王朝的興亡,還有天下百姓的平安喜樂。而羅渚,他需要背負的隻是自己的命運。

若是羅渚也把自己的命運加到百裏寄越身上,那百裏寄越肩上的擔子更加沉重。

百裏寄越也說過,他不想背負太多。

-

羅渚對著牆壁,手中握著那把當年他用半條命換來的長刀,手中勁力不減,精鐵長刃的韌度令人吃驚,到最後,刀身彎折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也終於彎折到了盡頭,聽得“砰”一聲,刀折。

百裏寄越的表情很混亂,臉上的樣子又有些狼狽,他似是有些不忍:“羅渚,你……何必!”

羅渚慘笑:“你說過,我們的身份相差太多。”

說完,他不顧百裏寄越的表情,趁著百裏寄越不注意,一手搶過掉落在地的毋毒刀尖,直直刺入自己的丹田。

血流如注,修者丹田受損,是最痛苦的一件事,身體痛到極致,羅渚手都握不住刀尖,他忍著痛,悶哼一聲,倒在冰涼的地上,蜷縮在一起,似乎這樣能減輕些疼痛。

羅渚自毀前程,選擇和百裏寄越一起做一個凡人。

百裏寄越猛衝過去,扶起臉色慘白痛到神智昏聵的羅渚。

羅渚丹田那裏破了一個血洞,百裏寄越雙目赤紅,他異想天開地想用手堵住那個洞,就連他都感受到了羅渚體內靈力的迅速流失,還看到了那洶湧的血流。

羅渚偏偏不依不饒,勉強睜開眼,握住百裏寄越的手:“殿下,殿下,我現在是個凡人了,你能接受我了嗎。”

百裏寄越心裏密密麻麻地痛,他艱難呼吸,卻吐出最絕情的話語:“羅渚,不可能,永遠不可能。”

羅渚有些失望,他拽著百裏寄越的手緩緩鬆下去,眼睛疲憊地閉上。

百裏寄越仿佛受了什麽驚嚇,他忽然高喝:“羅渚,我警告你,你要是敢這麽睡過去了,我就恨你一輩子。”

你恨我,那又怎麽樣呢……羅渚昏過去之前,自嘲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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