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風吹清風

梁木清

第一百零八章——共進晚餐

書名:輕風吹清風 作者:梁木清 字數:5739

入夜變得很快,尤其是過了立秋以後,這白天的領域被夜晚侵蝕得殘缺不全,殘破不堪。好像過了傍晚五點,變黑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兩個人一頓的晚餐,簡單卻又不簡單。

亦舒在廚房手腳並用,烹煮著各色餐食。唐潮不安分地在廚房和客廳之間來回走動。

他幾次伸手想要幫忙,她都生生地攔下了。

在她主觀的想法裏,他實在不像是一個可以在廚房大顯身手的能人。

何況他還在生病中。

唐潮很安靜地窩在沙發裏,看著電視中播放的無聊的選秀節目。“就他這樣的還能晉級,唱的都沒我的一半好!”他指著其中一個唱著歇斯底裏的歌曲的男選手嘟囔道。

說也奇怪,歌唱類的選秀節目,隻要演唱鬼吼鬼叫的歌曲,晉級的可能性確實非常大。反之,一些清湯寡水的清新歌曲,脫穎而出者寥寥無幾。

亦舒顧自忙活著,顧不上去搭理他。

“誒。”他把電視機的聲音調小,“亦舒,飯做好了嗎?我都快餓死了。我還生著病呢,你就這樣對待你的病人啊?”

“唉。”亦舒搖頭歎息,放下手裏的鍋蓋,“那就請你像個正常的病人一樣,回你自己家去躺著,飯做好了,我會給你送過去的。”

“我想看著你做。”唐潮語氣中有撒嬌的意味,不再夾槍帶棒,“那我不催你了,你慢慢做。”

他一直幻想著這樣一幅畫麵,回到家裏,有一個賢淑的妻子做好滿滿一桌子的菜,接過他手裏的文件包,笑著對他說一句,歡迎回家。或許對於未到弱冠之年的唐潮而言,提前期盼,為之尚早。但是,一個長期缺失家庭溫暖的人,渴望溫暖,實在是人之常情。

“你藥吃過了嗎?”亦舒看著他臉頰和耳朵上的紅潮洶湧著浮出表麵。不確定是室內的暖氣導致,還是感冒加重造成。早先在超市購物時,就初見端倪。

他拿出小孩子脾氣,“不想吃。”說完後,察覺到沉悶的空氣中侵入了一陣陣的涼意,“我吃完飯再吃。”像是在討價還價。

“現在吃!”亦舒命令他,“那個藥是要在飯前吃的。”

“飯前飯後,有什麽區別。”他滿不在意,把電視機的聲音調響,“吃到肚子裏都一樣。”

怎麽好像是在哄一個小孩子?亦舒的臉色拉下來,突然不想多說了。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倦了,也許,根本沒有必要舉著關心的旗幟去強迫一個人做他不喜歡做的事。

印象裏,隻有十四歲之前的亦輝會吵著,鬧著,哭著,喊著,不想吃藥。

亦輝從小不會吞咽藥物,倘若強行吞下,定會卡在喉嚨裏,上下不得,痛苦難當。因此,亦舒的媽媽隻能把藥丸拆開,倒進碗裏,兌水,攪勻讓他喝下。

如此一來,包裹起來的苦味,毫不保留地被釋放了出來。

他總是不願意喝,會把藥碗推開,像是在躲避一種有害物質。

直到母親離世,他才學著吞咽。實在難以下咽,還是依照老辦法,拆開兌水。對於從那以後的他而言,任何的苦味純度都不約而同地減淡了。

“你怎麽不說話了?”唐潮等了半天,不見亦舒開口,忍不住問道,“生氣了?”

“我沒有閑情逸致來生你的氣。”亦舒的語氣不鹹不淡。

關心一個人是需要耗費心力的,無償地付出,不是所有人都能堅持下去的。

“你這麽說就一定是生氣了。”唐潮表現出看穿一切的神態,他對生活有他特殊的自信,有時候會把主觀的想法加之到對方身上,“看著我這麽帥氣的臉,你怎麽還能生氣?應該高興才對。”

又說這樣的話。亦舒如風過耳。其實自信和自卑兩者意思差不多,隻不過是安放在不同的人身上,所產生的效果不同罷了。

“好吧,我吃。”唐潮等了許久,不見亦舒回話。一個人的舞台,演不了一場話劇。“你看,我吃了。”他故意做出誇張的肢體動作。

亦舒在灶台上繼續張羅,視而不見。

“過來吃飯吧。”她把菜端到餐桌上,“可以吃飯了。”

“總算可以吃了。”唐潮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大筷菜塞進嘴裏,不加咀嚼,囫圇吞下。

亦舒從廚房盛了兩碗飯出來,在他對麵的位子上坐下來。細嚼慢咽,拘拘謹謹地吃著。好像她是客人,他才是主人。

其實也沒錯,她目前並不能稱得上是女主人,最多是代理女主人而已。

她看著他,咀嚼的速度變得更慢了,隨著時間的推移,竟愣愣地出起神來。

徐世曦每次吃她做的飯,也總是這般狼吞虎咽。她常常會提醒他吃飯要細嚼慢咽,可是,吃著吃著,速度又在不經意間加快了腳步。

徐世曦在商場曆經多年,早已學會各種職場禮儀,社交禮儀,餐桌禮儀……他在亦舒麵前,所有的繁文縟節盡數拋卻,露出最真實的自己。

“你看著我幹嘛?”唐潮舉起拿筷子的手,在她麵前晃了晃,“看我秀色可餐是嗎?”

“吃你的飯!”亦舒臉色冷沉下來,“吃完趕緊回去。我看你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

“那我要慢慢吃。”他放慢了夾菜的速度,以及咀嚼的速度,“最好吃到天亮。”這樣我就可以和你多相處一段時間了。

“不要再鬧了好嗎,不要再開玩笑了好嗎?”亦舒冷肅地瞪視他,倏而又垂下修長的睫毛,呈放空的狀態,“你吃完就自己回去,碗筷放著我明天會收拾的。”她放下筷子,推開椅子,頭也不回地朝臥室走去。

“欸……”唐潮把他迷離的眼神拉伸延長,想要呼喚她,但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在那把木製的椅子上坐了得有一個小時,暖氣房裏的飯菜和冷氣房裏冷卻的一樣快。

早知道就不說那些話了。事已至此,後悔已是無用。

“亦舒,你睡了嗎?”他走到她的房間門口,輕輕地敲了敲,“我走了。”

你也早點睡吧。亦舒躺在床上一個小時,無法入眠。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大幅降低了原本應該賦予的音量。

那樣微渺的聲音,即使在靜謐的黑夜裏,隔著一道牆的厚度,也不太能聽到了。

唐潮回到樓下的住處,走到門口,門縫裏有一條細長的黃光溢出來。

離開時忘記關掉電燈了。

同樣忘記的還有中央空調。

不過這樣也好,進屋後,一片溫暖包裹全身。

唐潮雖然想著亦舒,奈何擋不住感冒藥帶來的沉重的睡意,躺下後便睡著了。

他和她睡覺的姿勢幾乎一樣。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他在想著,天花板的上方,應該就是她的房間,他們之間,隻間隔了一道厚度幾十厘米的地板。

在地板的上方世界,亦舒似乎感受到了困意,連續打了兩個哈欠,眼皮便再也無力睜開了。

亦舒想到顏露和陸旭杲,自從在知書茶餐廳分別後,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再見麵了。就連通話也變得稀少起來。

事實上,在十一月到來之前,陸旭杲就和雲北的好幾家大小企業簽訂了下半年的物流單。畢竟過完十月,陽曆年隻剩下了最後的兩個月了。至關重要的兩個月,必須要放手一搏。他唯一覺得虧欠了顏露,本來想帶著她過安逸富足的生活,誰知,富足是有了,至於安逸,大概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所幸,有一個正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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