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風吹清風

梁木清

第九十一章——無計可施

書名:輕風吹清風 作者:梁木清 字數:5360

可惜眼神不能用作殺人的利器。若是可以,恐怕萬鑫恒在喬思明的殺氣逼人的目光下,早就遍體鱗傷了。

喬思明目送他離開。仿佛是一堆不堪入目的垃圾,看得人渾身作嘔。

唐黛撥通了徐世曦的電話,質問他為什麽獨自前往榕城,把她扔在雲城。

徐世曦正在和那邊的項目負責人商洽,匆匆忙忙地說了幾句便掛斷了。

“不是剛出院回家嗎?”喬思明把晃動的玻璃門按停,捏了捏被空調吹熱的金屬把手,“怎麽不好好休息?晚兩天來公司也沒關係的。”

一個女人不用如此拚命。我也舍不得拚命。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可以來替承受。花朵應該在溫室中得到安的嗬護和保護。裸露在室外的花,沒有一朵能經受風吹雨打的折磨,才盛放,就凋零。失去紅花的綠葉,還有襯托的價值嗎?

“覺得我能安心待在家裏嗎?”唐黛的手放在塑料鍵盤上。電腦屏幕上的光標在一秒一下勻速地閃動。

工作似乎成為了時下年輕人的生命。不認真工作,就是放縱生命;放棄工作,就是放棄生命。它是一種對人生的寄托,是希冀,是盼望。其實能有一件讓自身為之努力的事,投入身心的激情,雖苦猶甜。

“這個項目就別管了。”喬思明走過來說:“半個月前,建築團隊在施工的時候,遇到了一些阻力。公司才又緊急研討。”

“怎麽都沒有人告訴我?”唐黛撐著桌子站起來,攤攤手說。

“那時還在住院,傷都沒養好,怎麽有精力來處理公司的事務?”喬思明心疼地,柔聲地說。言語之間盡是關係和憐惜。

唐黛聽完喬思明地話,扶著椅背坐下。確實,一個月的傷痛,就連起床都變成了一件十分費力的事。腹部受到擠壓,鑽心刺骨的痛。聽說女人分娩的疼痛能達到十二級,那麽她的受到的痛楚,總也有十級左右吧。

早上醫生來拆線的時候,唐黛還能感受到傷口在腹部縈繞的,欲走還留的疼。看著白皙細嫩的皮膚上,一條條像是蜈蚣的印痕,渾身的汗毛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

醫生說,疤痕會慢慢消失,但是要完消失,恐怕有些困難。

唐黛隔著纖薄的羊絨衫,還能清楚地摸到凹凸不平的條狀物。

後悔嗎?她在那些由無數個黑色堆積起來的晚上,不止一次地問自己。

後悔嗎?過去的八年,幾千個日夜,給了她幾千次的回想。

可是,後悔有用嗎?能幹如唐黛這樣的女強人,也會指天叩問.s

“那麽,我現在痊愈了,總該可以處理了吧?”唐黛很平和,異常的平和。感覺像是接受了安排。她拿起桌子旁的咖啡杯,聞了聞,提振了一下精神。傷病是康複了,沉睡了一個月的精神卻萎靡了。室內籠罩的白色,和室外的蕭條相得益彰。但是,在空調房裏感覺不到寒冷,像是一個奇怪的,充滿溫暖的冬天。

“我說就別管了。”喬思明一再堅持。

唐黛斜眼看著他,一身深灰色的西裝,搭配一雙棕色的尖頭皮鞋,西服的口袋巾中放著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綠底白點的方巾,和裏麵穿著的一件雞心領的墨綠色毛衣相呼應。他今天出門的時候忘記做頭發了,偏中分的劉海快變成一塊厚重的門簾,直接遮住了他深邃的雙眸。

眨眼的時候,睫毛牽動著劉海。

“讓我別管了,那我隻有回上海了。”

唐黛被派到雲城的唯一目的,就是和迅元合作開發榕城的歡樂城項目。如今時間過去幾個月了,板上釘釘的案子居然在關鍵時刻出了紕漏。恐怕她此刻回去,得不到董事會一絲一毫的誇讚,盡是責備和嘲諷。當初自告奮勇地接受這個案子,有一半的原因是想證明。畢竟,海外留學四年,若能一舉得名,必然可以在公司站穩腳跟。董事會的元老雖頗有微詞,但董事長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在他的力保下,她幾乎不受阻擋地接手重大的業務。

唐經國在幾次的來電中,反複提及項目的重要性。他把女兒當成兒子來培養。因為他對唐潮已經近乎放棄。不管他私自決定上體校,還是今後從事何種行當,都懶得去過問了。

唐黛在痛苦邊緣呻吟的時候,多麽希望父親能給予一星半點的關懷。但是,他太吝嗇了,吝嗇到一個字都不肯吐露。

當時她躺在床上,麻藥退去的劇痛,改變了發聲方式。任何一個擁有正常聽力的人,都能分辨出當中的不對勁,偏偏他不能。

她扯著嘴,酸氣集中往鼻尖翻湧,淚水模糊了眼睛。

喬思明大步跨到唐黛麵前,彎下身,撐著桌子,“為什麽要回去上海!”好不容易有了再見麵的機會,才短短幾個月,又要分別。

對於十歲以前的孩童來說,幾個月就像是幾年那般漫長,可對於已過三十的人來說,幾個月,不過是指縫間的事。

唐黛的離別來的悄無聲息,幾乎是夏天空中響過的一道悶雷,還沉浸在震驚中,她便消失在雲峰深處。

吹來的風,吹散了層巒疊嶂的雲堆,卻找尋不到她留下的痕跡。

喬思明在唐黛走後的當天,奔去唐家找過她。唐經國告訴他,她在半個小時前坐飛機去了國外,沒個三年,五年,是不會回國。她的人生在出生前就已經被製定好了的,是刻進骨骼的刀痕,是融進血液的養液,除非是死,否則是她今生逃脫不了的宿命。

現在,過去重演。在相同的傷口上,沿著愈合的傷痕,用一把鋒利的尖刀,奮力刺進去,然後,生生地劃開。

傷痕不見了,傷口重現了。

喬思明哀怨地說,“可以不回去嗎?”他從來是在收受別人的愛情,養成的一個自傲自負的性格。為了唐黛,他一反常態。到底是悲哀,還是可憐。

“那就和我一起去榕城。”唐黛聽著喬思明請求的語氣,希望燃上心頭,現在,主動權掌握在她的手裏,機不可失。“在項目確實落成之前,我就可以繼續留在雲城。”

唐黛的眼底略過一絲陰鬱,關於這個重點項目,公司高層已經失去信心,表現得不耐煩了。就在今天早上,唐經國奪命來電。質問她項目的進度為何遲遲沒有開展。她代表的是唐氏集團,更加代表了他的臉麵。成年人的麵子大於一切,甚至比生命更加重要。

所以,原本想聽從喬思明和唐潮的話,休息一天,養精蓄銳,不得不拖著初愈的單薄的身子,來迅元。

喬思明知道,唐黛提出的要求是她另類的一種妥協的方式,不能同意也得同意。不然,拿刀架在她脖子,也是徒勞枉然。

“好!”喬思明萬般不情願,“我陪去。”他看了看時間說:“隻是,今天不早了,明天去吧。”

“今天到明天,會有多少難以預知,難以控製的事情發生。”唐黛突然站起來,“如果不願意去,我自己去!”

“好。就今天去。”喬思明安撫她躁亂的情緒,“那總得和上層說一聲。”

“這不用管了,我已經說好了。”唐黛拿起椅背上的大衣。

看來她一早就做出了決定,他同不同意,根本左右不了她。

喬思明在唐黛走出去幾步路後,才跟了上去。像是一個被線牽引的木偶,無論那根線有多長,等拉倒極限,他就不能以自由意誌為轉移了,隻能被人牽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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