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風吹清風

梁木清

第八十七章——傾心吐膽

書名:輕風吹清風 作者:梁木清 字數:5835

沿著來時的路開回去。

前方慢慢凝起了薄薄的霧氣。

徐世曦把近光燈轉成了遠光燈,能見度依然是眼前看到的那麽一點距離。

亦舒坐在後座,她原想換到副駕駛座上,等車子開動後才想起來。也怕麻煩,想著不過三十幾分鍾的路程,就放棄了。

“和弟弟的心結解開了?”

“我想,應該隻是結了一半。”亦舒視線盯著前方,兩側黑乎乎的一片,看著更想睡覺。前方的雨霧,在車燈的照射下,至少可以看清楚一部分事物的輪廓。

“解了一半?”徐世曦按下左轉向燈,方向盤一轉,進入另外一條路,“那還有一半是什麽,為什麽不一次性解開呢?”

“我也不知道。”亦舒的兩道彎眉合成一條直線,眼神慢慢地暗淡,“或許是解不開,或許沒有另外一半的結,是我多想了。”

徐世曦聽不懂亦舒的自言自語,快速地轉頭看了她一眼,就快速地轉回去,整個過程不到兩秒鍾。

“那說說看,以為的另外一半結是什麽?”他的好奇心由此打開。

“說不上來,就隻是單純的感覺罷了。”亦舒搓了搓脖子,把頭發撥到前麵。

亦輝終於也到了會隱瞞心事的年紀了。以前的他,所有大大小小的心事,部一件不差地寫在臉上。無論是誰,隻要有常人最起碼的判斷力和分析力,就能猜測出他大概的想法。被老師體罰,被同學欺負,受傷,第一次來生理期,亦舒都是第一個知道。其實她的觀察和分析的能力並不高明。隻不過,當麵對一個不擅長,或者是不願意隱藏的人,就不需要所謂的天賦異稟。就像是一個成績第一的人和一個成績倒數第一的人,做一道“1+1”的數學題,能單憑這一道題,決出孰優孰劣嗎?

“我想,應該是多想了。”徐世曦不以為然,“估計是亦輝沒跟商量,擅自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有到茶餐廳打工,所以一時接受不了。不過,既然已經接受了,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是這樣嗎,是像他說的那樣嗎?亦舒動搖了想法。她那坐落在荷葉上的露珠,隨著清風的吹動,隨著湖麵的波動,在來回地晃動。人的想法時常會被外物所左右,很難堅定。甚至於,當外界的影響過於龐大時,被風吹幹,落入湖中,消失得不留痕跡。

“不過,我很好奇,糾結了數天的心結,怎麽在短短半個小時內解開了?”徐世曦今天的好奇心難得地大。問題一個接一個,接連不斷,接踵而來。

“我也奇怪。”亦舒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亦輝他沒跟我說多少,我想,大概是我自己想通了。”其實,遇到心事,除了自己以外,誰都無法擔任開解員的角色。亦舒曾在網上看過一段心理專家和抑鬱症患者之間的對話。他們確實和很了不起,才短短的幾句話,幾個問題,就把患者心中積壓的頑疾挖了出來。接來下,他們會就頑疾的成因展開細問。抽絲剝繭,層層深入。然後給予一些他們學到的知識點,算做開解。若是患病嚴重的,輔以藥物治療。可真正能治好者,能有幾人?

故而,亦舒遇到抑鬱的心事,她不會放聲大哭,不會瘋狂購物,她隻會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或者是躺在床上,讓時間來衝淡灰色的印痕。

“他都成年了,是我不該再把他當成小孩子來看了。他既然有想要的生活了,隻要路沒有走歪,我沒有權利去阻止他。”我也該放手了,他要他的天空和自由,我要我的人生和追求。

“想通了就好。”徐世曦為她高興。“這幾天我看神情恍惚,吃飯都沒胃口,隻能幹著急。”

人是不是該活得自私一點?

“說什麽?”

“我說人自私一點對不對?”亦舒重複了一遍在唇邊呢喃的話。

“是指亦輝的事嗎?”徐世曦把車開進了馥園的地下車庫,“我覺得這不叫自私,是放手。不也說了,他成年了,長大了。再繼續為他鋪路,不僅喪失了他自力更生的能力,更讓自己陷入了疲憊不堪的境地。”

亦舒對徐世曦的話產生了一定程度的排斥。雖然說到了她的心裏,可她並不希望心裏產生這樣冷漠的想法。表麵上看,追求各自的生活理想,不去主觀,強硬地幹涉,是一種互相尊重的表現。實際上,實在殘忍地劃清界限。

“又是如何做到放手的?”亦舒從後座出來,關上車門。

徐世曦按下電子鎖,車子的前後四盞燈,同時閃了一下光,“我?指的,是那件事?”

“沒什麽?”亦舒不想問了。挑起不必要的麻煩和整段,是件很愚蠢的事。

亦舒扯著嘴角,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然後,往電梯方向走去。

地下車庫的燈昏黃無光,在陰冷的晚上,加重了陰森的恐怖感。亦舒走在前麵,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害怕,連打了幾個哆嗦。

徐世曦瞧亦舒欲言又止的樣子,結合近段時間以來發生的大事小事,心裏有了七八分答案。

除了唐黛,不會是其他人了。

“緣分盡了,自然就要放手了,不想放,也得放。”亦舒,是不是還是不相信我?“可是親人之間不一樣,親人之間血脈相連的關係是斬不斷的。”

“說的對,親人之間的關係是斬不斷的。”亦舒略過了前半句話,重複了後半句話。到了今時今日,她怎麽還會不相信世曦呢。如果不相信,是對他的一種侮辱。是對這份來之不易的感情投出的一張反對票。任何東西,摧毀永遠比建立容易。

“隻要我在一起,早晚也是親人。”徐世曦把亦舒摟在身畔,用動作詮釋了他的拳拳之心。

愛情的最高境界,可能就是親情吧。

很快地進入了睡夢中,雨打風吹的狂響驚不醒沉浸在夢中的人。

亦舒早上從床上起來時,看到落地窗上布滿了一層均勻的水汽,看出去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

打開窗戶,大量的白霧往屋內湧進來,像是打開冰箱,逃逸出來的冷氣。隻不過,夏天的時候是難得的涼爽,冬天可是難受的遭罪了。

亦舒從衣帽架上拿了一件駝色的呢大衣披上,再次打開窗戶,走到陽台上。往遠處望去,白茫茫的世界,被霧氣霧化的朦朧感,唯美地心痛發慌。往下望去,一些低矮的植物,覆上了一層剔透的白霜。

轉眼到了十一月。

唐黛在醫院住了一個月,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

唐潮為了他的姐姐,經常上海雲城兩地跑。幸好他的課業不算繁重,每天有冗長的空餘時間來打發。

住院的後半段期間,一直是唐黛獨自一人呆在病房。每天除了與醫生護士打交道,就剩下一部六英寸的手機與她作伴。

有一天晚上,伸手去摸床頭櫃上的水杯,不小心把手機推到了地上,屏幕立時四分五裂。唯一可以聊天和看視頻的樂趣都沒了。

唐黛的朋友也是少得可憐,住院期間,隻有迅元的幾個同事組隊來看過一回,其他沒有一個人自持朋友身份的人踏入過病房。

或許是朋友集中在上海,沒時間過來吧?

其實,唐黛對於朋友這方麵是看得相當開的。以她的家庭背景,交往到的部都是出門名門的大家閨秀。聊天的內容基本是集中在包包,服飾,首飾,化妝品,男人方麵。

她一向嗤之以鼻,不願與其為伍。久而久之,便被孤立起來。倒是一些商業精英男士,對她另眼相看,青眼有加。早幾年前,有意娶之的人不計其數,都被她拒之門外。這兩年,慢慢地遞減了下來。不知道是受挫沒信心了,還是覺得唐黛年紀大了。畢竟,很少有男人會喜歡一個能力比自己強,且年紀比自己大的女人。

讓唐黛感到寥寂和落寞的是唐經國對她的不聞不問。盡管是她不告訴父親受傷住院的情況。可這些日子以來,除了工作上的匯報,生活上的瑣事,總是一句話帶過。他永遠把事業放在第一位。所以,她隻要觸發身體的免疫係統,就能自動消除因為唐經國帶來的負麵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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