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風吹清風

梁木清

第六十三章——愛之責之

書名:輕風吹清風 作者:梁木清 字數:5359

在手術室門口看見了他。

亦舒的腳步由遠到近,由疾到緩。徐世曦站在手術室門口,說明受傷的那個人不是他。

徐世曦的磁場感應到熟悉的氣息正在向他靠近,下垂的頭顱倒向右邊,用左眼去望視。

亦舒提懸的心放回了胸腔。她步態從容地走過去,他也從對麵走過來。窗外有陽光擦著矮樹最頂端的幾片樹葉曲折地照射進來。

“受傷了嗎?”亦舒仍舊不肯定地詢問,“好端端的怎麽在醫院?”

還是說有什麽隱疾?雖然他這個人身子骨一向硬朗。三十多歲了也沒有同齡的中年人該有的發福跡象。平時煙酒幾乎不沾,除了工作應酬,無法避免地接觸一些,生活中,避之不及。作為一個男人,有別於大眾,他跟她說過,苦澀嗆鼻的煙霧吸進吐出,就像是小時候走過的垃圾焚燒廠,問到的刺鼻氣味,大致相同。酒,實在是一種很奇怪的液體,不甜不蜜,很多人隻是把它用作消愁的道具。但是,他缺乏運動,可能是受限於工作,極少的業餘時間用來鍛煉根本不夠。何況,鍛煉也是一件疲累磨人的差事。

“不是我,是……”徐世曦吞吞吐吐,眼神躲閃。

那會是誰?他的父母並不在雲城,這裏,沒有值得他六神無主的朋友。除了喬思明吧。

他看到她轉動的眼球在急切地等待一個答案,咽了咽口水,“是,唐黛。”

“她怎麽了?”亦舒好奇地問道。也來不及吃醋和嫉妒。心想對方躺在了手術室裏,一定是遭遇了重大的身體創傷。

可,唐黛此時不應該在廈門嗎,怎麽會出現在雲城的手術室?關於這個疑問,亦舒在自我提問的下一秒就做出了自我解答。

原因和答案太簡單了,簡直是一道送分題。

“她出車禍了。”徐世曦的情緒持續低迷著。

亦舒諒解他,相識一場的情分,替她擔心是無可厚非。

“她怎麽會……她不是在……”亦舒故意把兩句話的後半句省略。

“具體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接到電話說是她出事了,就急忙趕來了。”徐世曦一邊回憶剛剛發生的經過,一邊解說。

“進去多長時間了?”

“兩個小時了。”

亦舒簡單的提問後,不再多言了,背倚在牆上,看著過道上來回的人,腦海裏像是注入了四大洋,巨浪滔天,風平浪靜。輪番上演。

“來做什麽?”

一個身材頎長的峻拔身影映入亦舒的眼簾。

是喬思明。亦舒抬眼看他,臉上到處是擦傷,貼著一塊紗布。不過看樣子是小傷,沒什麽大礙。手臂上纏著厚厚的繃帶,估計是脫臼或者骨折了。

他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呢,發問的對象又會是誰呢?這裏除了她和徐世曦之外,無半個人影。那麽,便是他們二者之一了。

喬思明一瘸一拐地靠近,徐世曦小跑過去扶他,“怎麽出來了,趕緊回去躺著,有消息了,我會第一時間告訴的。”

他推開他的手,瞪視他,“不用管,現在站在這裏扮演內疚,好人的角色,當初幹什麽去了!們都走,我一個人在這裏就夠了。都給我滾!”

們?亦舒震驚,看來自己也成了那個多餘的人。隻是喬思明沒來由地發火,所謂何來?

“先冷靜一點”徐世曦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叫我怎麽冷靜,她就躺在裏麵,可能隨時都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喬思明用完好的右手掐著自己的後腦。如果早知道,一開始的時候,就會不顧一切和她表白,即使被她討厭,與之絕交,總好過現在牽腸掛肚。

喬思明在大學的校園十佳歌手比賽中遇見唐黛,自從輸給了她之後,他的整顆心都被她贏走了。大概是出於絕對的自信,他以為憑借他的個人魅力,不需要大費周章,就能把對方輕易地追到手。

時間被老馬駕著一路奔去,緩慢而又快速地行進。當喬思明終於忍不住準備吐露心聲的時候,同窗好友徐世曦卻向他宣布,他和唐黛在一起了。那一刻,在橙紅的太陽底下,他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黢黑和眩暈。

在他們交往後,喬思明跟唐黛第一次表白過,那時的她卻說不要開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玩笑。他隻能苦笑著說,真聰明,一眼就能看穿我在跟說笑。

昨天晚上,在候車大廳,喬思明再度像唐黛提問,一個假設性的問題,他害怕得到拒絕的回答,在問題前麵加上了“假如”兩個字。

——假如當初沒有和徐世曦在一起,會選擇和我在一起嗎?

唐黛拒絕回答。因為其實她也不知道,假如沒有徐世曦的存在,她是否會和喬思明在一起。那是另外一個次元發生的事情。如果有平行世界,或許能夠得到他們想要的答案。可能她和喬思明在一起也不見得是正確的抉擇。

亦舒看著兩個大男人,在上演一場仿佛生離死別的戲碼,震動之餘,看不懂,想不通,轉不動。

唐黛對亦舒而言,什麽都不是,隻是單純地認識罷了。亦舒沒有多餘的情感去用在她身上。充其量,勉強地同情一下她罷了。

亦舒的情感很“自私”。它隻會用在與自身關係要好的人身上,如果陌生人都要賦予感情,那麽即使是泛濫成災,也是杯水車薪。

“又在這裏做什麽?”喬思明接著向亦舒開炮。“現在和世曦兩個人在一起了,就不需要再來這裏證明什麽了吧!”

亦舒的五髒六腑受到喬思明的炮火攻擊,瞬間點燃爆炸。她和徐世曦在一起時,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叫唐黛的人存在。更奇怪的是,當初他們在一起時,他是目睹一切的人,當時為何不說,現在馬後炮道理何在。

來醫院,不是她的本意,以為是徐世曦出了意外才會馬不解鞍地趕來。那些肥皂劇中常見的戲碼,套用在現實中,格格不入。不加任何修飾的表演,一眼就能看出馬腳。

亦舒看到傷痕累累的喬思明,懶得和他爭吵,看來顏露沒有和他在一起,是一件極其明智的選擇。

“我不需要證明什麽。”亦舒語調平和地跟他說:“也不需要代表什麽?我和,還沒到可以互相指責說教的地步。”

亦舒模棱兩可的話,喬思明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思索了幾秒鍾,正要回懟,手術室上方的紅燈轉成了綠燈。推拉門隨之打開。

唐黛渾身纏著白色的繃帶,臉色蠟白,像一張發黃的紙。手背上紮著針,床頭的佇立的輸液瓶,通過一根細長的橡膠管道,一點一滴地往她身體裏輸送透明冰涼的液體。

喬思明向前一個大跨步,差點跌倒在地,幸好推床的扶手撐住了他,看了一眼毫無生氣,如同死去的唐黛一眼,他忍著疼痛,奮力站起來,迫近醫生,“她怎麽樣了,她有沒有事,她……”

醫生麵對目光如炬,說話激動到含糊不清的病患,處變不驚地說:“手術很成功,術後盡量臥床休息,多補充一些營養,相信很快就能康複。”說完,他如釋重負地脫下手術服走了。

護士把推床推到住院部,喬思明寸步不離地跟在一側,徐世曦走在稍微靠後一點的位置。亦舒猶豫半天,要不要跟上去。在目測相距兩百米的時候,她才邁開步子,配合他們的速度,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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