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攻心記

跳海躲魚

160快不行了

書名:前任攻心記 作者:跳海躲魚 字數:6813

當時,已經是淩晨兩點多吧,我正坐在酒店軟綿綿的沙發上,剛剛忙完的張明朗正拿著熱‘毛’巾,非要說我冷,非要給我捂手。

難得那麽和諧又甜蜜,我當然是十分樂意,趕緊地把自己的豬手給伸了過去。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我甚至不想接,掃了一眼是羅建文,才勉為其難讓張明朗把電話給我遞過來。

我一把電話湊近耳邊,羅建文就丟給我一聲驚雷,他說:“陳三三,你在哪裏。謝彩萍她快不行了。”

就在那一瞬間,似乎所有的聲音都沉寂下去了,我的耳膜裏麵隻有一個聲音,謝彩萍不行了,謝彩萍她快不行了。

渾身顫抖,我用還算平穩的聲音衝著電話就問:“給我把話說清楚!”

羅建文的聲音嘶啞,他說:“盛德劉胖子和周正明帶了幾個男的過來消費喝酒,點的是謝彩萍,謝彩萍一來二去被灌多了,最後被帶走了。正好那個時段場子很火爆,沒人注意這事,那些男人我‘操’他媽的不是人,把謝彩萍當那種‘女’人了,最後謝彩萍酒醒了大半,她太剛烈,明白什麽事之後,從三樓窗戶跳下去了。”

剛說話這話,羅建文的聲音忽然變得哽咽,他說:“三三,你能過來北大醫院一趟嗎?謝彩萍她說她在深圳就你一個好朋友,她就隻信你,她有事找你幫忙。”

渾身冰涼,我拿著的似乎都像是變得虛無,我對著話筒說:“羅建文,你特麽的找醫生救她啊!多少錢醫‘藥’費都行,我去湊!”

可是那邊突兀斷了線。

我的眼淚就掉下來了,把胡‘亂’一丟,就語無倫次地說:“張明朗,深圳,我要回去,我要趕緊回去。”

張明朗想方設法,為我訂了最早的一趟班機,回到深圳卻依然是十點了。

打的飛奔在路上的時候,我壓根止不住自己的眼淚。

是的,在此之前,我可能這段時間的日子過得太衣食無憂,我忘了曾經跟我掙紮在溫飽線上的謝彩萍,她好好的時候,我見她的最後一麵,是怕尷尬,就拉她過來湊數跟羅建文吃飯。

在我的心裏麵,我覺得她不過是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是一個關係不錯的同事,但是在她的心裏麵,原來將我當成那種可以信任的好朋友。

這樣的信賴,卻絲毫無法讓我欣喜分毫,反而讓我想想她就心酸。

張明朗靜默著看我哭泣,一直一直給我‘抽’紙巾,然而那些紙巾也無法抵擋我的眼淚。

我終究還是要內疚一生,我終究還是沒能見上謝彩萍這個悲慘的,沒有過過哪怕一天好日子的,一直一直哪怕在再‘混’‘亂’的夜場上班也心裏麵懷抱著美好的姑娘最後一麵。

她就安安靜靜躺慘白的被單上麵,渾身的傷痕,嘴‘唇’緊閉,臉‘色’白得驚人。

這是我第一次那麽接近死亡,這是我第一次那麽目睹著曾經那麽鮮活,曾經能跑能跳能笑的生命,變成這樣毫無聲息,變成這樣慘烈。

我忽然想起我第一天在羅建文的夜場裏麵上班,我壓根放不開自己,被個客人蹭了一下大‘腿’就大呼小叫被領班罵,最後是謝彩萍主動提出她帶著我,她還把她的麵包分給餓得死去活來的我。

所有的記憶湧上心頭,那些恨意就變成了嘴巴裏麵狠狠擠出來的話,我問呆坐在一邊的羅建文:“報警了沒?那些人渣抓到了沒?”

羅建文的眼睛裏麵湧現出生生不息的‘迷’惘,半響才如同遊魂一樣說:“謝彩萍指控的那兩個人劉胖子和周正明,辦案人員到達現場的時候根本沒找到,那個房間裏麵隻有一個小夥子,他說人是自願跟他出去的,也是自願跟他發生關係的,就是普通的一.夜情。”

我聽得冒火,眼淚更是洶湧,牙縫裏麵擠出罵人的話:“臥槽特麽的!謝彩萍不是那種人!撒謊總得有個度,那個孫子在哪裏,我要去幹死他!“

大概是‘激’動,我依然渾身顫抖,站立不穩,身邊的張明朗沉默著扶了我一把。

正在這時,黃思敏從‘門’外麵走進去,掃了我一眼之後,把一瓶牛‘奶’遞給羅建文說:“喝點。”

羅建文沒接過來,而是繼續目光呆滯:“辦案的去了,從她的身上隻提采到這個男的dna,因為案發之後有人過去,謝彩萍的‘精’神已經崩潰,她所有的陳述不被采用,加上嫌疑犯和目擊者的口供,把這個斷定為自主行為的自我傷害。”

他的話剛剛落下,我忽然暴怒了一樣鬆開張明朗的手,抓起病‘床’旁邊那個桌子上的一個小盒子就往地上砸,一邊砸一邊罵:“狗屁的自殺!狗屁的自願!謝彩萍什麽人品我清清楚楚,這事不能這樣算了!我要把這班人渣全部揭發,讓他們去把牢底坐穿,讓法律製裁他們!”

越說越‘激’動,我壓根控製不住自己的大嗓‘門’,這時有護工過來敲開‘門’,冷著臉走進來說:“好了沒?節哀順變,告別完了就好了,我把這個拉走了。”

她大概是見太多了這樣的生離死別,她大概是見太多原本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隱,以致顯得麻木,以致顯得冷漠,麻木冷漠得讓我心酸。

在死亡麵前,我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力。

出醫院裏麵出來,羅建文的情緒依然不好,一直低著頭,有誰喊他都很惘然地看一眼,然後又把臉轉過去,走到車‘門’旁邊開了車,忽然惡狠狠地說:“不行,我要去找那些狗日的幹一架!“

我示意張明朗抓住羅建文,張明朗趕緊的過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說:“不能衝動。“

羅建文拚命掙紮甩開張明朗的手,提高聲音就說:“臥槽!我根本不能忍了!如果我跟謝彩萍是個陌生人就算了!問題是這個姑娘前段時間因為一起出來吃飯我順道送她回去,她左感‘激’右感‘激’,還說第一次坐那麽貴的車,還說她努力掙點錢給她爸,等再老兩歲就不賣酒了,回老家找男人結婚!為什麽這些人渣要朝她下手!她的好生活還沒開始過啊!“

然後,我看到羅建文突兀洶湧而下的眼淚。

這時,黃思敏忽然走上前去,一個撲上去抱住羅建文的脖子,放輕聲音說:“別‘激’動行嗎?如果出了事非要以暴製暴,那麽我們跟那些人渣有什麽區別!人死不能複生,現在都需要冷靜,還要通知她家裏,還要幫著處理後事。冷靜一下,別‘激’動。”

而謝彩萍的喪禮,是三天後,在深惠路那邊那個殯儀館舉行的。

可能是羅建文因著謝彩萍的悲劇,把那個場子結業了引起了那些同事的怨氣,也可能是他們覺得來這樣的地方晦氣索‘性’不來,那些以前跟謝彩萍相處不錯的同事,愣是沒有一個人能來送一下這個孤單單的姑娘。

她那個親爸,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全身曬得黝黑黝黑,頭發白了一半,在他來到深圳那一天我就把謝彩萍因為熬不住了,‘交’到羅建文手上的銀行卡與寫著歪歪斜斜的密碼的小紙條,完完整整地‘交’給他了,他曾經一度哭得暈過去。

而現在,白頭人送黑發人,他依然全程老淚語無倫次,一直一直用著我聽得模糊的方言說對不住娃,一直沒讓娃過過好日子等等,我看得揪心,聽得心酸。

一直到遺體告別,我都還有些恍惚,覺得這是一場噩夢,說不定夢醒來了謝彩萍就起來了。

然而一直到最後,她終究沒睜開她美麗的大眼睛再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

對周正明的恨意,就在這麽一刻變得更是濃厚。

所有的新仇舊恨全部擠壓在心口,卻無法一下子找到噴發的突破口,我覺得我如果不加快腳步讓周正明這個人渣受到應有的報應,簡直對不起安安靜靜躺在我麵前的謝彩萍,也對不起自己那些年在他的指示下,所有受過的屈辱和疼痛。

從殯儀館裏麵回去沒兩天,我發起了高燒,根本一點胃口都沒有,張明朗把上海的客戶丟給林啟程去跟了,他帶我看了醫生,醫生在問了情況之後責罵張明朗不該讓我一個孕‘婦’去那些地方,張明朗其實‘挺’無辜的,被罵成狗了愣是不敢吭聲說我自己偏要去的,就一直被罵一直被罵,罵完了還得去賠笑臉,讓那個醫生對我上點心。

折騰得有點累了,我的眼前依然不斷浮現謝彩萍的模樣,越想越難受。

張明朗開著車,估計也不知道怎麽樣安慰我,隻得沉默著,任由著我坐在那裏發呆。

快到橫崗的時候,他這才冷不丁地打破這份沉寂說:“陳三三,你肚子裏麵懷著娃呢,不能情緒‘波’動太大了。這事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是你不能‘插’手了,那些人根本就是禽獸,根本視人命就跟路邊的流‘浪’貓狗一樣,你一點對付他們的心思都不能有,知道了沒有!”

最後一句話,張明朗的聲音徒然升高,我正在神遊被狠狠拉回來,又是嚇了一跳,隻得硬著頭皮說:“我知道了,別擔心。”

是的,我是真的知道了,知道我之前有多天真。

我以為周正明再人渣也不過是盛德一個人資總監而已,他再牛掰也牛掰不到哪裏去。可是我現在發現,他就是一個禽獸,還是一個手段狠毒的禽獸,我必須更小心翼翼一些,揪準了能把他一鍋端的機會再下手,才不至於分了張明朗的心。

也怕張明朗因為我影響思考力,這段時間以來,我第一次那麽溫柔,扭過臉去衝他說:“我不會的,我會看在娃娃的份上安分一些,你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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