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冷靜，冷靜啊！”
張永死死摟住天子，“皇子隻是叫，叫公公而已哦……”
話音一落，張永便覺有股冷意襲來，忙哭喪著臉道：“民間叫公爹也是公公……”
“噗！”
簡寧樂了。
張永典型地越描越黑，看著正德那臭臭的臉，從他手裏將孩子抱過來，拍了拍正在傻樂的傻兒子，笑著道：“養兒方知爹娘恩。陛下，您現在知道先帝和太後為人父母的心情了吧？”
“我，我可沒想他這麽不孝。”
正德臉一紅，隨即昂著脖子道：“不錯，我可沒不孝，叫自己父親公公。”
“孩子牙牙學語時，哪個話聽得多就學了，你哪那麽多小心思啊？”
正德臉一下跟夜梟一樣可怕了，他陰測測地盯著崔餘樸，崔餘樸嚇得臉色發白，忙跪下，“陛下，奴婢沒有，奴婢沒有啊！”
奶媽也是忙跪下，哆哆嗦嗦地道：“陛下，奴，奴婢不敢……”
“行了。”
簡寧道：“你一下朝回來就搞得一屋子人戰戰兢兢的，有你這麽小氣的爹麽？”
正德委屈，“憑什麽不叫我啊？我是他爹啊！”
“過些日子就會叫了，急什麽？駒兒餓了吧？小樸子，去看看，膳食都準備好了麽？小皇子的蛋羹弄好沒？看他小嘴砸砸的，該是餓了。”
“奴婢這就去看看。”
崔餘樸忙溜走。
龍威太可怕，雜家受不住了。
“剛看你挺高興的，是發生了什麽好事麽？”
簡寧轉移著話題，“我聽說西班牙的使節已到京城了，這下葡萄牙人該著急了吧？”
正德是個直爽的人，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一聽簡寧說起這茬，頓時眉飛色舞了起來，“是啊，那幾個龜孫當朕白癡呢！這會兒該著急了吧？哈哈！西班牙人可有誠意了，不但送來了兩船土豆紅薯，還承諾，隻要能允許他們與我大明自由貿易，便奉上造船圖。”
簡寧抿嘴，“還是精明。”
“是啊。”
正德也是感歎，“這西洋乃是多帆船，莫說是造出來，就是造出來了，培養水手也需好多時間。且他們並未提航海圖，想來是不想給我們。你想啊，要是我等有了航海圖，直接下西洋自己賺錢去了，哪裏還有他們的份？嘖嘖……”
正德搖著頭，“沒個省心的。不過倒也正常，換作是我也不會輕易交出來的。嗬，說起來，那群白皮正在打聽瓷器的做法，嗬嗬，這可是傳家手藝，誰會教他們？！”
簡寧哭笑不得。
國人將手藝看得很重，從來不輕易示人，這傳統算不算是挽救了瓷器貿易一回？
夫妻二人說著話，那邊蛋羹也端上來了。簡寧拿著小木勺舀了一點，喂著駒兒。小東西胃口很大，須臾功夫便是將一碗蒸蛋吃了。吃完還不盡興，又抓著簡寧的袖子，眼睛滴溜溜地往桌上看，那意思是再給點吃的。
正德直樂，“這孩子好，胃口好，像朕。”
頓了下又道：“你這木勺好，銀勺看著好，可孩子吃著燙嘴。”
簡寧笑道：“所以實用才是最好的，華而不實的東西最要不得。”
“你這話聽著怎麽像在暗示朕什麽？”
“陛下想多了。”
“你有。”
“我沒有。”
正德哼哼道：“你心裏編排我都成習慣了，你肯定有什麽想說的。”
簡寧哭笑不得，“這回真沒有，就是一句感歎罷了。”
說罷便讓吳玉娘給盛了碗雞湯，澆在手邊的摻了青菜碎末的米糊上，一點點給小家夥喂著，嘴裏還道：“你看駒兒就吃這些最平常的東西，不也長得挺好麽？若是隻吃奶哪裏能這麽壯實？人奶是好，可到了該吃米糊的時候，還是得吃米糊，不然哪能這麽壯實？你看他可曾生病過？”
正德想了想是這個道理，便是開心地道：“說得是。我小時候也不挑食，什麽都吃，母後也說這樣好養活，所以你看我多壯實？我那個妹妹就是……”
說起妹妹，正德眼眸一暗，忽然握緊拳頭道：“我的孩子都會好好的，不會讓他們挑食，誰挑食打屁股，都得活得好好的。”
先帝與太後本來有三個孩子，可卻隻有他活了下來，弟弟跟妹妹都沒活到兩歲。在這年頭，就是皇家的孩子想活到成年都是不容易的。所以駒兒健壯，這讓他也格外安心一點，甚至也漸漸覺得簡寧一些話是有道理的。
必須母乳喂養，且過六月後，母乳已沒了營養，要麽換個新奶娘，要麽就得開始吃輔食了。
“以後孩子的事都你安排，你是他娘，總不會害他的。”
正德沉思後，道：“母後也是開明的人，見你將孩子養得好，也不會多言的。”
簡寧笑著道：“隻要是為了駒兒好，母後都好說話的。”
二人略過這話題，將吃飽的駒兒抱給奶娘，便是吃起飯來。
飯菜很普通，甚至都不如前幾個月的飯菜。如今的飯菜已和簡寧在家時差不多了。兩人吃飯，能吃得了多少？四菜一湯已是考慮了皇家的臉麵，不如簡寧覺著一葷一素一湯已經夠了。
自打正德降旨減了宮中膳食用度，又主動將自己膳食一項去除，與簡寧同吃同住後，宮裏的風氣好了不少。先帝在位時，就是簡樸得很，其實皇太後一直吃得很簡單。如今見到兒子懂事，更是鼎力支持。
宮裏兩個大佬帶頭，奢靡之風自就沒了。皇後與兩位妃子怎麽想，簡寧也顧不上。
再說，她們的份例就算減一半，也是不少的。一個人一張口，能吃多少東西？而且宮裏這套把戲實在有些惡心。
民間幾文錢一個雞蛋，居然報價5文，其中的錢去哪了？她雖沒明著說，卻是讓人傳話給唐寅，故而皇家日報上多了一個物價漲幅的版塊。
正德看到後，大怒，下令打死了幾個辦事的宦官，抄了家，狠狠地殺了殺這股弄虛作假的貪汙之風。
一時間，宮裏人人畏懼，對簡寧簡直忌憚到了極點。誰都知道，皇家日報跟簡寧的關係，這事若沒她的授意，鬼才信！
不過簡寧提議給宮女太監延醫請藥，深知年滿25放出宮的話也深得人心。皇太後更是大力支持，朝裏的大臣也覺此為深合仁君之道，便是紛紛響應，宮人們得到了實惠，倒也沒因此事對簡寧起多大恨意。
再者，這等油水也就那幾個人受益，他們犯得著去恨穆妃娘娘麽？
“今天這茄子做得真好吃。”
正德喝了口冰鎮的米酒露，“等會用來下飯一定不錯。”
簡寧笑笑，“待那個辣椒長出來了，用來做茄子也許更好吃。”
“你怎知道辣椒一定能吃？”
正德也是好奇，“那些西班牙人說這玩意隻能看看，不能吃。”
“那是他們笨。人家大食人就能吃，怎麽他們就不能吃？”
簡寧鬼扯的本事已入至臻境，張口就來，“要不怎麽生意做不過大食人？”
“說起大食人。”
正德笑了，“也不知哪裏得來的消息，聽聞葡萄牙與西班牙人來我大明後，竟也是派人傳消息來，說也想建交。人都到廣州了，今個兒奏報送上來了。”
“那好啊！大食人的海船可不差，他們都是盯著咱們的瓷器，絲綢，茶葉來的。讓他們打出腦漿子，可就便宜我們了。”
簡寧笑眯眯地道：“我在家鄉時聽說，這西洋諸國早就想跟我們做生意了，可這大食人把持著陸上通道，使那些西洋人過不來，他們無奈才出海，企圖在海上尋到咱們這兒。”
“對了。”
簡寧又道：“我還聽說，在元朝時，有個叫馬可波羅的人到過咱們中原，後來回去後還寫了本馬可波羅遊記，說咱們這兒遍地黃金，人人都穿絲綢，用瓷器，喝茶水。那群西洋人羨慕得瘋了，所以才一次次出海尋咱們……”
正德瞪大眼，“竟有這樣的事？可官方記載裏怎不見記載？我晚點讓人查查去。馬可波羅？這名字真怪。這些西洋人的名字都怪裏怪氣的，叫著拗口。”
他頓了下又道：“不過他們的語言也有趣，我讓那個火者亞三教我葡萄牙語，嘿嘿，我現在會說好多了。”
簡寧嘴角抽了下。
正德這人要在後世絕對人才。
這語言天賦太可怕了，簡直是外語學霸。
他現在就精通朝鮮語，藏語言，回族語言和阿拉伯語。而這才多少天啊？居然就學了好多葡萄牙語。可預見的是，他很快就會掌握這門外語，然後很快又會學會西班牙語。
要知道，其實西方語係有許多相同之處，掌握一門後，再學其他臨近國家的，要容易許多。不像中日韓語，沒什麽共通處，學起來比較困難。
“那你學會了也教教我吧，我在這宮裏也沒……”
話音未落，便聽外麵有小太監進來稟報，“陛下，錢大人與牟大人在宮門外打起來了。”
正德愣了下，“他們倆怎麽打起來了？”
“陛下您那天隨口說了句給錢大人賜姓，還說他像是您的兒子，錢大人許是當真了，自稱自己是皇庶子。這話被牟大人聽見了，便是斥責他，哪裏曉得後麵竟是動起手來……”
這話一說完，屋子裏的溫度頓時下降了好幾度，正德臉一僵，下意識地瞄簡寧。
這一瞄，便覺頭皮發麻。
這臉上……
果然沒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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