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國王希望明朝廷能承認我們在滿喇加的合法地位。”
皮萊資一臉自信地道：“陛下，西班牙是個無恥的國家，他們的臣民都是沒有道德的！他們就是野獸，是未開化的人！在菲律賓奴役著那群可憐的土著人！陛下，他們是沒有道德的！並且質疑我方在滿喇加合法占領的土地！”
正德問道：“菲律賓在何地？”
翻譯忙道：“陛下，就是呂宋。”
西班牙人占領了呂宋？
正德的臉冷了下，望著眼前的皮萊資冷笑了一聲，“合法占領？如果朕沒記錯的話，滿喇加並非無主之地，且滿喇加與我國有朝貢關係，乃是我大明屬國，貴國如此有失道義了吧？”
此言一出，整個朝堂裏都議論了起來。
對這群紅毛鬼的好感已降到零下了。果然如穆妃娘娘書裏寫的那樣，這群人貪婪成性，殘暴不仁，不能以禮待之。沒準三寶太監真在這些人手裏吃不過虧呢。
李東陽忽然咳嗽了起來，朝堂的議論聲停止，紛紛看向李東陽。說實話，如今焦芳雖還留在朝堂，可勢力卻是不能跟以往比了。李東陽隱隱已有了首輔的做派。隻是焦芳也聰明，不跟這些人爭鬥，隻管抱著天子大腿，算是製約住了朝堂“清流”們，出現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他這一咳嗽，自然也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朝堂一時安靜了下來。
“愛卿可是身子不適？”
“多謝陛下關愛。老臣年老體邁，天氣炎熱，似有上火之狀，胸悶難當，還請陛下允老臣暫作休息。”
他說著便是抬頭，衝正德使了個眼色。正德心領神會，便道：“如此便是先歇朝吧。”
說罷又一臉和藹地衝皮萊資道：“使臣，我們明人習慣在飯桌上談話，所以現在暫作休息，晚宴時再談這問題吧。”
皮萊資也察覺出氣氛不對，連連應“是”，然後隨著一個小宦官出了奉天殿。
他望著這金碧輝煌的宮殿，不由感歎，“明國之大之強盛遠超想象。就這皇宮一處都比國王最華麗的宮殿都華麗。”
火者亞三微微笑道：“聽說紫禁城有9999間房屋，不然如何應得上上國之威？”
火者亞三是一位居住在滿剌加王國的南洋華僑。16世紀初，葡萄牙吞並滿剌加後，急欲與中國通商，這位會說明話的華僑也就理所當然地跟著皮萊資入京了。
隻是火者亞三真實姓名叫什麽卻是無人得知，他在通報的名字上也是這名。想來此人並非宋時出居，而是明時逃逸的明人，故而要隱去真名，裝成世居滿喇加的華人吧。
皮萊資小聲道：“這兒的官員是不是也跟沿海的官員一樣，都喜歡銀子？”
火者亞三低聲道：“劉瑾倒台後，朝堂清正了許多。不過錢這東西嘛，我想沒人會不喜歡的。您說呢？皮萊資先生。”
二人對視一笑，心領神會。
出了宮門，二人便聲稱要在京城轉轉。這倒也是合理要求，畢竟已覲見過天子了，的確是可以在京城轉轉了。
於是乎，負責此事的官員細細交代了一番後便由著使節團去了。隻是等人一走，幾個人又出現在那位官員身後，抱拳道：“大人，可要跟著？”
“陛下有旨，暗中跟隨，莫要讓其發現蹤跡。”
“是！大人！我等便衣出行，定不辱錦衣衛使命。”
幾人很快消散在人群，年輕的官員望著皮萊資等人遠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輕蔑。
區區蠻夷也敢占我天朝大國的便宜，哼！倒要看看你們怎麽個狡詐法！
皮萊資不知自己等人已讓錦衣衛監視起來了，他這會兒隻覺這京城真大啊，真熱鬧啊，比起廣州更是熱鬧許多。隻是這兒的人似有些不友好，對他們指指點點不說，還有人直接喊他們是紅毛鬼。
不說好了禮儀之邦麽？皮萊資淚汪汪的。不過在看到市麵上的綢緞，瓷器後，他完全忘了這些傷痛了。
大明幅員遼闊，南北風俗不同，在藝術上的呈現也不同。京城的瓷器更透著一股大開大合之勢，便是綢緞刺繡也與南邊不同。南邊的繡品溫婉，北方的繡品花色華麗，用色更鮮豔，這顯然更符合彼時歐洲人的審美觀。
他紮進一個個鋪子，恨不得將這些東西都打包回去。再想想這回動用了六條大船，便是心裏嗨到不行了。
六條大船這會兒都停在天津港，將上貢給天子的東西清空後，船艙就都空出來了。這得裝多少瓷器和絲綢茶葉啊？！
至於銀子……
嗬嗬，為了這回貿易他們可是做足了準備的。如今有了滿喇加做中轉站，還扼守了太平洋航道，還怕沒銀子支付麽？
一邊逛著一邊小聲衝火者亞三道：“亞三，你知道那位百小生麽？就是帝皇陛下的妻子。”
“哦……皮萊資先生，您有所誤會了。大明與西洋諸國不同，乃是一妻多妾製，那位百小生，也就是現在的穆妃並不是天子的妻子，隻能算妾侍。不過她是唯一替天子生下皇子的，又受天子寵愛，地位十分尊崇。”
“真是不可思議。”
皮萊資一臉羨慕，“這個國家的女人真有趣，竟然允許丈夫有這麽多女人。”
火者亞三心裏鄙夷。
你們這群鬼佬不也是在外麵養情婦麽？你們的妻子不也默許了麽？偽君子！
“我聽說那位穆夫人……”
“我糾正下。”
火者亞三一頭汗，“那位娘娘並非姓穆，穆乃是她的封號，她姓簡，所以您該稱她為簡夫人或者簡姑娘。”
“好吧……”
皮萊資頭疼地道：“你們的稱呼我還搞不大清楚。”
頓了下又道：“總之按你們這麽說，這位夫人地位十分尊崇，且在民間也有很大聲望，如果尋她辦事的話是不是？”
“她哥哥乃是定安伯，不過我想您沒什麽機會從她那占什麽好處。您不知道，這位娘娘十分清正，劉瑾您知道麽？是個閹人，不過權利卻大，他最後也被這位扳倒了。這個娘娘很厲害的，不是好相與的。每天她娘家哥哥的門前不知多少人在排隊等候，可卻全被打走了，她並不是貪財的人。”
“這樣……”
皮萊資有些失望，可隨即又有些期待地道：“我聽說她的才華了得，寫了不少著作，遠揚海內外，這樣一位尊貴又有才華的淑女要是能相見就好了。”
火者亞三差點嚇傻了。
大明宮妃也是你能見的？
“我大明的女眷是不能見外客的，宮妃就更不用提了。”
皮萊資呆了下，忽然懊喪地道：“早知道就該將我的女兒帶來。”
您那個和土著女生的私生女？
火者亞三差點又嚇傻了。
那樣一個低賤的東西也想見穆妃？穆妃是何等尊貴的人？！
就算他長年在海外都曉得她的名聲好伐？這一路來，他都是看著她的書過來的，自然知道這人在大明是什麽樣的地位。有帝寵不說，名聲還特別好，大家都覺得她是扳倒劉瑾的關鍵。
不畏強權，兩袖清風的，又是天子心頭肉，你這個蠻夷的私生女豈配見她？
“我想……”
亞三婉轉地道：“先生，穆妃娘娘不是那麽好見的。畢竟大明的宮規相當嚴格。除非你女兒也是貴族。”
這樣一說，皮萊資就明白了。
貴族隻和貴族玩，這和歐洲一樣。想到這裏便是惆悵，“那我該讓我遠在家鄉的女兒來麽？”
“……”
不說皮萊資在這兒是怎麽惆悵的，再說正德等人散去後便召來了李東陽等人，張永也趁機道：“皇爺，娘娘說這個東西根本不是什麽寒冰裏起出來的，就是玻璃珠子，跟咱們的琉璃差不多，就是燒出來的。”
李東陽一愣，“穆妃娘娘怎會知道這些？”
“西涯先生有所不知。”
張永道：“娘娘出生江南，那邊多有世家私下出海，這玻璃珠曾湧入過市麵，她老人家的一個書友就送過給她。她還說這些品質惡劣，不通透，真正好的那真如水通透，還說咱們也能自己燒的。無非就是些石英石，長石，純堿加一起燒製起來的。”
正德來了興趣，“哦？看來這些佛郎機人的確很是狡詐啊！嗬嗬，不過物以稀為貴，想來這玻璃珠子也難得，他們才來進獻得吧？令工部去研究研究，若是能燒出來，咱們做成杯子盤子再賣給他們。”
李東陽楊廷和風中淩亂了。
他們的陛下怎麽就成奸商了？不過再想想肥皂的利潤，忽然覺得也挺有道理。大明這兩年要沒錢還不知搞什麽樣呢。反正是陛下能安安靜靜上朝他們就滿足了。其他，要折騰就折騰吧！
想到這裏二人不由看向了焦芳。心裏都想：千萬別出第二個奸人了！
“陛下，滿喇加扼守下西洋航道，且滿喇加與我大明交好，萬不能應了佛郎機人，不然我等再下西洋恐受限製。”
楊廷和忽然道：“臣近日反複翻開穆妃娘娘所寫的下西洋，這才發現原來裏麵暗藏許多隱意。再聯想她寫的大秦帝國，便豁然開朗！這滿喇加萬不能讓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