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扶著自家嬌妻一臉心疼的侯沛梁，時遠暫時安下了心轉頭看向了程慕。
程慕正和那個女鬼鬥作一團，陰陽兩氣相衝，瞬時天色變得黑沉，陰風陣陣，令人毛骨悚然。
程慕掐手念了一個訣，食指指尖頃刻冒出一束金光，如閃電一般直奔女鬼的眉心。
沒想到那女鬼的功力不一般，直接張嘴吞下了光芒，而後猙獰地笑了起來。
時遠深感不妙，看過去時，程慕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很凝重，看來有些麻煩。
程慕閉眼將手掌攤開，嘴裏快速地念叨著什麽，時遠疑惑的看著，不由睜大了眼睛，一臉震驚的表情。
隻見他的手上憑空出現了一把桃木劍，劍身上貼著一張印字的黃符，劍尖寬平卻隱現金光。
程慕執劍傲立於空中，一身破舊僧袍掩不住他的強大氣場，陰風瑟瑟也絲毫不亂他的堅毅眼神。
他依舊一臉平靜地說了一句：“現下停止依然可行，貧僧仍會不計前嫌，渡你轉世成人。”
可惜那女鬼並不以為意，對著程慕直接撲了過去，程慕眼神未變隻是手中的劍抬了起來直指女鬼。
那女鬼離劍尖越來越近，劍身上的符就抖了越發厲害，連劍尖的金光也閃爍的越來越耀眼，逼得時遠眯起了眼，一時看不清局勢。
再睜眼時，一qiē仿佛都靜止了。程慕的劍尖直戳女鬼的眉心，透過了她的身體。
時遠鬆了一口氣，程慕的表情也舒緩了許多。
就在大家以為一qiē都結束了的時候，程慕和女鬼猛地被一群飄在空中的孤魂野鬼圍得嚴嚴實實，時遠透過密密麻麻的鬼的身體縫隙，也就隻看見了程慕的衣袍一角。
他一震，刹那間金光四散，時遠被眼前所見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些孤魂野鬼一個個快速的穿過程慕的身體不知多少回，時遠眼睜睜地看著程慕握劍的手瑟瑟發抖，臉色愈發的白，掛在手腕上的佛珠也一粒一粒地四散開來，砸在地上發出聲聲悶響。
終於他握劍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眼睛閉上，整個人狠狠地從空中墜落。
時遠慌了，他跑上前想接住程慕，可惜沒來得及。
——程慕直直地砸在了他的腳邊，愣住的時遠手上還做著要接人的動作。
“咯咯咯——”
滿天詭異的笑聲讓時遠氣紅了眼，他手下顫抖著扶起一身是血的程慕，仰天大吼：“你們去死！”
去死？可他們已經死了。
眼見著那些鬼猛地停了笑聲，全部向著他的方向而來，黑壓壓的一片直壓頭頂時，時遠緊緊地護住懷裏程慕的臉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來吧，既然要死，他便陪著程慕。
可惜，沒能死成。
一睜眼天色大亮，一絲一毫的鬼影都沒有，仿佛剛才的鬼嚎隻是一場噩夢。
然而，並不是。程慕依舊一身的血色，直喇喇地躺在地上沒有睜開眼睛。
“施主，還不快救他？”
猛然聽見人聲，時遠回神一看，原來是之前那個幫他看攤問他要酒喝的和尚。
剛才……是他救了我？
程慕不知道自己到底睜沒睜開眼，因為他腦子裏昏昏沉沉，眼前看不清任何顏色，隻能看到模模糊糊的東西的陰影，一qiē都不清晰，一qiē都仿佛水中月鏡中花，隻是幻影而已。
他搖搖頭，一qiē的東西都好像沒了，一片空白。
他撫了撫額頭，再去看時，眼前終於都清晰了，他的世界一片光明。
眼下，他獨自一人走在一條路上，窄窄的，筆直筆直的，一眼望不到盡頭。
他回頭腳下是一片空白，沒有退路，所以，他隻能一直走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路邊慢慢出現了一些倒披針形的紅花，奇怪的是，滿地豔紅卻沒有一片綠葉。
程慕瞥了幾眼沒停步，繼續往前走去。
走了一程，路邊入眼即綠，滿地綠葉不見花朵，程慕突然擰眉想起了什麽。
這是彼岸花。花開不見葉，有葉不開花，花葉永不相見。
程慕眉眼低沉，不發一語，腳下步子加快往前走去，他在找一個東西。
果然，沒走幾步，他看見了路邊一個突兀的石墩。
近身一瞧，隻見上麵刻了三個大字——黃泉路。
程慕閉了閉眼，果然，自己這是走在了黃泉路上。
孟婆？
他雙手合十在心裏默念一聲，睜眼時幾步遠的地方憑空多了一個方桌，桌前坐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婦。
老婦不看程慕隻是看著桌上的碗，不時還往裏加點東西。
“阿彌陀佛，貧僧靜思，敢問孟婆這是往碗裏加了何物？”程慕離了幾步遠並沒看見孟婆加了什麽東西，他輕聲開口沒有任何對於死亡的恐懼，仿佛隻是在和一個友人談天說地。
“幾塊蜜餞而已。”孟婆話中帶笑，“生前所有苦痛隻是過眼雲煙，喝了我這碗孟婆湯，吃下這幾塊蜜餞，往昔痛苦皆忘卻。”
程慕作了個揖坐在了孟婆對麵。
“所謂有因有果，孟婆如此好心必能有好果，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非也，我在這黃泉路上呆了不知多少年年歲歲，見過不知多少人，無論他們善還是惡，喝了這碗湯便都是新的開始。”孟婆又加了幾塊蜜餞放入另一個碗中，“第二世，前生的好人害了不少人被千刀萬剮，前生的壞人反而一生向善安樂而亡。因此，老婦我如何好心都是沒用的，好的結果隻在於他們自身如何選擇。”
孟婆端起一碗送到程慕眼前，程慕看著這清水裏浮著的幾塊蜜餞，看不出如何玄妙。
“此水來自忘川，忘川之水在於忘情。”孟婆聲音緩緩道來，“師父餘情未了，牽絆未斷，本身也不該亡，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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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吧。”
程慕行了佛家禮，反身朝著光亮走去。
離得光亮還有幾步，他聽見了一個清晰悅耳的聲音，一遍又一遍。
“程慕。”
他嘴角帶笑，大步跨向了光明。
時遠，是時遠的聲音！
——他聽得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