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盞裏的櫻花瓣已經呈現出泛白的色澤,林減言細細打量著,唇角不覺漫上一陣淡若輕風的微笑,原是依著顧夜蘭的身份,才有這般境遇。前世今生,顧夜蘭的一切皆是極好極好的,那林減言,你呢?
此刻,你又是怎樣的光景呢?
雪天路滑,王鳳嬌載著“林減言”駛著轎車一點點向前挪進,待行至南鑼鼓巷時已近傍晚。
夕陽在積雪籠上了一層薄橙,皮靴踩在上麵,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枯榮醫院在何處?”
顧夜蘭取下鬥篷的帽子,抬首往不遠處的鼓樓看了看,飛簷的一角映照在漫天紅霞,在將晚的天穹畫幕上,勾出一道耀眼的金邊。
她微微頷首,突然,秀眉一橫,咬破食指,血在指尖沁出成珠。她芊指一揚,迅疾將血珠彈飛到半空之中,血氣散開,星星點點的磷火從胡同深處往外無聲聚攏,“枯榮醫院”幾個大字幽幽升起,懸浮在鼓樓的半空中。
王鳳嬌還未從這奇異的景象中回過神來,顧夜蘭的步子便越過她的身旁,淡淡的嗓音平靜地隨風捎過發際:“往紅霞深處去。”
王鳳嬌亦步亦趨地跟在顧夜蘭身後,在寂靜無人的胡同巷裏也不知穿行了多久,磷火漸漸散去,現出一扇朱紅大門。
“南鑼鼓巷44號?”王鳳嬌看著右邊木質門牌上的刻字,長眉不覺微蹙,南鑼鼓巷幾時有44號的?
顧夜蘭審視著王鳳嬌麵上疑惑,不由好笑道:“你未曾來過這?”
“以往皆是李仁過府行診,我根本無需也無心探知他蹤跡。”王鳳嬌仰首看住空中的大字,輕輕歎了口氣,“我前世倒是從韓熙載口中聽說過‘枯榮醫院’的名號,可惜一直征戰沙場無緣拜訪,未曾想,今世還能得此一見。”
顧夜蘭輕啟皓齒,隨意帶過一兩句言語:“你說的韓熙載是墨笙吧。”
“韓熙載是我父親孫晟孫大將軍的至交,當年若非依著他的照拂,我如何能順利誕下……不提了,不提了!”王鳳嬌觸及悲涼的往事,不自覺地咬斷了話頭,輕輕地搖了搖頭,“你剛剛說的墨笙又是何人?”
顧夜蘭抬眸望住枯榮醫院的大門,徐徐道:“枯榮醫院的主人。”言畢,款款上前,兩掌輕輕推開朱門,提裙步了進去。
門扇的啟合一聲聲拉扯在寂靜的空氣裏,將彼此浮躁的心緒往更深處關去,推開第十扇門,一名著著長袍的中年男子便現了出來,他背立於庭院中,仰頭觀賞著逐漸黯淡的天色,似乎已經在此處等待了頗久,他聽見身後的動靜,緩緩轉過身來,對著王鳳嬌作了一個揖,恭敬道:“王小姐,您來了。”
王鳳嬌強按住心中血湧,眼角帶過顧夜蘭的神色,轉而質疑道:“李仁,你知道我們要來?”
“林家公子已經提前告知我了。”李仁含著笑微微欠身,伸手往前一引,“二位,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