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豔歌·白蛇

索嘉楠

第62回 你是不是愛慕王後!

書名:古豔歌·白蛇 作者:索嘉楠 字數:7734

晨曦的天光打在肩上、身上,忽的就把人輝映出幾分惝恍。

花樹繁茂、露水迷離間,清遠鎖起眉心兩道,腳下的步子踱的慢悠悠,糾葛心潮沒有半點平複。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該離開……

當初他之所以來到這座美麗宏瑰的東遼帝宮,打著的幌子無外乎是協助總都督查理異案。是時,明明還跟師父商量好,兩人一起在帝宮裏頭會合的。

截至時今,已有不多不少小半年時間過去,彼時那般費解的異案一件都沒有查清楚,且師父也沒有履行諾言與自己帝宮會合。

且不知從何時開始,東遼又恢複到了往昔那般歌舞升平,是一座平靜安詳的快樂城池。昔時那些帶著滴滴點點嗜血殺氣的異案,仿佛隻是一場陷入囹圄裏的嗜血夢寐,待得一朝夢醒,所遺餘下來的不過是些淺淺的夢魘痕跡;帶著如是淺淺的,心悸的氣息罷了……

人就是這樣,歡愉的事物、處境,總會使他們那麽輕易就遺忘掉了曾經的淒風苦雨。

也好,沒有得、亦沒有失,那就這般兩袖清風的離開吧!

可是,真的沒有得、亦沒有失麽……

清遠抬手狠狠的撫揉著自己的額頭,無論如何自欺欺人,王後娘娘那抹揮之不去的嬈麗倩影總能在他腦裏、心裏投影的那般的那般的清晰。

嗬……

王後她俘虜了自己的心,沒有理由。可自己,卻不曾有那個無上榮幸,俘虜王後的一顆心。更甚至,連那邊兒都沒有碰觸到過!

念及此,那個關乎去留的決定似乎有了潛移默化的偏轉。

王後的心在宇坤身上,帝宮又平靜久矣,自己留在這裏又算什麽?

天風起的突兀,基本是拔地而起的,帶落枝頭一些綻的恣意的不知名花卉。

兀地一下,自花苑一角白玉回廊處走出兩個藍衣宮娥。

畢竟講究男女之防,清遠原是想避開的,可聽到她們二人口裏那些閑閑談資時,還是沒忍住把身往花叢裏藏了藏。

“真真兒是識人識麵難識心!”走在左邊的那個宮娥低眉搖首,語氣裏不無惋惜奈何之態,“沒想到,副都督居然聯合其妹一同行刺陛下!怎麽會這樣?委實他是糊塗了。”

另一個有一搭沒一搭搖著手裏的輕羅扇:“可不?還好咱們總都督出現得快,不然陛下就……隻是可惜了,副都督那麽個優秀倜儻的玲瓏人兒,就這麽被一劍穿心!嘖嘖,連死,怕都是不曾瞑目的吧!”臨了貼著話尾徐徐幽歎,“唉……”

清遠一愣,連盈薄袖口被花枝尖刺劃掛住都沒有察覺。

副都督……死了?

心下裏登時有若擂鼓。

晏陽身為禁衛軍副都督,而禁衛軍的職責就是保護王的安危啊!他又怎能做出這等離經叛道、不可饒恕的舉措來?

雖然他與晏陽之間的交集並不多,但到底知道有這麽一個人。思緒不由便又回到了那日晏陽夜半登門……他閃了一個激靈,猛地就想到晏陽曾對他說過的那一番話。

如此看來,晏陽之死,委實蹊蹺。

這些念頭在他心裏打了個漩,又直直的落下去。

清遠突然頭腦嗡鳴,一時間百般心緒非止一端。但亂亂紛紛裏,有一條始終都是再清晰不過的了。

那就是,這個美麗又宏麗的繁華帝宮,當真不適合自己。所謂陰謀陽謀、所謂帝王心術、所謂布局與利用猜測與篤定……遠不是他一個自幼起便跟著師父四處遊曆的小道士,可以應付得來的。

像是一道白光順著腦裏落到了心裏去,劃出一道最清楚明朗的決定。

他當即便下定了那個遲疑已久的決心,離開帝宮,一刻,一刻也不再耽擱!

朝思暮想的熟稔身影直麵著自己走過來,清遠原本已經下定的那個決心,不得不承認的還是有了輕微的晃蕩。

他本是要去向東遼王辭行的,隻是沒有想到,卻在中途遇到了王後幻兮。

幻兮身邊伴著兩個貼身的婢子,在冷不丁看到直麵走來的清遠時,她揮了揮袖子,那兩個婢女便被她遣退到了身後花徑邊沿處候著。

主子說話,下人是沒有資格旁聽的。

“我……”不知是不是因為清遠曾撞見了幻兮、宇坤之間的曖昧,此時再麵彼此,竟有了淡淡尷尬。過不多久,還是清遠先行開言打破了這靜謐,卻不知後邊的話該怎麽說下去才好。

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心虛了一樣?

幻兮抬眸掃了眼天色,已經貼著晌午了。屬於夏季的溫熱暑氣從四麵八方浮起來,實在使人不能提起全部的精神。她沒言語。

見幻兮一副靜候自己下文的樣子,清遠頓了幾頓,喉結動動:“我該走了。”隻有這四個字。

這四個字背後對應的是怎樣的錯綜複雜、無可奈何,都根本不消細說。明白的人自然明白,糊塗的人從來糊塗。如此而已。

不想幻兮並沒有多少驚詫,麵色從容,口氣淡淡的:“王是不會讓你離開的。”

聽來好似沒有其它的一句話,被清遠放在心裏結合了諸多事態,卻怎麽都覺大有深意。

清遠下意識一抬目:“王後娘娘你是不是知道什麽?”聲音並不高,卻很急、又很穩。

幻兮垂目似是思忖了一下,側身退了花徑旁的婢子,方邁步迎清遠身邊湊近一段距離。

卻“簌”地一聲,感覺耳畔有什麽東西夾著一股風刮了過去。

她微驚,再定神時眸子亮了一亮、轉而又繼續黯了幾黯。

宇坤突然出現在幻兮身前,就這麽不知出乎什麽樣的心情的,橫檔在她跟清遠之間。凝著一張冷冷的麵孔,卻不發一言,默然半晌後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

這個樣子的宇坤,突然讓幻兮覺得很好笑。不過身體裏那個始於虛空的聲音占據了她的腦海,那聲音比她最先笑開。

那是放肆而狂野的鬼戾大笑,陰謀得逞之後的那種乖戾,夾一股腥甜嗜血,聽來毛骨悚然……

清遠抿了抿嘴,亦是不動不言。因為宇坤的突然出現使得他與幻兮都有了一些尷尬,事實上他此時說不說話、動不動身子,貌似都不太合時宜。

又是半晌,清遠隻覺自己一張臉都燒起了紅通通的烈焰,宇坤終於挪步上前,二話不說拉起他便走。

“哎……”清遠下意識喊了一嗓子,又猝地意識到自己這副窘樣還是不要被人看到才好,況且王後娘娘也在這裏,被人看到怕會徒生閑話。也就緘默聲息,任宇坤拉扯著自己去了。

身後幻兮看到宇坤突然拉起清遠,也解不過他其中的意來。動了動口想喊住他,但那一嗓子還是卡在了喉嚨裏。愣怔須臾,待她這邊兒徹底醒神的時候,早不見了那麵紅耳赤的兩個人的影子。

清遠被宇坤連拖帶拽的一路瞎跑亂晃,最終在帝宮一處人煙罕至的後苑停住。

這個地方常年不曾有人來,因實是後宮禁地的緣故,除了那些掩映環抱的長青鬆柏外,連其餘草木花卉都沒有影子。

清遠雖對東遼帝宮不似宇坤那般了解,可也知道人少的地方是最不安全的地方。待宇坤一把將他甩開之後,他忙四下裏打量一圈,皺眉機謹的逼視向宇坤:“你要做什麽!”頷首厲聲,心道他別是要取自己性命就好。畢竟早些時候,晏陽莫名其妙被殺的陰影在他心上籠罩不散,下一個枉死的冤屈鬼,真說不定就會是誰。

宇坤眉峰亦皺,站在當地裏十分努力的平息自己燥亂的無名火。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厚實的胸膛上下起伏著,就連肩膀都在微微發抖,那是氣的:“我們把話挑明了吧!”因為沒人,聲音聽起來更顯高擴,“你是不是愛慕王後!”

清遠甫的一怔,沒想到宇坤居然就這麽堂而皇之的,問出了這個實在不該問的問題。合著他在這裏等著自個呢!

王後娘娘乃是東遼國母,如何能問出這等話來?且不說此刻還是在帝宮裏頭呢!

又轉念,他著實哂笑。因為宇坤問了這個問題,說明他在乎幻兮,那不是在無意中承認了他自己跟王後之間的奸情?

清遠小小的嗤之以鼻了一下,正正領子慢條斯理:“我是修道之人。”微頓,“我不能。”

最後那三個字,他的語氣還是不由的嘶啞下來。不能,如此而已,那麽總都督你還要問什麽?

宇坤目色不動:“有還是沒有!”壓著字句抵著牙關又一嗓子。吼出這句話的同時,他才“蹬”地一下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多麽反常、自己的惱怒有多不應該。放眼天下,似乎也隻有在王後身上,他理性的自持才會一次又一次分崩離析,讓他懷疑它們從一開始就都是脆弱的不堪一擊的東西。

即便是對王,也不似這般幾乎每一次都喪失自控。

稀薄微風幽幽拂起,順領口一路灌進,貼著肌體。涼絲絲的,清遠打了個激靈:“……”他張了張口,原本下意識的想告訴宇坤“沒有”,誰料竟一個字都吐不出,最終垂目低首默不作聲。

見清遠不做聲,宇坤好容易壓下去的那通氣焰“蹭”地一下簌簌躥高,頭腦一“嗡”,終於,最後一絲冷靜理性被充斥的徹底不見。二話不說,騁著這股氣焰迎前一步,一把提起清遠的脖領。

他們二人本就距離不遠,清遠方才其實是被宇坤往前一摔才站住身子的,時今又見他衝著自己脖領招呼過來,自然不會再受。下意識揮臂衝宇坤臉上招呼過去。

宇坤是何等的身手?身子一側輕易就避開了這一拳頭,緊接著抬起一腳便朝清遠肚子上踹去。

清遠見勢忙閃身想躲,不料他這一反抗,身子往旁邊一撞。腰身一刺,也不知撞在了什麽東西上麵,腳下的土地竟突然顫動起來!

突發的事態給了宇坤一個始料未及,身子跟著土地的顫動而開始東跌西撞。

慌亂裏二人再顧不得方才的敵意,下意識攙扶住對方,借力把身子平穩住。

這樣的跌轉搖晃並沒有持續多久,也不知腳下這土地自哪一處“嗤啦----”裂開,二人身體一個失重,“啊”地大叫一聲,當即便直線向下墜落。

最後一刻,清遠聽見宇坤一句碎碎嘀咕,突然就很想撲過去把他掐死:“該死!早該想到的,禁地裏不知何處埋著機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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