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豔歌·白蛇

索嘉楠

第48回 你們禁衛軍都喜歡天不亮敲人門麽

書名:古豔歌·白蛇 作者:索嘉楠 字數:7090

麵見著眼前如此失神崩潰的柔黛,宇坤眉心糾葛愈盛:“你有什麽不放心的呢……”他將掌心裏柔黛的素指握的更加緊密,似要緊緊牽扯住一架越飛越高、越飄越遠的風箏。

黎明前的曙色打在二人麵上,為他們雙雙鍍上了一層神祗般的迷離韻致。

柔黛麵目兀地染了深濃動容:“親愛的。”他掙脫出宇坤的掌心,抬臂摟住他的脖子,身體前傾入懷,將整個身子的負重全部的、毫無保留的傾覆在愛人身上,目色哀傷又激動,“不要離開我,不要,永遠都不要……”

這一段時間,無疑是柔黛生命裏最為糾葛難耐的一段時間。他於宇坤麵前的反應,從來都是失控到欲生欲死的地步。

一切的一切都隻因為,情難自持。

麵著王如此憔悴支離,宇坤心間愈柔:“當然……”他頷首吻向情人的眉心,涼絲絲的,又忽地一下變得灼熱開來。

這樣的溫度,愛的溫度,永遠都使人沉醉。

穿堂風起,梔子花四散的殿宇各處,與幽微天光交織相應,周匝出恍如隔世樣的憂鬱美感。

沉靜在愛人愛的撫慰中,柔黛的心又一次漸漸安下,然而很快卻又“騰”地起了狂躁:“寶貝兒,沒有你的夜色是那麽可怕,那麽的,那麽的可怕。我總是會做惡夢。”他的目光噙著一汪碧水,“昨天夜裏,我被夢魘深深禁錮。夢裏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光怪陸離……”一個深深吐納,柔黛麵色蒼白若紙,似是因陷入到了什麽不好的回憶中去,“我被突然驚醒,就在無邊的夜色裏……又恍惚覺得自己飄在空中,就這麽清楚的看到榻上又好好的躺著一個我自己!我驚了一蟄,猛地醒來,我好好的躺在榻上,還好是一個夢……可這個時候又突然看到空中飄著一個我,正幽幽的,幽幽的看著榻上的我!我又一次被嚇醒,卻又發現自己飄在空中,而榻上……”他已一身冷汗,麵色恍惚又帶著難掩的驚恐,言到這裏終沒有再往下說。

宇坤心知,柔黛因太過神智緊繃的緣故,昨夜裏定是一遍遍的重複著上述那個迷離可怖的夢境。一次次的在夢中醒來,卻又不是真正的醒來,就這麽不知是夢是真的被攪擾、困頓了一整夜。又可能隻有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柔黛才確定他是真正從惡夢中醒轉、回到了人間的吧!

念及此,太多心緒晃蕩、輾轉的兀地一下變得圖騰。宇坤有力的臂彎一把摟住柔黛的後腰,將他軟款的身子與自己厚實有力的胸膛緊緊平貼一處……

天光晃曳、曙色迷離,“哧----”地一道啞響,那是封腰盡解的聲音。於這空空落落的靜寂殿宇裏曇然響起,嘶啞、又低迷撩撥……

廂房小院是東遼帝宮裏難得的一角清淨地,這樣的清淨與周匝的繁華不太相合,但正好是被清遠所喜的。

清遠夜半時從王後寢宮那處回來,一路心緒紊亂、頭腦哄鳴。

百般猜忌不打一處。總都督那張如是紊亂又帶些慍氣的麵孔,一直在眼前浮展連篇。

他識人的本領還是有著一二分的,故這心裏總有一個聲音不斷翻湧:總都督與王後娘娘的關係……似乎不太一般呢!

這個聲音肆意澎湃的似就要把他整個人給吞噬了盡,無法收束按捺。

其實旁人如何,又幹他自己何事?這個念頭才起,清遠沒禁住一個低低苦笑。自己一顆出世出塵不染煙火的心,似乎……他更加不敢想象更深一層的含義,將身於蒲團上盤腿屈膝而臥,欲要以這樣的方式來驅除自己那些不該存有的東西。

不想一折騰就是大半夜,直至天將黎明時,適才找回一點兒靜修的感覺。

這時,平地起來的一陣敲門聲又把清遠驚的一個激靈。他歎了口氣,隻好從蒲團上站起,一步步往門邊處趕過去。

心下裏奇怪著會是誰,兩扇門板拉開一看,才知竟是晏陽。

他不識晏陽的具體身份,但白日在秦府見晏陽跟在宇坤身邊,便明白晏陽也是禁衛軍無差。又驀地想到前幾次宇坤的叨擾,便且無奈且玩笑的皺眉抱怨了一句:“你們禁衛軍都喜歡天不亮敲人門兒麽?”

“嗯。”冷不丁的一句話,使晏陽不知所以,“什麽?”

清遠意識到晏陽並不知宇坤叨擾之事,有些尷尬的錯了一下目光:“沒什麽……”心下在這一瞬突然認定,禁衛軍確實都是這麽個愛好這麽個毛病。

說話間晏陽已步入室內,又回身將門扇掩好。

對於晏陽此刻的機謹,清遠倒沒覺異樣。同宇坤幾次交集下來,他心知禁衛軍都是一個德行。也就擇了個位子請晏陽坐下,自己即而落座,抱著手臂靜待他先行發話。

在確定清遠這裏隻有他們彼此二人後,晏陽適才抿了一下幹燥的嘴唇,還是出乎習慣的把語氣壓了幾低:“道長,在下有一樁心事,想要與道長言及。”

又來了……清遠腹誹,心道你們禁衛軍說話就不能稍微直爽那麽一點點?

“請講。”嘴上還是客氣的讓了讓。

晏陽皺眉:“我懷疑白日裏秦府那案子,同陛下有關。”

清遠甫一怔忪,腦門一嗡。

晏陽明白此話出口後造成的衝擊力,略停一二,又緩緩:“臣斷斷不敢做此篤猜,隻這蛛絲馬跡卻令臣不得不懷疑。”說話間又把身子往前湊了幾湊,“東遼近來幾位大臣之死,似乎都有一個特性。”

“什麽?”清遠在晏陽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其實亦陷入了沉思中去。不為別的,隻因直覺,直覺告訴他秦大人之事似乎並不是表麵所看到的那個樣子。

“就是他們臨死前都得罪過總都督、且勢力都為王所忌憚、性格也都為王所不喜。”晏陽斂目皺眉,又兀地抬了目,言的低沉小心,“我懷疑……是王做的。”

一陣風起,震得窗紙呼呼作響。二人兀地一悚,旋即意識到隻是風兒罷了。

晏陽穩穩心緒又接口:“可總都督跟王的關係一向……我不敢跟總都督說出這個猜測,隻能來同道長一吐心中悶堵。”又想起些什麽,目色一定、言辭懇切,“東遼君臣之事原本不該道長費心,但我實在找不到人可以幫忙……我擔心若當真是陛下所為,東遼肱骨之臣盡數被陛下剪除,照著這麽一個錯誤的勢頭發展下去,那終有一日東遼會徹底塌垮崩潰、一片哀骨的!”

清遠抬目,剛好將晏陽麵上的神情全部入了眼去。

晏陽目色裏全是凝重,伴有凜然的大義之感呼之欲出。使清遠也不免被這樣的情緒感染,心下委實佩服起這位禁衛軍兵卒的赤膽忠心。旁人大抵隻知死守陛下、死護陛下;晏陽明顯要比他們高出不止一個層次,最是明白治國之道會為君王帶來怎樣直接的、沉重的影響。

“放心。”他抿唇頷首,“秦大人之事確實疑點重重……”在適當的地方緘口。清遠並沒有告訴晏陽他白日在秦府時,驀地感知到害死秦大人的,並不是那附體的怨魂……畢竟這樣的話關乎玄虛,不容易使人接受。

聞言如此,晏陽忙一個起身對清遠斂襟:“多謝道長,道長能如此實乃我大東遼之幸啊!”他深深作揖,“在下禁衛軍副都督晏陽,早仰道長大名,時今也算是正式相交了。”

一連串的動作讓清遠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即便他也跟著趕緊的站起身子去扶晏陽,還是受了這個禮拜:“原來是副都督大人!”他恍然,又聽晏陽說早已仰慕自己,免不得“咳”了一聲擺手嘖聲,“不敢當不敢當,副都督言重了!”

“應該的。”晏陽打斷他,客套一語後抬目掃了眼窗外,“在下前來拜訪一事,總都督並不知情,所以……”

清遠了然:“我明白,定會為副都督保密。”

“好。”晏陽又一頷首,“我不好在帝宮中逗留太久,來日方長,擇時機再與道長一敘。”語罷又一作禮,辭了清遠小心離去不提。

將亮未亮的天色鍍下一層灰白顏色,迷離的景致一如撲朔的人心。

清遠掩好房門折回蒲團坐定,卻再沒了打坐的心思。眉峰聚攏,他陷入了長長的思索當中……

宇坤由夢中驚醒的時候,柔黛已經不在身邊。

天色早已大亮,此刻正是晨曦朝會的時辰,也難怪柔黛會不在身邊。

他穩下紊亂不堪的一懷亂緒,開始情不自禁的回憶起方才那個香軟又詭異的夢寐……

又是那個夢,又是那個桃花遍地、溪水泠淙的幽幽山穀,又是那個曖昧香軟絕頂豐物的女人。他與那個女人的身體,纏綿相交了整整一個夢寐……又或者,早已不止一個夢寐!

他對那個女人的身體太過熟悉,每一寸、每一厘都熟稔非常,以至於在她身上攻城掠地起來是那般的經驗豐富。

然而在那個困擾他多日的香軟春夢裏,他竟沒有一次能夠看清那女人的麵目五官……好奇怪、也好可怕!跟柔黛睡在一起,他都能做那個夢!

心念兜轉,宇坤忿忿然起身,兀地覺察左腕上一緊。低目去看,竟纏了半截袍袖。

進殿點香的宮娥可巧瞧見宇坤麵露疑色,便施施然走到近前一笑莞爾:“昨夜裏涼,陛下便披了件睡袍。今兒早起來時,發覺自個的睡袍袖角跟總都督的手腕纏到了一處去。陛下因怕驚醒總都督好夢,便令奴婢取了金刀割斷了袍袖。”

原來如此。

宇坤總算了然。

隻是“驚醒好夢”?若是真能早些驚醒,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吧!畢竟那樣的夢,還是少做為好。

他突然就有了一種極深的負罪感,要命的是柔黛越是這樣對他體貼入微,這種負罪感便越強烈難遏。

隻好咬牙將一幹心緒強製性拋往腦後,穿好衣袍,絕絕然離了這座籠在晨光曙色中的恢恢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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