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

茗旗兒

55.世界不及你好

書名:一個男人 作者:茗旗兒 字數:13891

毛東的心就像被人揪起似的。他放置於膝上的手雙手緊握,雖然麵色不變,可心裏麵就像是被人捅了一把刀似的。

“你對我就這麽沒有信心。”這話,像是個疑問句,又或是在自言自語。

梁桔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一下,她覺得嗓子像是有什麽東西堵在那,不上不下。

正午的陽光從窗外斜射進屋內,像一束淡淡的金色,灑在空氣中。

陽光有些刺眼,也讓梁桔眼裏麵的淚終於落了下來。

她反問他:“你讓我怎麽信?”

她說:“我爸不同意,你就可以連續幾天不來看我,也可以一聲不響的從家裏搬走,連地址都不告sù我一聲。你讓我怎麽對你有信心?”

周身感覺到的全是陽光照出來的溫暖,陽光下,眼裏看見的卻是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

一滴眼淚流下,就引出接連不斷的淚水流下,一句埋怨從口而出,牽連出的卻是心裏麵藏了許久的不滿。

“你知道嗎,我最介意的不是你不來找我,而是我今天早上居然看見鍾玲會在你家裏!”

“我說了,她是來給我送衣服的,你得讓我給你解釋多少次?”

毛東抬起頭看著梁桔,眼眉間的褶皺越來越深。

“那她為什麽會有你的衣服?你說啊!”梁桔看著毛東的眼睛,想要探入他的心底看看他究竟在想什麽。

毛東閉上眼,深呼吸,強迫壓抑自己的脾氣,勸著自己不要跟梁桔吵架,可是他這個行為看在梁桔眼中就是有所隱瞞,心中有鬼。

“你的衣服在她那裏,那就是你在她那過夜了?”

“行了!”

毛東忽然站起身,梁桔坐在椅子上怔怔看著他。他的一句低吼徹底讓她傷了心。

毛東轉過身,背對她,道:“你住院那天晚上你爸來找我,我們談完之後,我心裏鬱悶一個人去了海邊喝酒,後來,她也去了。”

“她去陪你?”

“她隻是陪我坐了一會兒,海邊冷,我就把外套給她了。”

“那後來呢?”

毛東靜默了片刻,答:“後來我就把她送回家了。”

毛東沒有太多的戀愛經驗,自然不知道句句實話也會引來不必要的猜想。

“你送她回家,然後外套忘jì拿了?”

“嗯。”

梁桔也從椅子上起來,她一張臉掛滿淚水,臉上的幾處淤青還沒徹底好,看在毛東眼裏有了不忍。

梁桔看著放在門口的白塑料袋子裏那件外套,又問:“還是說你在她家過夜了,衣服忘jì拿了”

“梁桔!”毛東沒想過這麽簡單的一件事在梁桔眼中會變得如此複雜。“你能不能不要把我跟鍾玲想的這麽汙濁?”

“她喜歡你,難道你不知道嗎?”

此時的毛東對梁桔甚至是有了失望。他閉上眼背對著梁桔,胸膛上下起伏不斷。

“算了吧,說到底,你還是對我不夠信任。”

梁桔的睫毛控zhì不住地顫抖了幾下,她似乎是能夠猜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麽,一時間,忘jì了她要幹什麽。

“我們先冷靜幾天吧。”毛東說。

盡管室內溫度適宜,可心碎的聲音還是讓梁桔感覺周身冰冷。

“你是要跟我分手嗎?”她問。

毛東仰頭歎了口氣,聲音低沉,壓抑。

“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跟你分開,我說過,隻要不是你主動提出分手,我就不會離開你。今天早上,我本來是打算帶著東西正式去你家拜訪你爸媽的,如果不是鍾玲來了,也許這個時候我已經出現在你家了。”

梁桔順著毛東手指指的位置看去,才注意到門口牆角放了幾袋特意被包裝好的物品。

“現在你情xù激動,我也控zhì不住自己,所以,我們最好都暫時冷靜冷靜,之後,我再去找你。”

這就是第一次吵架的結束語。梁桔看著那擺滿牆角的禮品,忽然就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是多麽的可笑,多麽的無理取鬧。

她懷疑的不是毛東,而是他們的感情。

毛東背對梁桔望向窗外,他想安靜一下,梁桔也不知道還應該解釋什麽,隻好從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包。

默默推開門,回頭望一眼那個人,他卻沒有轉身。

走在車來車往的馬路邊上,梁桔一直在回想毛東剛才一直在問她的問題――

她相信他嗎?

如果相信,為什麽今天她還會做出這樣讓人不可理喻的行為?

可如果不信,那兩個人的感情還依靠什麽去維持?

梁桔知道,在感情裏一旦有一方出現了猜忌,那這場感情的結局必定是失敗的。她不願這樣,也不想這樣,她隻知道,她愛毛東,很愛很愛他。

一想到剛才在毛東麵前的失態,梁桔就覺得,她愧疚於他。

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了於言潔本想尋求安慰,可於言潔正在外麵打工,要下午才能下班,梁桔沒地方去,隻好坐在她上班附近的麥當勞裏打發時間。

等了幾個小時,於言潔才匆匆趕來。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她趕得及,拿起梁桔麵前的飲料就仰頭大喝起來。

梁桔手裏拿著薯條咬了幾口,吞吞吐吐回答:“我跟毛東吵架了。”

“什麽原因?”

“我今天早上去找他,看見他跟鍾玲在一起。”

“在床上?”於言潔脫口而問。

“沒有。”梁桔急忙搖頭,“隻是在門口送她而已。”

“那不就是沒事嗎?”

“但是我就以為他倆有事,然後然後我”

“然後你就跟毛東因為鍾玲大吵了一架,是麽?”於言潔替她把下麵的話補充完。

梁桔也知道這件事是自己錯了,咬著薯條慚愧地點了點頭。

“關鍵時刻我可真想戳戳你的腦袋。”說罷,於言潔還真的伸手使勁戳了一下梁桔的額頭。

“哎呀,現在氣消了,我知道錯了。”梁桔捂著腦袋,腸子都快悔青了。

“你說你,都談過兩次戀愛了,還不知道感情裏最大的忌諱是什麽嗎?”

“我也是因為生氣控zhì不住嘛!”

“那你也不能胡思亂想啊,你這樣讓毛東他怎麽想,你是對他不信任!”

“可你看不出來鍾玲對他本來就不太一樣嗎?”

於言潔奪過梁桔手邊的薯條,撕開一袋番茄醬,“有些事情你心裏知道是一會兒事,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孫琦的事對我影響太大,不然我也不能這麽激動。”梁桔趴在桌上咬著唇,使勁打了自己腦袋一下,“你說我這脾氣什麽時候能改啊。”

“算了,都已經這樣了,反正他不是說不會跟你分手嗎,你就等過幾天他找你再說吧。”

“那他要是不找呢?”

於言潔瞥梁桔一眼,“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是負數,果真如此。”

梁桔拉住於言潔的胳膊,“好了,你快說吧,他要是不來找我,我怎麽辦啊?”

“那你就去找他唄,笨死了!”

***

一轉眼還有三天就是除夕夜,工地上的活基本完工,外地打工仔陸陸續續都回老家準備和家人一起過新年。

沙皮跟阿元相約一起去了毛東的新家給他送了一堆的年貨。

“哥,這裏讓你收拾的也挺幹淨的啊。”沙皮手裏拿著蘋果大咬一口,一邊在毛東新家轉悠。

“偶爾打掃而已。”毛東坐在書桌後看著手上的書。

“哥,你今年過年打算在哪過啊?”阿元坐在飯桌旁邊的木椅子上問毛東。

“就在這裏。”

“跟玲姐一起嗎?”阿元忙問。

毛東沏了茶,茶葉在熱水中打著旋漂浮起來。

沙皮把屋子看了一圈也回到客廳,“前幾年每年過年玲姐不都是跟咱們一起過的嗎,今年啊,我看八成也是這樣。”

阿元聽了沙皮的話沒有說話,隻是看了毛東一眼,低頭去剝桔子。

“前幾天她過來跟我說,今年過年好像是準備回家去了。”

“她跟她家人和好了?”沙皮接著毛東的話問。

阿元把桔子剝開,將桔皮攥在手裏握成一個團,最後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裏。“這次去杭州,她去她爸媽新家了一趟,兩位老人也都上了年紀,應該是原諒了。”

當初鍾玲大學畢業之後沒有隨父母搬家去杭州,而是一個人選擇留在了祈海。她跟毛北的婚禮沒有得到父母的讚同,母親為她挑選了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可惜最後被鍾玲當麵拒絕,最後惹得母親跟父親都要跟她斷絕關係。

想到這,沙皮居然嗬嗬樂起來。“你說天下癡情的女人怎麽都讓你跟北哥遇到了,為了感情都能跟父母翻臉。我沙皮這輩子要是能遇上這麽一個女人對我,我死都甘願。”

阿元瞅他一眼,“你天天左懷右抱的,找一個還不容易啊。”

“得了吧,我哪比得上阿元哥你啊,隻是一頓飯的功夫就能把人家單純的小妹妹迷得死去活來。”

“你說誰?”

“就是桔子那個同學啊,叫什麽來著曾舒敏!對,就叫曾舒敏!”

一提起曾舒敏阿元就頭大,自從那次飯局後,曾舒敏向梁桔打聽阿元的消息,還把他工作地址找到,天天下班在樓下等他。

小姑娘不像別的追求者那麽瘋狂,而是靜靜的站在樓下等阿元,給他不是送吃的就是送自己織的圍脖或者是手套,搞得阿元現在一看見她就趕緊躲起來。

毛東含笑不語,沙皮倒是把阿元鬧出了一個大紅臉。

毛東忽然問沙皮,“你剛才說,梁桔跟他父母鬧翻了?”

沙皮正跟阿元鬧,聞言笑著點頭,“那丫頭上來一陣虎勁誰都攔不住,上次剛出院就直接跑過來找你,我聽說,她都已經好多天沒回家了,現在正跟她爸媽僵著呢。”

看毛東一臉迷茫的樣子,沙皮又問:“怎麽,她沒告sù你嗎?”

毛東問:“你知道她現在住在哪?”

“應該是在於言潔家裏吧。”

***

毛東不知道於言潔的電話,就讓沙皮幫他要地址。

自從於言潔父母離婚後,於言潔就再也沒回過那個家裏。平時住在宿舍,放假了,她就暫時住在小姨家,打算等畢業找到工作再一個人搬出去租房子住。

梁桔這段時間天天跟於言潔泡在一起,於言潔上班,她就在家裏幫她收拾家,於言潔的小姨已經離異孩子判給了對方,平時工作也忙家裏清淨,難得現在熱鬧還多了一個清潔工,她也樂意讓梁桔在這多住幾天。

梁桔這幾天幾乎是天天數著日子度過,每過一天,她的心就要更懸幾分,沒事就坐在床上拿著手機看手機上麵的日曆,恨不得時間過得慢些,再慢些。

一天過得太快,那個人沒來找她,她就鬱悶。

父親梁誌富讓表姐來找過梁桔幾次,可都被梁桔勸回去了,她說:“隻要我爸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一天,我就一天不回家。”

“那大年三十你也準備在別人家度過?”表姐問她。

“哼,那可不一定。”

眼瞅馬上就要是新年了,梁桔心裏也一直在砰砰敲著鼓,這麽拖下去也不是個事,那邊毛東沒有信,這邊新年一到她鐵定是要回家過年的,思來想去,梁桔覺得,要不她就再主動一次,主動去找毛東。

正當梁桔坐上去毛東家裏的公交車往郊區走時,另一邊,毛東已經到了於言潔的小姨家裏。

“您好,請問這裏是於言潔小姨家嗎?”毛東拎著幾袋水果站在門外恭恭敬敬地問。

開門的就是於言潔的小姨,她一見門外來人竟是一位帥哥,結結巴巴說:“是,是,您找哪位?”

“您好,我是於言潔同學梁桔的男朋友,我是來找梁桔的。”

一聽不是找自己外甥女的,小姨的笑容就沒有那麽燦爛了。“你找桔子啊,她一大早就出門了。”

“去哪您知道嗎?”

“不知道,你可以打她電話試試。”

“好的,那謝謝您了。對了,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梁桔這些天住您這裏給您添麻煩了。”

一看梁桔這男朋友這麽體貼細心,就連小姨都生出了幾分羨慕感。

――――

又是沒人開門,這次任憑梁桔一肚子的熱情也還是被澆了冷水。

打電話,正在占線當中,梁桔想,想必毛東是外出工作了吧。

她在毛東新家樓下的小院裏轉了幾圈,這幾天溫度回暖,和煦的日光照在身上又不覺得曬人,也算是曬曬太陽不錯的時間。

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梁桔趕緊拿起來看,是毛東給她把電話回了過來。

“喂?”梁桔輕輕接起,心裏有些緊張。

“你在哪?”電話那頭傳來的聲波又穩又沉,就像一根竹子攪亂了梁桔的心,在河麵上撩起一片波瀾。

“我在你家門口。”

電話那邊有馬路車鳴笛的聲音,梁桔沒說話,卻聽到心砰砰跳個不停。

毛東說:“你在那等我,我現在就回去。”

“好。”

梁桔坐在花園裏的長椅上,看著對麵街道人來人往拎著菜兜子準備去買菜的居民,或者是領著小孩出來曬太陽的老奶奶老爺爺,心情默默的就變得平淡許多。

有幾隻流浪貓一點都不怕人的在梁桔麵前大搖大擺走狗,偶爾發出幾聲喵喵叫聲,梁桔從小就喜歡小動物,看著它們,抿嘴笑。

也不知坐了多久,終於,身側出現了人影,斜斜倒映在梁桔麵前。

抬頭,看見的人居然是毛東,他圍著圍巾,穿了一件梁桔從沒見過的米色大衣。

梁桔急忙站起來,“你回來了?”

“在這等了很久?”

梁桔看見毛東手裏拎了一袋超市的小口袋,裏麵裝的牛奶還有麵包。

他把東西遞給她,坐到她的身邊。“早上沒吃飯吧?”

梁桔把吃的接到手裏,就像放在心裏一樣,滿滿的。“你吃過嗎?”

“吃了,我有早上吃早餐的習慣。”

“我沒有。”

她朝他笑,他也笑,笑得很好看。

毛東說:“我去於言潔那找你了,你不在。”

“什麽?”梁桔嘴裏有麵包,說起話來含含糊糊,“你去潔潔那了?”

“嗯。她小姨開的門告sù我你一早上就出去了。”

毛東買的麵包是紅豆夾心的,梁桔記得以前告sù過他,她愛吃紅豆餡的點心。

綿綿的豆沙吃在嘴裏甜甜的,麵□□又很酥脆。

兩個人並排坐在花園裏的長椅上,陽光從身後暖暖照射,金色灑滿花園中。

陣陣清香隨著冷風拂過,梁桔喝著牛奶,一改平日裏的大大咧咧。

“你過年準備在哪過啊?回老家嗎?”

“不,就在祈海過。”

“那我們一起吧!”梁桔興奮的張口就問,問完才覺得有些不妥。“你是不是要跟你家人過啊?”

毛東淡淡笑,笑容有些無奈,“我在祈海還哪有家人,最多就是去看看我姑姑。”

“你姑姑在祈海嗎?”

“不,在老家。不過這幾年他們搬去我妹妹家裏了,就在祈海附近。”

“哦。”麵包紙被梁桔揉在手裏麵,她咬著唇,又少有的變得安靜。

“你呢,就在家裏嗎?”毛東側頭看著她。

對於跟父母關係鬧僵的事情梁桔還沒想好要不要告sù毛東。她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走吧,趕在中午之前我送你回家。”毛東起身,輕輕拍了拍大衣。

“為什麽這麽著急?”梁桔沒動,坐在椅子上抬頭問。

毛東垂眼看她,“別讓你父母著急。”

“你要送我回家?”

“是,親眼看著你回家。”

“可是”梁桔站起來,輕輕皺了皺眉,“我跟我爸媽吵架了,暫時不能回去。”

毛東沒有驚訝的表情,他雙手戴著黑色皮手套,手裏還拿了一把車鑰匙。

“為了我們的事?”

“嗯。”

梁桔聽到他輕歎口氣,緊接,手被拉住。

“走吧,我送你回家。”

“等一下!”梁桔還是站在原地不動。

“怎麽了?”毛東回頭。

“你不生我氣了?”梁桔聲音怯怯的,帶著小心翼翼。

毛東像是被她氣笑,揉了幾下她的頭發,低低一聲。

“傻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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