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她是寂靜的

國民女汙

四·錯誤的推論

書名:我愛她是寂靜的 作者:國民女汙 字數:6302

肖崇言結清了阮景住院的費用,等到兩人並肩走出醫院正門口的一刹那,阮景突然想到了什麽,麵上浮起一絲無奈,輕咳一聲,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肖崇言低頭看著自己衣袖上的手指,眼底有很深的暗流湧過,手臂上的肌肉因為某種原因驟地緊繃起來,麵上卻問詢地揚了揚眉,用一種很平靜的、帶著一點兒奇特的語調問,“阮小姐這是做什麽?”

阮景漂亮的貓眼閃了一下,語調酸澀,“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把我送到公安局,我身上沒有錢。”她記憶中幾個重要的號碼要麽她不想打,要麽打不通,要麽變成了空號,她現在幾乎是一隻破殼的雛鳥了,茫然四顧,沒有熟悉的身影。

看出她的窘迫,肖崇言反而笑了,隻是那笑容夾著涼意,並不真切,“我說過會負責,阮小姐以為,我現在正要急不可耐地想甩開你?”

“肖先生說笑了。”

阮景訕訕地收回手,禮貌地笑了笑,倒是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肖崇言卻漸漸收了笑,眼神中有一種危險的味道蔓延。

她突然有些不安,想要逃開他的視線,腳下卻不能移動分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麵前的男人接近。

他的身影罩過來。

她似乎還能聞到他身上凜冽的木香。

…………

“阮景?”

…………

“醒一醒,阮景。”

這個夢做得有些長,阮景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幾秒鍾之後才反應過來,她還在肖崇言的車上,剛從公安局出來,現在要被帶回他家留宿一晚。

阮景坐直身子,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下。

“我們到了。”肖崇言扭頭,伸手從後座拿起西服外套,他的肩膀和手臂幾乎是擦著她而過。他身上的木香不可避免地飄進阮景的鼻子,她放在座位上的手忍不住抓了抓柔軟的墊子,向後避了避,離他稍遠一些。

肖崇言的公寓雖然坐落在市中心,但比鄰著一處公園,不僅不吵鬧,空氣似乎都比別處好很多,阮景深吸了一口氣,獨屬於夜晚的清新的空氣令她的頭腦清醒了許多。

阮景一路跟著肖崇言乘電梯上了13樓。

肖崇言劃開了門鎖,隨手將外套和車鑰匙放到一邊的台子上。

“進來吧,平常沒什麽人來這裏,很多東西準備不足,別介意。”

阮景跟在後麵,冷不防他側身過來,衝著她的方向伸出手,表盤上的銀針在月光下微微刺著她的眼睛。阮景連忙往旁邊一躲,那隻手在空中一頓,然後依舊伸了過去,打開了阮景身後的燈。

肖崇言收回手,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笑容依舊溫和,“別多心。”

他不說還好,話音一落,室內不通風的燥熱瞬間湧了上來,帶著這個男人身上的那股子溫度,細細密密地包裹住了她,令阮景尷尬之餘突然意識到,這種孤男寡女的現狀對她的影響比想象中還要大。

可能是新房的緣故,煙火氣息並不濃重,隻有幾件有使用痕跡的物件兒昭示著這裏還有人居住。

肖崇言進了臥室,出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件男士T恤,還配了一條寬鬆的短褲,遞給阮景,意有所指地說:“都是新的,別多心。”

阮景又尷尬地笑了笑,接過道了聲謝,“我今晚……睡在哪裏?”

肖崇言指了指與主臥相反的方向,“客房裏的床品剛鋪上,還沒有人用過,很幹淨,你可以睡在那裏……別多心,客房的門鎖也都是新的,可以反鎖,你不用害怕。”

他十分周到地說完便不再管阮景,往客廳走去。

阮景被他仿若不經意,卻又接連不斷拋出來的調侃搞得有點煩躁,隻好深吸了一口氣跟在他身後。

“我沒有害怕。”她的話堪稱擲地有聲。

肖崇言走到客廳拉開了窗子,微涼的空氣一下子從窗外透了進來,他一邊解開窗簾的結繩,毫無芥蒂地溫聲說:“畢竟孤男寡女,你一個小姑娘害怕也是正常的。”

身後許久沒有回應,肖崇言沒有防備地回身,險些撞到身後距離極近的阮景,他條件反射地倒退了一步。

肖崇言站穩,一抬頭,就看見阮景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一個心有所愛,分手之後始終對之念念不忘的男人,對我來說,沒有威脅性。”

迎著月色,她的眼神明亮,篤定中帶著一點狡黠。

肖崇言想要圓場的話便說不出來了。

避開她的視線,肖崇言走到廚房的桌子前,拿起水杯慢慢地喝了幾口水,手指捏緊了杯子,垂著眼簾,“說說看。”

阮景踱著步,再次環視了一圈這個公寓,短暫的沉默後,安靜的空間裏響起她帶著點懶散的聲音。

“你的公寓很新,應該是精裝,房間裏原本的設施並沒有太多的改動痕跡,說明你搬過來不久,並且沒有花費太多的精力在布置內飾上,可是你的沙發墊,茶幾上這套茶杯,甚至是用來綁窗簾的那對結繩——還是同心結模樣的,雖然使用得很好,但是還能看出來已經用了幾年了,說明這些裝飾性的東西都是你帶過來的,這麽仔細地布置……這些十分微小又不是你審美的東西對你來說一定很重要,可能是一個在你生活中占據了重要位置的人買的,父母、朋友,或者愛人。”

對她的話,肖崇言沒有什麽反應,甚至頭都沒回,聲音依舊清悅,“如你所說,為什麽你會覺得買這些東西的是我的愛人?”

“不是我覺得,是你告訴我的。”阮景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手托著下巴,看著男人挺拔的背影,“剛才你開燈的時候我看到了你手腕上的表,那塊手表,很不巧,我記得是一兩年前,不,四五年前的款式了。雖然是男表品牌,但是由於顏值高,廣告寓意好,在年輕女孩兒裏很受歡迎;而且你收到這款表之後在這麽長的時間裏,都沒有換過腕表,說明這份禮物隻此一個了。為什麽呢?因為送禮物的女人離開了你,但是你卻對她念念不忘,所以哪怕你一條領帶能買十塊比這更貴的手表,你也沒有想要換掉。”

肖崇言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哪怕保養得再好,邊緣的皮質也已經開始磨損。他低低地歎了一口氣,轉過身來,眼神中有複雜的情緒流過。

阮景喟歎一樣開口,“我始終沒法理解你這種分了手的還把回憶當生活的行為。你現在這麽偏執,不過是在從一個絕境走向另一個絕境,既然兜兜轉轉也回不到原地了,你何必還想著她呢?”

不知道哪句話戳中了肖崇言,他將杯子重重一放,臉上終於透出了些惱意,“你一個心理年齡隻有十八歲的人跟我談感情?阮景,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別太自以為是。”

這種教導主任般的口吻令阮景產生了些不好的聯想,她冷笑了一聲,明豔的眉眼也忍不住帶了譏誚。

“我在替你考慮啊肖先生,你條件這麽好,孤獨終老可是一種罪過,況且你還是個心理醫生吧,那就該知道,偏執其實是一種病,得治。”

她心裏門兒清,之所以敢這樣挑釁他,不過是看準了肖崇言這人骨子裏就有一種風度,她的失憶是他造成的,他勢必覺得有愧於她,加上點黑夜的保護,不知不覺帶出了些她曾經膽大妄為的性子。

肖崇言果真不會輕易被激怒,他看了看阮景,反而緩緩笑了,“你就這麽擔心我會孤獨終老?從前有佛祖舍身飼鷹,如今你不如效仿一下?”

肖崇言靠近。

阮景感受到了一種被狩獵的危險,脖子上的絨毛都仿佛要豎起來了,預判有些失了準頭。她識時務地低下頭,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

這是一種示弱。

肖崇言居高臨下地站在離阮景很近的地方,將她困在自己的前胸和沙發之間,目光落在她身上,聲音再度低了兩度,“你再說說看,我現在心跳加速,呼吸灼熱,是因為你口中的那個女人,還是因為你?”

阮景僵住,宛若一隻被拎了翅膀的鵪鶉,弱小,且乖順,一聲都不敢吭。

見嚇唬住了她,肖崇言退開,扯了扯領帶,嗤笑一聲,“牙尖嘴利,如果我真要跟你計較,你現在豈不是羊入虎口?”

“另外,你隻說對了一半。”他一邊解著襯衫的扣子,一邊往浴室走去,不鹹不淡地留下一句話,“我是有一個愛的女人,但是我們沒有分手,所以你的推論是錯誤的。”

沙發上,阮景低下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那股火氣。

人在屋簷下,該低頭時還是得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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