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策:王的烙印

華楹

79、贏詩歸秦

書名:紅顏策:王的烙印 作者:華楹 字數:6188

蕭禎對美女、財物興趣不大,正要開口拒絕。楚王俞又給了他一個“驚喜”,要把贏詩公主也送還給秦國。

贏詩兩次入楚,一次是入楚為質,一次是自願許嫁楚王。婚事未成,她卻就此一直滯留楚國。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選擇將她忘了,誰也不去主動提起,要怎麽處置這位公主。

她已經二十一歲了,在王侯貴女裏,實在算得上年紀大的了。尋常貴女,年十五就已經出嫁,在她這個年紀,孩子都已經有兩三個了。她原本不急,因為她一直相信自己終究會嫁給蕭禎。

蕭禎看著盛裝前來的贏詩,皺緊了眉頭。高高挑起的眉尾,讓她看起來妖嬈而又專橫。這種眼角上挑的妝,隻有上了年紀的貴婦才喜歡用,可以遮蓋老態。可贏詩用在自己身上,卻越發襯托出她不容置疑的清冷氣質來。

她一步步走過來,帶著宣戰一樣的神情:“武陽侯帶本宮回秦國,又是一件奇功,王上一定會好好獎賞你的。”

蕭禎瞥一眼她塗著丹蔻的手指,一言不發。秦王贏軒隻是個毛頭孩子,可他能穩坐王位,一大半是因為他有個不好惹的姐姐。

贏詩嫵媚地一笑,那樣子,就像冰川之上忽然綻開一朵雪蓮,散發著迷眩的光:“本宮隨行的人很多,一路上要請武陽侯妥善照顧,可別出什麽意外。”說著話,她把一顆已經幹枯的鬆果,悄悄放進蕭禎手裏。

手指一觸到那粒鬆果,蕭禎的眼神立刻變得淩厲如刀刃。那是墨謠的東西……

那時,她還不知道蕭禎的真名,隻會“榛子、榛子”的胡亂叫。蕭禎背著她,在雪地裏走了一整夜,兩人像傻瓜一樣,挑挑揀揀地找最大最完整的鬆果。

她一直帶著這粒鬆果,沒有丟掉……蕭禎心底一角,泛起柔波,他不知道上天究竟太好還是太壞,總是在他自以為跌入穀底的時候,又伸出一段枯枝給他。

隻是,墨謠怎麽會落在贏詩手裏,她不是應該還在秦都?蕭禎並沒有收到朱雀任何傳訊,根本不知道她已經離開了秦國。

贏詩驕傲地坐上馬車,留給蕭禎一個挑釁的眼神。蕭禎掀起車簾,一眼看到的,就是墨謠被綁在車廂一側,雙手都被捆住,脖子上抵著一柄小巧的匕首。

墨謠的嘴裏咬著一顆東珠,沒辦法說話,隻能睜著霧氣蒙蒙的眼睛,看著蕭禎。被她那眼神掃在臉上,蕭禎幾乎要被怒氣衝昏頭腦,即使因為她的壞脾氣暴怒到極點時,他也從來舍不得這樣捆綁她。

贏詩無所謂地跟他對視,手裏的匕首向前推了一點:“本宮的貼身婢女,很善解人意。等到本宮順利返回秦王宮,就把她送給你,在那之前,這一路上,本宮都要她寸步不離地貼身伺候。武陽侯,還有什麽問題麽?”

蕭禎挑起贏詩的下巴:“我這個人,最是挑剔記仇,公主送過來的婢女,最好別有什麽問題。不然,就算回了秦王宮,也休想安寧!”

兩人各自捏著對方的軟肋,一路上竟然相安無事。十幾天的路程,贏詩一直在馬車上,牢牢抓著墨謠這張護身符。

直到進入秦王宮,看見王宮衛隊赤黑兩色的旗幟,贏詩才獨自一人下了馬車,直接前往秦王居住的涵政殿。秦王宮的衛隊,世代效忠王室,絕對忠心可靠。直到此時,贏詩提了一路的心才放下來。

有外人在時,她還要顧及公主的威儀,隻能挪著端莊的步子。拐過一道長廊,她就忍不住提著裙擺快步跑起來,把迎麵奔來的少年抱個滿懷。

“阿姐,”少年把頭埋在贏詩身上摩挲,“你終於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贏詩眼角泛起淚光,“軒弟,我再也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負你了。”

……

蕭禎跳上馬車,割開牛筋繩子。墨謠失去助力,撲倒在車廂裏。蕭禎伸手抱她,手一觸到她的衣角,墨謠就驚得向後躲閃,可是身上實在沒有力氣,還是被蕭禎抱住。

一雙大眼睛裏,全是恐懼。

蕭禎被這樣閃爍不定的眼神刺痛了,握住她一隻冰涼的手:“小謠,別害怕,除非你願意,我不會再對你做那樣的事。我帶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墨謠想推開他自己走,卻連站都站不起來。贏詩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在捆綁之外,還給她吃了會讓全身酸軟的藥。

蕭禎原本惱恨她再一次逃走,見她這副樣子,知道她在外麵也吃了苦頭,心中的不忍終究還是蓋過了怨怒。他用自己的袍子,裹住墨謠,把她抱出來,策馬返回府邸。

已經有數月沒有回過府邸,原本應該派人先去通知府中的婢子打掃迎接,可蕭禎一路上都想著墨謠的情形,連這件事也給忘了。等他踏進府邸大門,才發現情形很不對。

府中一片死氣沉沉,門口的石雕上,還帶著一抹血跡。前廳被砸得亂七八糟,後院還有被放火焚燒過的痕跡。整個武陽侯府,就像被匪徒洗劫過一樣。難怪朱雀沒有送出任何訊息,就算她功夫再好,一個女子也難以抵擋有備而來的大隊士兵。

蕭禎遮住墨謠的眼睛,不讓她看,心裏已經完全明白。秦國都城自然不會有匪徒公然劫掠,做出這種泄憤舉動的人,隻能是秦王贏軒。他惱恨蕭禎不聽他的號令,隻能屠殺他的婢女侍妾泄憤。

更令蕭禎心底生寒的是,發生了這麽大的事,竟然沒有人通知他。那些秦國貴族,想必也是樂於看見這場禍事發生。無論蕭禎立下怎樣的絕世功勳,他始終是個楚國人,流著楚國的血液。

墨謠伏在他懷裏,感受到他的脊背慢慢變得僵硬。她了解那種苦楚,遭受了如此大的屈辱,卻一句話也不能說,明天一早,還要笑著接受王座上那個人的賞賜,還要坦然出現在秦國貴族麵前,不能讓他們看笑話。

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輕輕地歎一口氣,雙手環住蕭禎的脖子。手心依然冰涼,卻比這天夜裏的冷風,溫暖許多。

……

“阿姐,你不用回龍泉殿去了,就留在涵政殿陪我吧。”秦王拉著贏詩,像個小孩子一樣膩在她身上。

“那怎麽行,王上今年就該迎立王後了……”

贏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秦王打斷:“連你也要對我指手畫腳麽?我不想迎立王後,那些大臣,都想把女兒送進來,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喜歡我,他們看中的,就是這個王座而已。”贏軒忽然暴怒起來,把頭上的冠冕摘下來,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大不了,我不做這個秦王,讓他們來搶,誰搶到了誰做,總行了吧?”

贏詩暗暗搖頭,幾年沒見,這個弟弟的性格越發孤僻易怒。小時候他還隻是膽小怯懦而已,現在卻動不動就要發脾氣,甚至殺人泄憤。

她拉過贏軒,拍著他的背:“說什麽傻話,你生下來就是嫡長子,天生就是要做秦王的。”還有半截話,她沒說出來,如果不做秦王了,恐怕連活命都不能了。

贏軒慢慢平靜下來,忽然想起一件事,笑嘻嘻地對贏詩說:“對了,阿姐,蕭禎是跟你一起回來的吧?真想看看他現在臉上的表情,我可送了他一份大禮。趁他不在,我把他家裏的奴仆侍妾,全都殺了,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隨意羞辱我們。”

聽了他的話,贏詩臉色驟變,扯過贏軒的手腕:“你說什麽?你……真是愚蠢!”

“阿姐,你是在怪我麽?”贏軒帶著三分可憐、七分不滿看著她,“我也是為了替你出氣,我才是秦王,為什麽我們事事都要忍著他、讓著他?”

知道多說無用,贏詩的口氣也和軟下來:“軒弟,我不是怪你,隻不過,既然開始了,我們就要做得幹脆。蕭禎是顆毒瘤,阿姐遲早要替你除去,讓你成為名副其實的秦王。”

……

府邸裏的樓閣居室,並沒有太多損壞,蕭禎叫來軍士,匆匆整理出一間臥室,讓墨謠休息。

等在外麵時,他就發現墨謠一直縮著身子,似乎很怕冷。這時才九月,夜裏有點發涼,卻遠沒有到寒冷的地步。墨謠已經裹了一件厚厚的披風,還是覺得冷。蕭禎捏了一下她的手,從指尖開始,都是涼的。

也許是這段日子沒吃好、沒睡好,補一補大概就恢複了。蕭禎沒多想,帶她仍舊進了從前住過的那間臥室,讓她好好休息。

墨謠躺在空曠的床榻上,心緒紛亂。轉了一個大圈,竟然又回到這裏。半睡半醒間,她似乎又看見蘇傾,站在大霧裏看著她。她追過去,想要觸摸蘇傾的衣角,可是蘇傾卻轉過身去,人影隨著霧氣一起,越來越淡。

“蘇傾!”墨謠大聲呼喊,“你為什麽不說話?你也怪我麽,怪我違背了對你的承諾?”

不管她怎麽呼喊,蘇傾都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用一雙悲憫的眼睛看著她,緩緩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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