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花九溪一行見過了手捧著一堆香丹的旃檀獸們。她們都是女子，不過此時臉上都蒙著一大塊白布，也不知道怎麽認路的。不過仔細想想，這種生物的嗅覺應該異於常人，僅憑氣息就能避免碰撞了。
香丹是一種金黃色的、看起來像某種石頭一般的東西。不過即使湊近也無法嗅到其中有哪怕一絲的氣息，因為這東西隻有在高溫焚燒的情況下才會透露出自己蘊藏的香氣來。
準許花九溪他們看了幾眼之後，香丹就被堆成金字塔的形狀——隨後很快地盛放到一種金色的瓶子裏，那瓶子上鑲嵌著不少寶石做成的梵文字母。花九溪心想，要是能把這任何一個瓶子鼓搗出去，都能換下一幢房子吧。
不過他本人並不是太貪財，所以也就沒有在這容器上有過多的留意了。
三個女子手捧著寶瓶，花九溪能感到這些人都在瑟瑟發抖——他對空氣的振動感受還是很敏銳的。
這幾個女子顯然是聽說過要有壞人來搶奪她們辛辛苦苦合成的香丹，很可能還會有生命危險，所以都很緊張。花九溪從最早就感覺出來了，旃檀獸這種生物有一種膽小而天真的特性。
“沒事的，大家安心。如果出現敵人我們會把他們打倒的，所以你們不會受到任何傷害。”花九溪盡力寬慰她們。
但他這話顯然沒起到什麽作用，那些女子還是在瑟瑟發抖。
“我看還是得早打、大打，要不敵人老不現身，怕是會把這些女人活活嚇死。”花九溪走到一個角落，對湘靈說，“國內有什麽異動嗎？”
“一概不知。”湘靈攤開手來說，“現在這個小國裏隻有咱們幾個人了——就算拚命走動，也不可能弄著更多的情報。何況敵對的妖怪都是精通潛藏的，這一點和我們不同。哪怕是一塊石頭一根枯木，都有可能是敵人偽裝的。”
“隻能寄希望於他們孤注一擲了。”花九溪說。
“這一點倒是比較樂觀。”湘靈說，“想要集中獲取所有的香丹，隻有在遊行的時候。就算他們不情願，也隻有這時機了。硬碰硬的話，我們這群人倒是更喜歡一些。”
花九溪與湘靈一邊商量著，就聽到不遠處有各種樂器演奏的聲音——時辰到了。
三位旃檀獸被簇擁著登上了一架體積特別巨大的花車，那花車的樣子是一個嘴巴特別大的怪物——看起來仿佛是饕餮。而饕餮的身上滿是各種精心描畫的花紋，讓人看著一陣眼花繚亂。
拉著這彩車的是四頭大白象，步調十分一致，是經過很長時間訓練過的。而大象每跨一步，就有無數飛在半空的小妖精對著大車撒花和香粉。
花九溪本打算像蛭子一樣戴一副口罩——但是空氣中的香味雖然很濃烈，卻並不刺激人的鼻腔，也就作罷。
不過蜾蠃會這些人倒並沒有觀賞花車遊行的心情——因為要時刻提防著敵人。唐辛子與朱天二位本身擁有複眼的視力，而且他們的視域也更加寬闊一些——就充當了人群最外圍的保護。
此刻包括花九溪在內的所有人，都像那些扶車的隨從一樣，從頭到腳都裹著白布，除了身高體型之外，根本看不出性別容貌。
花九溪提醒大家，盡可能地將妖力隱藏起來。但他自己都不大相信，敵人顯然洞察到了自己一行人的到來。
“行進的路線是繞著這個本來就不大的國家右旋三匝——也就是從早晨一直跑到晚上。估計不止人，連那幾頭大象都受不了。沿途基本沒有什麽保護措施，因為這裏太平慣了。”朱天在了解到一些消息後對花九溪報告說，“你老覺得敵人會在哪個時間地點下手？”
花九溪拍了拍腦門，說：“當然是在我們大家都最疲憊鬆懈的時候咯，我猜會是午後接近將香丹送上天的儀式前後吧。那時候大家肯定把戒心都放下來了。”
“我們能這樣想，敵人肯定都想到了。”朱天提示道。
花九溪搖搖頭：“這樣論證就無限循環下去了——沒啥意義。而且，敵人都是會飛的妖怪，必然會占據附近的較高的地勢淩空飛來——可是這破國的小山包又特別多，根本不可能處處設防。”
“可以在遊行的隊伍裏組織一支長槍隊——”朱天所說。
花九溪繼續搖頭：“這裏的都是些‘不教之民’，根本沒幾個耍得了槍棒的，武裝力量更是少得可憐。老實講，臨時添置那樣的隊伍也是添亂。”
“說到飛行——幸好我們隊伍裏有羅越在。”朱天說，“她這回準備了許多羽翼，我們現在就穿上，至少不會跟丟了敵人！”
花九溪臉上這才有一絲痛快的表情：“這個時候尤其有用！敵人的目的不是殺傷我們，隻要能把那些香丹帶走就行了，所以肯定不會跟我們進行糾纏。而我們反而要用全力拖住他們。所以作戰時……”
“這個無妨——我們這幾個，雖然大多數沒有飛行的本領，但攻擊範圍還是很大的，跟敵人纏磨住很容易。”朱天自信滿滿地說。
花九溪是信這話的，因為單就硬打硬的實力而言，他們幾個絕對靠得住。
草草說完這些事，花九溪一行人就潛伏在那花車旁邊。
隻見這個香積國的人們可謂是傾巢出動——雖然這樣，但在花九溪眼中並不比他們鄉下村莊的迎神賽會壯觀多少。
舊社會有錢人出行的一大特點就是威儀排場特大，這些一般要考隨從的堆砌。但這個小國的“自動化”程度很高，根本不需要太多人。這樣有好處，也有劣處。
最大的劣處顯然就是目標直接暴露在較為空蕩的街道上，再容易下手不過了。而眼下這已經算是鬧市了，再過兩三個小時，走到僻野荒山，肯定會出事。
而由於時間緊迫，有不可能有什麽假的幹擾隊伍。
“話說，如果不將那香丹送上天界——會有什麽後果嗎？”在之前花九溪問過主事的蘇合。
“怎麽會——”蘇合笑著說，“無非是旃檀獸本人暫時不能升天了，跟我們一樣留在這也挺好的。佛爺寬宏大量，不會有天罰的。”
花九溪總懷疑收走這些香丹的其實不是神佛，他記得一個故事：以前有個地方總有人被什麽東西從半空吸走——人們都說是白日飛升的捷徑。後來才知道那是一條藍色的蟒精吸人。
“真是的，我還以為會有什麽天兵天將護送押運——那樣也就沒我們什麽事了。”花九溪邊走變跟旁邊的人發著牢騷。
那人顯然沒聽懂他的話，花九溪這才意識到對方並不是自己的同伴，悻悻地不再言語。
馬上就進入了一處小山環繞的地區了，這地方山包多、山東也多，是天然的賊窩。花九溪將自己五感的敏銳程度調到了最高——在座的眾人裏，隻有他能充當這個雷達的作用。
一路上吹吹打打不見疲憊，花九溪本人倒是因為強打精神有些倦意——怎麽敵人還不露頭啊？
正感慨間，他忽然感到頭上有好幾股相似的妖力在急速攀升——正從四個方向的幾個山頭疾馳而來。
“大蒜拉麵，不要叉燒！”花九溪大喝了這麽一聲，這是他之前跟蜾蠃會眾人約定的暗號。一說這話，遊行的隊伍立刻停了下來。
不過這聲號子還是遲了，因為現在他們已經能用肉眼偵測到敵人的影子了。
對著太陽一看有幾個迷迷糊糊類似大鳥的影子，但等到他們飛得近一些，才知道是長鼻子紅臉的有翅怪人。
按照之前製定好的作戰計劃，嘉欽瞬間撤掉了自己的白袍，直接跳到了花車當中就把那幾個瓶子揣入了自己腰部的大袋子裏。
作為蜾蠃會中近身戰的第一人，把東西交給他保護當然是最穩妥的。
而那三個女子見了這大漢突如其來的舉動，幾乎要嚇癱了。隻是情況緊急，連他這樣彬彬有禮的人都來不及說一句“得罪了”。
朱天則立馬登到了花車的頂子上，雙臂裂開，對天就灑出數十麵大網。
眾天狗見敵人這一手厲害，隻在半空中徘徊起來。
而其中為首的一個長胡子天狗，顯然力量比周圍幾人要高妙得多。隻見他身穿紫色袈裟，手持一柄錫杖。老天狗隻用錫杖輕輕一戳，那好幾十麵巨大的蛛網就一下子消解了。
朱天啐了一口，心想敵人還有兩把刷子。
這老天狗朝地上瞄了一眼，看到花九溪在那，不禁微微笑了起來。當時拍動翅膀，一瞬間就湊到了他近前。
好快！
眼見花九溪登時就要死在這老怪手中，眾人再想相救已經是來不及了。
但嘉欽卻在此發揮了自己的作用，飛一般擋在老天狗和花九溪之間，抬手就是一抓。
而對方的反應速度並不差，一轉手，居然用錫杖將那袋子勾了下來。
這可壞了，嘉欽當即不管不顧地抓住了老天狗的雙翅——而剛才得救的花九溪也順便扯了上去。
老天狗急於脫身，就顧不得身上這兩人了。隻見他全速地朝西北方飛去，想用自己的速度甩開兩個男人，一瞬間就沒影了。
蜾蠃會的眾人想到的當然是要去增援。
但眼前還有幾個難纏的對手。
戰鬥很快就從大混戰轉化成了一對一的擂台模式，因為敵我雙方都正好是四人。
而誰與誰對上，顯然是以速度劃分的。羅越自然是追擊飛行速度最快的那個天狗，其餘人等以此類推。
關於這些天狗，雖然經過花九溪惡補一些相關知識。但他們對這些家夥的了解依舊是很匱乏的。他們有什麽特長和弱點，均是一概不知。
隻知道這些家夥有個“五大明王”的頭銜，但這樣折騰了半天，各人還是不清楚自己對付的是哪個明王。
朱天就這樣打量著眼前的敵人。
他這才發現，那個有著特別高且長的紅鼻子的，其實不過是一張麵具。這個男人把那張假臉摘下來之後，居然露出了一個很清秀的男人的麵龐。
這樣看上去，眼前的這個人，倒是不像妖怪，反而像天使了。
他距離朱天有四五丈的距離，因為是飛行妖怪，所以躲避閃轉都很靈活。不管朱天怎麽追擊，二人都始終處於這個距離。
這應該就是天狗的作戰方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