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靜得出奇。
當即就有兩個看起來比較年輕的小子搬著椅子上來搭訕，湘靈道了聲“謝謝”，撣了撣灰塵，坐下了。
“謝謝，你們身上有很重的煙酒氣，可以遠離一些麽？”湘靈語氣一如既往地平淡。
“她說咱們身上有煙酒味兒——”其中一個被說的大叫起來，聲音囂張刺耳，“我們身上可不止是這個味兒——”
“夠了！”一個負責唱紅臉的半老頭走到前麵，問：“姑娘你來這個賊窩幹什麽——我們可都是歹人呐。”身後便有幾十個聲音表示讚同。
湘靈往前看了看，像是麵對所有人，又像是麵對一麵空牆，說：“你們是什麽人與我無關——我來是想確認一下，我們家的少爺有沒有在這，以及另外一個小姑娘，她也是很重要的人。”
“你說穿紅衣的小丫頭和白頭發小孩？”一個虯髯大漢說，“有是有，不過誰知道現在是被吃了還是怎麽的。”
“你們最好不要傷害他。”湘靈說，“並且把他交給我，這樣就省卻很多工夫了。”
我們說過，湘靈的話自帶命令屬性，眼前的賊眾可不會因為湘靈好看便讓著她——相反，他們想的是將少女嚴絲合縫的女仆裝撕碎。
先前那個半老頭說：“呔！小姑娘口氣也忒大了，你說放就放，你給我們工錢嗎？我們與四十幾個弟兄，就是被你們的人幹掉的吧。”
“這個，你們需要賠償的話，我們可以考慮。”湘靈說。
“嘿嘿嘿，包括那種賠償嗎？”又有一個人嘻嘻哈哈道，一犬吠形百犬吠聲，整個堂屋中頓時活躍起來。
受到這種激勵，那人更加放肆了，就來到湘靈座位旁邊。身子前傾，伸手要捏她下頷。
電光火石。
一截斷臂被甩到了地上，劃出一道血弧。那男子望著自己的禿腕，大叫了一聲——倒不是因為痛，而是驚異。
湘靈現在的姿勢已經由坐而立了——右手支著那把大傘，傘尖直接釘在地板上。
隻有在座幾個老道的妖怪看清了湘靈的動作——她是在座位上手把傘柄，瞬息轉了一圈，因為離心力而飛速轉移的鈴線猶如一把鋼刀，直接將那男子的手腕切去了。
湘靈則絲毫沒留意那斷手，注意力其中在眼前的群敵之上。
那斷手的青年臉上神色已然由驚愕轉移成憤恨了，他怒視自己的手臂上的切口——這一看不要緊，居然又有什麽肉芽似的東西冒了出來。
那是個一分兩瓣的東西，形如剪刀。
青年自己的外表也發生了變化——他的表皮像粉壁一樣塊塊落下，露出裏麵青色的硬殼。
而同時他單薄的身體也急速橫向擴張，變類似紡錘的樣子。
一隻巨蟹妖怪就這樣揮動著八條腿在湘靈麵前遊移——這個家夥在地出頭裏雖然資曆不深，但因為決絕殘忍，享有一個“重擊手”的名號，最擅長一鉗砸爛別人腦袋。
眼下他已經喪了一隻螯，重擊效力也不過一半——就看他不假思索地朝湘靈肩膀砸去——
再次沒人看清發生了什麽。
隻能在背後看到，這蟹怪的身子後麵被戳出了一個大洞，藍色的血液沿著甲胄裂紋緩緩淌下。
蟹怪沒留下一句話，沉重的身體就倒地了。
因為湘靈剛才的傘尖直接貫穿了他的心髒，頃刻間爆裂的鮮血灌滿了胸腔內部。而事實上，蟹怪重要髒器的位置，是與人類不同的，湘靈居然像著名的老西醫一樣直接中靶。
這把老少爺們唬住了，老實講他們並不知道湘靈的底細——更不知道湘靈對水族妖魔是了如指掌的。
隻看那傘尖染上了蟹怪的藍血，好像一把髒兮兮的鋼筆。湘靈雖然看著不悅，但並不能馬上擦拭，因為一會要染上更多的鮮血。
麵對這樣的敵人，即便是個女人，也得一齊出動了。隻看這大堂內的一百多人，紛紛脫衣打滾，現了本相——真是醜態十足。
因為妖魔們和人形的大小差別太大，這一下子就顯得屋內不怎麽寬敞了——確切說是更烏煙瘴氣了。
敵人如果密集的話……湘靈從急速取出一枚龍頭缽子——這東西也是花九溪使用過的。但湘靈的這一隻不是儲備火油，而是直接用妖力催動。
“嘭”的一聲，一股丈餘的烈火便像大花一樣展開，最近的兩個豬頭妖怪當場被烤焦——一股香味就飄了出來。
第二擊，湘靈瞄準了一股好像稻草人的妖怪，稻草易燃，如果再四處亂跳，肯定能造成更大的傷害。
但火焰噴出之時，有道水牆突然升起，與那熱火兩相抵消了，屋內馬上升起一陣水霧。
“水晶虯。”湘靈喃喃說。
這種怪物是水之精變成的，他的身體平時是一種介於固、液之間的狀態，且能隨時在二者之間轉化變形。眼下，水晶虯在完成了方才的防禦工作之後，馬上變成一灘清水，覆蓋住了地板。
這就是他的策略——超薄的身體使得他單位麵積的損傷能降到最低，而且能在大堂中的各個方位發動進攻。
覆蓋了液體的地麵有些打滑，湘靈跺了兩下腳，水晶虯那部分身體就永久性蒸發了。
有兩個渾身是岩體的龐大妖怪要來保住湘靈，湘靈很輕捷地閃過了。而這些怪物的岩體內部則有些蛋黃一樣的流體，被他們用力一甩，繼續擲向湘靈。
這是熾熱的熔岩。
兩個岩石妖一陣亂甩，馬上招致叫罵聲四起：“你這死屍，甩到我們啦！”
湘靈即將大傘撐開，在那傘底頃刻流出了青色的雲朵來，而那些熔岩一遇到這團團雲朵——就輕易變成了泥丸落地。
湘靈拾起泥丸，朝四下亂砸，因為人多，每一次都能砸死一兩個不長眼的。
“生人回避咯。”就聽到一個老邁的聲音想起來。
群妖識趣地讓開一條路，但又有幾個兩麵龜堆在湘靈左右，好像是起固定的作用。湘靈兩拳下去，雖然沒有擊穿他們的龜殼，但五髒受到如此猛烈的衝擊，當場就心崩而死。
湘靈馬上抓起一隻兩麵龜身體進行防禦。
之前放話的是個木頭人似的妖怪，他的腹部是口大箱子——一打開，就見裏麵有數不清的小弩，在瞬息之間，便連射了三波箭雨。
這樣就把那兩麵龜的屍身射成了刺蝟。
那箱子老妖見未能得逞，慌忙地就往樓上跑。
“老箱子，怎麽臨陣反怯了？”有人譏笑他。
“回去填充彈藥再戰，你懂個卵！”老箱子不睬他，就見又有十來個妖魔下樓增援。
湘靈抬頭望了望，烏雲已然密布屋頂，形成一麵厚厚的雲層了——就在這個空當，有兩個羊妖拿長角朝她襲來，隨即用傘蓋順著將他們的角頂起掀翻在地。
輕輕一躍，踏死。
可以看到這兩個羊妖臨死之前長須還顫了顫。
“這丫頭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招惹上這樣一個魔星！”有個老妖這樣對自己幾個侄子說道，“本來指望幹買賣兒掙錢，不成想一幫子人都要報銷在這。”
“大伯，要不怎麽撤吧。”侄子們建議道，正混戰的時候也沒人留意，爺幾個就偷偷摸摸想溜進地下室。
“老蔫巴！你們給我站住，大當家的待你們不薄，現在出了事就想來個卷包會兒，哪有這種沒事？”有個拿著鬼頭刀似魚非龜的怪物叉著腰，看著他們。
一言不合，幾個人就先鬥了起來。
湘靈又刺死了幾個小妖，迎麵走來一個身形更古怪的。
他的腦袋是個渾圓的金屬球，中間開了一道長縫，在頂子上鑄著個獅子頭的圖案。這東西的腦袋，最有可能是個銅鈴。
這妖怪叫做“天上天下”，最擅使獅子吼，能輕易震死百人。又加上一副銅筋鐵骨，故而極少失敗。
就看這怪物徑直朝湘靈奔來，稍稍靠近，就用兩手猛拍了一下那銅鈴腦袋——一聲響徹三界的獅子吼便爆發了出來。
“貝闕帝鍾。”湘靈默念了四個字。
說罷猛力搖轉那大傘，就有一道烈風扶搖羊角而出，風聲清幽，猶如仙樂一般。這聲音對上那獅子吼，當即將之抵消。
“傳令蜂已經派下去了，離地出頭最近的蜾蠃會分舵不過十幾裏路。”朱天安置下詹婆之後，回來同唐辛子議事，“雖然是烏合之眾，但要拔掉也不太容易——”
“下下決心還是可以的。”唐辛子撥開一瓣柑橘，說，“之所以暫時沒能剿滅他們，毋寧說是收益不夠。不夠，目前看來這些賊寇最近力量膨脹，囂張了不少，而且積攢了不少資財。”
“意思就是，可以收割了？”朱天說，“不知那些小兵能不能為湘靈姑娘助陣。”
“不，派他們去不過是掃蕩殘局的。”唐辛子應道，“我曾有幸得見幼年的湘靈一人殲滅敵方大軍——當真是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對付眼下的敵人，恐怕隻是無聊的遊戲。”
“或者說，她現在是在束縛自己力量的情況下動手——不過等到我們的人趕到，應該也早贏了。即便單純依靠技巧，湘靈公主也是龍眾裏最出類拔萃的。”
“大多數龍族隻能使用風、雷、水、火其中一種力量，而湘靈能任意使用其中的全部——多餘的，我也不用再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