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負責

趙晗如是朵小白花，隻是她性格單純不諳世事，並不意味著她智商低，不然也不會十六歲就能被國內最好的大學錄取，宋瑜一直給她最好的教育條件，她從小就能說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但是至於能不能徹底融入美國文化，那就不一定了。

宋瑾不是宋瑜，不可能處處為她考慮周全，何況她一向信奉“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認為最好的教育就是自己在社會中摔打曆練。

“不管你想學什麽都隨便你，不過今年是來不及了，好好準備明年的SAT考試，先申請上一個好學校再說吧，如果你需要谘詢輔導，我會給你請最好的機構和老師。”宋瑾自己本身就是個大忙人，沒有辦法把精力浪費在這種家庭事務上。

“謝謝，我會盡力不給你添麻煩的。”趙晗如淡淡地道謝，言語客氣，不帶太多感情。

宋瑾莫名覺得有些異樣，她一直都喜歡冷靜獨立的女孩子，可是看到平時總是一副楚楚可憐樣子的趙晗如擺出這副姿態，卻又一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趙晗如平時和宋瑾相處的時間並不算多，宋瑾不擅下廚，一日三餐都是在外解決，而趙晗如每天不是自己待在房間裏讀書，就是奔波在補習班，除了偶爾出門上廁所、倒水，兩人能打個照麵外，幾乎就見不著麵，宋瑾有時候甚至忘了自己家裏還有個“外人”。

比如現在——

“哦，傑裏，你真棒！”

“金妮，你真是我的女王……”

一對男女糾纏熱吻著，悉悉索索地推開房門，正撞見端著一杯咖啡準備進房間的趙晗如。

三人俱是一愣，金發的白人男子第一個反應過來，倒也不覺得尷尬，笑容滿麵地打了個招呼，“嗨！”

宋瑾窘到不行，她在趙晗如麵前向來都是一副姿態極高的長輩模樣，可是她現在衣裳半褪，整個人還掛在男人身上，哪裏還能在她麵前擺得出那種姿態。

趙晗如麵色微紅，但還是保持了冷靜，甚至朝兩人點點頭，“你們繼續。”

如果換做過去的自己，恐怕早就尖叫出聲了吧，她回到房間打開窗戶，吹散臉上的熱意，趙明宏和宋瑜都是保守的人，雖然恩愛甚篤，但在她麵前從不會有這樣放浪形骸的時候，他們對她保護得很好，從不讓她和那些生活放蕩的闊少來往，除了情竇初開時愛上的張嘉，她的圈子幹淨得可怕。

可惜社會不是無菌室，她開始認同宋瑾說的話，爸爸媽媽為她生造出來的溫室已經崩塌了，她卻必須要活下去，為了仇恨活下去，那就隻能去適應這個肮髒的社會，她的眼神重新恢複了冷靜和鎮定。

“叩叩”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沉思。

“請進。”她甚至沒有回頭，依舊盯著眼前的書本。

“那個……”宋瑾還是覺得有些尷尬，雖然知道沒有必要向她解釋，但還是忍不住想進來說些什麽。

“你不必向我解釋，這是你的生活，你有你的自由，不必顧慮我，如果你覺得不方便，我可以搬出去住。”趙晗如抬頭看著她，表示自己是認真的，冷靜得連語調都沒有任何起伏。

宋瑾微微恍神，她現在的樣子讓她想起了宋瑜，那個雖然隻比她大幾分鍾，卻是她一直崇拜依賴的姐姐，她也總是這樣一副淡然冷靜的樣子，仿佛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能夠難得倒她……

逼退眼中微微的淚意，“我不是想向你解釋什麽，我是想提醒你，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我有能力把握我將來生活的方向，而你不行，你還是個孩子，你不能像我那樣……嗯……你明白的。”

“我明白，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趙晗如彎了彎嘴角，勾出一個不算嘲諷的笑容。

大律師宋瑾一時語塞，“你的中文真好。”

“你放心，我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也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趙晗如淡淡地下了逐客令，同樣的，她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和宋瑾討論這些無關的問題上麵。

“哦？那你國內的那個小男友呢？”她越是這種態度，宋瑾就越好奇，一臉曖昧地看著她。

“分手了。”她麵無表情地說，並不恐懼提起過去，而再想起張嘉，竟然連一絲心痛的感覺都沒有了，仿佛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有的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徹底腐爛了，才會連疼的感覺都失去了。

“你還小，以後會找到更合適的。”宋瑾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

“你怎麽會認為我需要安慰？”趙晗如斜晲了她一眼，“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學習了。”

“你——”宋瑾瞠目，她突然發現好像還是過去那個傻乎乎的趙晗如比較可愛，怎麽會有人變得如此徹底？

“我幫你聯係一個心理醫生吧。”宋瑾突然發現自己一直忽略了趙晗如的心理問題，人生中的重大變故會給人的心理健康帶來很大的影響，有很多人因為種種變故自殺自殘，還有人變成心理變態，也有人像她這樣性情大變。

在她父母雙亡之後，自己可以算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可是對她的態度並不算好，不是逼著她立刻成長起來，就是冷落無視她，短短幾個月間，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這個做小姨的。

宋瑾的眼神充滿了愧疚，不管怎麽說，她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親了。

“不用，我很好。”趙晗如在書本上寫寫畫畫，頭也不抬。

“之前是我疏忽你了，我希望……”

“我隻有一個心願，就是為我爸媽報仇，在此之前，我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分心，包括看心理醫生，我不想在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

“你爸媽也希望你能好好活著，背負仇恨傷害的是你自己的健康……”宋瑾詞窮，之前也是她對趙晗如冷嘲熱諷的，早知道她會變成這樣，自己當初說什麽也要像宋瑜那樣輕聲細語地嗬護她。

“小姨，我會為自己負責的。”她靜靜吐出幾個字，就不再多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