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手記

上官花

37、第一夜(下)

書名:陰陽手記 作者:上官花 字數:4702

奶奶說到這裏的時候,忽然換了一種語氣說:“這事你們後輩就不要摻和了,這是我和她的恩怨,至死都不可能和解。”

我訝異奶奶的態度,奶奶和大姑奶奶是親姐妹,雖然自小就被送了出去,但畢竟是統一血脈,若不是非同小可的事,絕不可能這樣。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忽地想起我那個因為我被送出去的三姐,不知道她是否活了下來,如果她沒有活下來,那麽豈不是我生來就背了命債?

這事奶奶就說到了這裏,在奶奶講述這些事的時間,我已經平複了下來,已經理了一遍暈倒前發生的事,這時候我依舊關心爺爺的屍體的事,奶奶才告訴我說讓我不用擔心,他們已經將爺爺的屍體裝棺了,棺材就放在北廂房的客廳裏,奶奶說放在北廂房也不為過,畢竟那裏才是曾經祖上的正廳,我祖爺爺時候就是住在那裏的,也算是名正言順。

我聽見奶奶這樣說,心裏隻生出了兩個一點,第一是棺材並未從樓上抬下來,是奶奶親口和我說等明天再搬的,怎麽隻是我暈過去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不但棺材已經抬下來擺放好了,連爺爺的屍體也裝棺了;第二則是,為什麽我暈倒之後爺爺的屍體就被裝棺了,是發生了什麽事這樣匆忙,按照習俗這一夜必須是要在正廳停屍一夜的,可為什麽半夜這麽匆忙?

我覺得奶奶他們一定是有什麽是瞞著我,而這些原因,都在我暈過去之後。

我又猛地想起那隻老鼠跑進房間裏的時候,我聽見了瓦罐摔碎的聲音,我見奶奶他們神色不同,於是就沒有繼續問爺爺屍體的事情,而是和他們說:“我暈倒之前那隻老鼠跑進了我的房間,好像把從花秀棺材裏帶回來的那個罐子摔了。”

奶奶他們聽了,這才往房間裏來看,我進到房間裏麵早已經不見了老鼠的蹤跡,也不知道它是從哪裏跑走了,至於地上,則是瓦罐的碎片,的確已經摔碎了,隻是讓人覺得分外奇怪的是,地上卻絲毫沒有水流淌出來的痕跡,我記得瓦罐裏是滿滿的一罐水,可是為什麽現在瓦罐摔碎了,可水卻沒有了?

然後我聽見奶奶說:“你最近這段時間身體一直無恙,應該就是在不知不覺隻見吸食了這瓦罐裏的水,否則以你的命格,怎麽可能堅持這麽久。”

奶奶這番話並不是她自己想出來的,而是瞎阿太告訴奶奶的,所以這也是為什麽一開始要把瓦罐放進我房間的原因,我這才知道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和我說實話,光喝井裏的水並不能解決問題,關鍵還是在花秀身上,即便她已經死了,但我還是在吸食她僅剩的生命。

我一時間看著滿地的碎片竟不知道如何是好,然後我爸冷不丁地說了一句:“我怎麽覺得今晚這隻老鼠到家裏來似乎並不是因為我爹的屍體引來的,反而是被木頭引來的,你們有沒有這樣的感覺?”

我媽和奶奶看著我爸,我爸就繼續說:“你們想,那天在井裏木頭看見這隻老鼠,正是花秀死後他身子開始轉弱的時候,見過那老鼠之後他也是忽然就暈倒了,今天又是一樣的狀況,瓦罐裏的水幹了,它就出現了,而且木頭的身子又開始不好了,這也太巧了。”

被我爸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這樣,那如果我爸的說法沒錯的話,是不是意味著我真的會挺不過成年去?

我奶奶和我媽聽了沒有說話,她們是不知道該說什麽,而且這種時候說什麽都不好,於是我奶奶和我說:“你把這些碎片打掃了裝起來吧,能不能扔還得問了瞎姑再說。”

然後奶奶問我現在還覺得有哪裏不好不的,我心上雖然也被我爸說的有些七上八下的,但目前來說還算好,而且我根本不敢說我之所以會暈過去是因為連番的驚嚇,被老鼠嚇了一次,被忽然起屍的爺爺嚇了一次,又被我爸那詭異的模樣嚇了一次才會這樣,隻是現在我覺得整個家裏都怪怪的,好像他們故意瞞著我什麽事一樣,我就什麽都不敢說出口了。

之後我去了北廂房的正廳,隻見裏麵正正地停著朱紅漆的棺材,也不知道奶奶他們是怎麽把棺材弄下來的,我沒敢問,隻敢偷偷地看了他們一眼,我問說:“棺材釘了沒有?”

我爸說:“還沒有釘,這要等出殯那天才釘。”

我就沒說什麽了,我問說:“等明天家裏的親戚來了問起來要怎麽說,從正房的客廳搬到這裏來,會不會很怪?”

奶奶說:“這你不用擔心,其實本來定好的也是把棺材停在這裏,明兒家裏的親戚來了什麽都不用說就可以了。”

奶奶三言兩語就把我打發了,很多事其實我和她都是心照不宣,我有疑問不問,她有答案不說,隻是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爸和我媽也幫著她瞞我,在我暈過去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而且我覺得我也就暈過去幾分鍾的時間,這麽短的時間他們能做什麽,還是說我的感覺除了差錯,其實我暈過去了很久?

這是我第二次感到了這個家的恐懼,第一次是在井底醒來意識到沒人注意到我還在井裏的時候,但是這次不同,上次他們是完全被蒙在鼓裏,這次卻是有意為之,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忽然萌生了一個非常瘋狂的念頭,如果上次我被困在井底的時候,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我沒有上來暈倒了井底,但誰都沒吭聲,家裏也並沒有出現過一模一樣的我,他們為了讓我確信不知道我被困在井裏的事實,所以編造了有一個“我”從井裏爬了出來和他們一起生活了一天的情景來……

後麵的我不敢想下去,而且我甩了甩頭把這些念頭全都拋出去,我隻覺得這樣惡毒地來猜測我家裏人自己真是太齷齪了,於是在心裏罵了自己幾句,止住了所有的念頭。

再之後我爸說由他守著就可以了,讓我去睡一會兒,畢竟我命格上的事也是懸在他們心頭的一把劍,要是家裏我爺爺才走了,我又因此出事,讓白發人送黑發人,這該如何是好。我爸說的很嚴重,也有些傷心的味道,我就不再違拗他們的意思,奶奶說就讓我睡在隔壁的房間裏,也算是變相地給我爺爺守靈了,她和我媽則到正房的客廳裏去守著,看看要做些什麽都做了,明兒也不用手忙腳亂的。

雖然我有些怕這裏,但還是勉強同意了,之後我也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可是一睡下去就又做了那個紙人和爺爺的夢,還是一模一樣地一回頭爺爺就變成了那個黑色的紙人,然後就被嚇醒了,即便醒來之後那種恐懼都沒有消散,好像剛剛就真的這個紙人就在床頭一樣。

我平複下來,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我睡下去應該沒多久,因為還依舊是午夜的光景,隻是因為家裏全部地方都開著燈的緣故,有些亮堂,但那種午夜的寂靜是能感覺出來的。

我睡了一會兒覺得精神頭好了一些,也不敢繼續睡下去了,就出來到外麵的正廳,隻是出來之後我看見正廳裏並沒有人,燈雖然亮著,但我爸不知道去哪裏了。

我看了看屋外,屋外的燈雖然開著,但也沒一個人影,我看向了堂屋的方向,也沒聽見我媽和奶奶的動靜,我就有些疑惑,我想出去看,但最後卻沒有出去,而是回頭看著身後的棺材,一個大膽的念頭就浮出了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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