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濃花嬌

林亭

第一百四十一章,十年前的冤案

書名:春濃花嬌 作者:林亭 字數:5650

秋雨淅淅沿著滴水簷往下滴,風中微有雨涼。書房院子裏有一株茂密的梧桐樹,因為初秋葉子猶未落上幾片,俱被雨水洗得幹淨青碧。

才過午後,天色就陰陰似晚上。房中黑色書案上掌起琉璃燈盞,楚懷賢燈下執燈,正在書寫一封信。寫上幾句想上一想,那微皺的眉頭顯露出他寫的這封信不尋常。

寫到一半,多福來回話:“刑部的奚大人來拜公子。”奚大人?楚懷賢眼前浮現出刑部裏最能和稀泥的那位大人,人稱稀泥大人。楚懷賢年青性子不喜歡這樣人,隻是世家公子見人多是客氣,和奚大人見麵也有招呼。

下意識地往明窗外看一眼,細雨下得正歡暢。這天不是拜客天,奚大人來總是要有事情吧?楚懷賢微微一笑,我最近沒有什麽事情讓他和稀泥,他跑來……想到這裏,楚懷賢若有所悟,對著手下書信看看,應該是為此信而來吧。

“請他進來。”楚懷賢放下筆,把寫了一半的書信收起。起身來往外間會客的地方見奚大人。稀泥大人年方四十有餘,白白胖胖似笑彌佛。這樣的人才能心寬體胖,別人氣他並不生氣,別人有氣他去解悶,因此雖然審案子的能耐一般,這手和稀泥的功夫少有,在刑部這種拿人審人的地方,比起別人來他是難得的有人緣兒。

一進來就笑逐顏開躬身行禮:“好久不見公子,記得還是公子宮中領宴時見過一次。聖上聽說少傅大人的公子中了,當即宣公子進宮賜宴,嗬嗬,少傅大人聖眷隆厚,公子也是聖上極為喜愛。”

楚懷賢麵上隻是微笑,從小生長在這樣多阿諛話的地方,對什麽人怎麽笑,楚公子從不含糊。“多福,外麵下雨呢,泡上次福建總督馬大人送的好茶來。”再請奚大人坐:“請。”

奚大人坐下來話就多,哈哈就打個不停:“哈哈,今天來得巧,馬大人是個傲氣人,他的茶要是在他家裏,我可是喝不到的。今天沾公子的光,我得已嚐嚐福建的好茶葉。都是武夷出好茶,應該是不虛假。”

“味兒還不錯,他送了我後,還是山西巡撫進京的時候請他喝過一次。聽說大人也愛茶,這秋雨綿綿蕭蕭,房中烹茶可去秋意。”楚懷賢陪著他閑說。

多福送上茶來再出去,三杯茶後,奚大人道:“聽說公子前不久,取了十年前一本卷宗看,十年前我常在宮中行走,那時的事情我最清楚。”

楚懷賢不動聲色:“哦,大人聽誰說的?”奚大人陪笑道:“不瞞公子說,這些卷宗如今還是我在整理。前兒我去時,當值的人對我說公子取看過,我重新翻看,不知道公子要看的是哪一樁,或許有我可以報效的也不一定。”

“啊,我隨便看了看,十年的事情多。什麽太監打架,宮女爭菜戶,西北部落進奉的兩位公主進京水土不服延醫,還有什麽進上的花木沒有避諱……”楚懷賢淡淡道:“我是去找十年前科場的一個案子,不想誤拿錯了。”

奚大人麵上象是鬆一口氣,又象是有些失望。再喝一杯茶,對楚懷賢道:“我想公子也不會管這些事情才是。十年前宮中太監打架,當時占上風的是太妃身邊的一個小太監,被他打的是隻是一個雜役太監。十年後風水輪流轉,這雜役太監如今是皇後娘娘麵前的人,”

聽到這裏,楚懷賢眼中光芒一閃,漫不經心地道:“那又怎樣?是報了仇?”奚大人嘿嘿笑:“可不是報了仇,十年報仇不晚。我還以為公子看那卷宗,是有什麽人求到您手裏。我跑來多個話,冤家益解不益結,有我能跑腿解開的地方,公子隻管找我。”

楚懷賢就便跟上話:“要解開的是什麽人呢?”奚大人微微一怔,象是納悶楚懷賢為什麽不知道一樣。這怔過就堆上滿臉笑:“能結冤家的也不是一般人。”

稀裏糊塗沒頭沒腦的一通談話,楚懷賢明白許多。送走奚大人,重回書案前寫信。這信是寫給父親的,楚大公子經杜大人提醒,覺得龔苗兒這事情蹊蹺。又悄悄問過幾個當年經手的人,大家都支支吾吾。楚懷賢出於謹慎,給父親寫一封信,請父親指點。

有了奚大人這個小插曲,楚懷賢這信更得趕快寫。寫到晚飯前寫完,書房中用過晚飯,又看了一回書,命進喜兒打著傘往房中去。

在廊下就聽到房中“嘩啦”一聲響,不知道絆倒什麽東西,然後是幾個丫頭一起銀鈴一樣的笑聲。夏綠笑罵道:“小初,你再跑。”楚懷賢也笑著走上台階,門簾打開處,小初一頭撞出來,差一點兒奔到楚懷賢懷裏。

“公子回來了,”小初先喊一聲,機靈地鑽到楚懷賢身後,把楚懷賢身子往後微推,再伸出頭來笑夏綠:“你還打不打我?”

夏綠手裏拿著一個雞毛撣子,笑得彎著腰先道:“不想公子這一會兒回來,您晚回來一會兒,看我打好她。”楚懷賢進來,看到榻上放著一副骨牌,還放著一堆瓜子兒。剛從秋雨中走來,隻覺得房中溫馨明亮,笑問道:“你們在做什麽?”

“抹骨牌呢,說過輸了要打,小初輸急了不肯讓人打。”夏綠丟下手中雞毛撣子,帶著小丫頭來收拾。又回頭對楚懷賢道:“小初會燒符不成,公子來這麽快。”再往外麵喊小初:“公子都進來了,你還不來侍候換衣服,隻在外麵躲著偷懶。”

小初這才進來,猶是小心走一步看一步:“你可不許再打我。”楚懷賢看著她也好笑,自己解開外衣,對夏綠和小初道:“白天無事玩一會兒也好,就是別玩惱了。小初最可恨,夏綠不要理她。”

林小初取了家常的一件石青色衣衫給楚懷賢換上,聽到說自己可恨,皺一皺鼻子。楚懷賢瞪眼道:“說得不對?”夏綠忍笑看小初趕快換上笑臉兒:“公子說什麽都對。”

換好衣服鞋子,楚懷賢在榻上坐下,夏綠才來回話:“九月觀音誕要到,老夫人說懶得動,讓二夫人去進香。又說要去的丫頭都可以跟去,咱們房中我和小初去給公子祈福,公子看如何?”再橫一眼小初:“小初最近犯懶,他還不肯去。”

小初急忙辯解:“我不信鬼神。”話剛說出來,夏綠就啐她:“胡說,說這話菩薩也不喜歡你。果然你是個可恨的。”楚懷賢悠閑看著丫頭們拌嘴,對小初道:“不信鬼神,去逛逛也好。觀音誕是在京裏觀音院,有人想去還不行呢。”

“嗯,”小初這才不說話了,那臉色還是不樂意。楚懷賢不理她,隻對夏綠道:“是沒有衣服小初又別扭上了,你去對二夫人說,讓她給你們置辦一身衣服,還有首飾,街上都出新的了,怎麽二夫人還不給你們備辦。”

身穿水紅色衣衫蔥綠色裙子的夏綠也跟著附合:“可不是,我們都快是燒糊的了,二夫人今年也不想著我們的衣服。”小初跟在旁邊嘀咕道:“這是你在爭衣服吧?”夏綠這身上衣服還是新的。

楚懷賢橫她一眼,夏綠也橫她一眼,小初乖乖不說話。夏綠忍俊不禁對楚懷賢道:“公子不回護她,小初就老實得多。下午打著傘跑去池子裏打野鴨子,弄了一身水我喊都喊不回來。”林小初不說話,在家裏不出去可不就是玩的。這房中這麽些人,其實都是白養著為好看。

“我還回護她,再這樣你就打她。”楚懷賢笑罵小初:“這天氣入了秋,水裏冰冷的,等你掉水裏,看我給你一頓好打。”

主仆一人一句,把小初罵出去了。夏綠再對公子笑:“小初不記仇,不過說多了她也生我的氣吧。”楚懷賢會意:“你別理她,她這性子就要磨磨才行。再者淘氣的很,你看著她別掉水裏,又不是個孩子,天天池子邊上爬。”

“桂花開得好,她還爬樹呢。真真不是孩子象個孩子,後園子老桂樹那麽高,我看她猴在樹上,把我嚇得不行。”夏綠笑得前仰後合,公子說不能再由著小初沒規矩口沒遮攔亂說話。當此重任的夏綠常被小初弄得啼笑皆非。

楚懷賢想起來在別院裏見小初,小初從白蘭花樹上摔下來那一次,也掌不住又一笑,對夏綠道:“你好好管管她。出去由她出去,在家不能由著她。”

小初在自己房裏呆著,覺得耳朵一陣一陣發燒,心中明白前麵一定正在說我。做了一會兒小意提醒她:“姐,你今天上夜。”小初猛地想起,趕快往前麵來。丫頭們服侍楚懷賢正在洗漱,看到小初來,都是忍笑:“你總算想起來了。”

怠慢差使的林小初尷尬笑一笑,毫不內疚的把這原因怪在楚懷賢身上,都是你罵我,我才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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