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風火火的各類改革一直持續了一個多月，而且還沒有結束的跡象，這段時間內，王彪之謝安他們雖然人在建康，但是一直都沒去上朝，去了也沒什麽好說的。這一天，謝安拿著一張書信來到王府拜訪王彪之，見到王彪之時，王彪之正在院子裏給韭菜澆水，見謝安前來，連忙放下水壺見禮：“謝丞相，來得巧啊，來學習學習韭菜的種植要領”，謝安嚴肅的說道：“找你有急事，王獻之他們也應該來商量”，王彪泰然自若，走過去搭上謝安的肩膀依舊微笑道：“這時間能有什麽急事，待會兒把韭菜帶一把回去。這麽新鮮的青菜現在市麵上難買。。。”，
不一會兒，兩人來到另一個別院，兩名女子正在料理花台上的一排芹菜，王彪之問道：“小芸，子敬在嗎？”，其中一名女子抬起頭來回答道：“在房裏批複公文”，王彪之：“一起進去商量點事！”兩名女子聞言也放下手中的活計進到屋內，這個房間像是一個會議廳，兩排各擺放著四個三座長桌，正堂上桌，王獻之正在埋頭苦思，似乎正在想什麽事情，王彪之一眾人走進屋來，王獻之肯定也發現了，抬頭起身見禮道：“參見謝丞相”，謝安回禮過後各自找座位坐下，謝安把手裏的書信遞給王獻之：“孫恩送來了一封信，請求招安，信中的內容大概是這樣的，他部下現有一萬一千人，有幾百人想回自己的家鄉從新生活，孫恩按每人五十兩銀子買一封赦書，有七千人願意跟他一起下山投身北伐，而且指名道姓的說要投到林青山麾下，另外還有三千多人不想投降官府，孫恩想出一百萬兩給他們買赦書，並請求朝廷將他們現在所占的武夷山根據地劃給他們自治，他承諾手下人化匪為民，如果再有行為不端之舉，可將原赦書作廢，每一條都說得很清楚，而且他先送來了一萬兩銀子以表誠意，看樣子他是認真的”，
王彪之搖頭歎道：“為什麽每一個國柱之才都想去投奔林青山呢？林家莊現在待遇最好的蔣易年俸也不過三百多兩，趙世安，馮天佐現在已經是名將之列了，還領著每年七十多兩銀子的俸祿，我開出比他們統領還高兩倍的價錢連林家軍的一個小隊長都挖不過來，這究竟是個什麽道理？”，
謝安問：“你還挖過林青山牆角？”，
王彪之：“是啊，上次林家軍撤軍過合肥的時候，我派人混到黑旗軍軍中問了一遍，所有人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連個小卒都沒正眼看過我的人”，
謝安：“你明目張膽的去問，當然不會有結果”，
王彪之：“你怎麽知道我的人是明目張膽去問的？這點常識我的人還是有的”，
謝安：“說實話，我也沒搞懂林青山究竟在靠什麽籠絡人心，可能是人品問題吧，咱們以前做的孽太多了，雖然現在改過自新，但是也沒人願意相信我們了，言歸正傳，眼下這事怎麽辦？”，
王彪之：“現在傅進良一黨正在以高官厚祿拉攏山賊，孫恩若是帶人去投，恐怕能混個四品總兵當當，可是他甘願投身北伐，當我們的馬前卒，莫非他果真是心懷蒼生的俠義之士，之前我們看走眼了？”，
謝安：“孫恩以前確實沒有幹過任何喪天良的事，雖有一些傳聞但是終歸沒有實證，無論是人品還是名聲，比我們也要好很多，否則也不會受到會稽，杭州兩州之地百姓的愛戴。不過這一次，他真的選對了陣營”，
王彪之：“他選對了，可我們難辦啊，一是讓他們去投靠林青山，林青山未必會收，二是萬一到了北伐前線，突然投向秦國，我們又該怎麽辦呢？”。
謝安：“這倒不必擔心，孫恩能籠絡人心原因在於他一直以俠義自居，麾下眾人信服他也是因為這個名頭，他想帶手下人去投敵恐怕有點難度”，
王彪之：“向秦國投降可能性固然不大，但是若是他跟苻堅暗通款曲。苻堅給他一塊地，讓他自立為王怎麽辦？現在苻堅已經封了十二個異姓王，添他一個也不多，就上次杭州一戰的結果來看，他手下精銳四堂的戰鬥力已經不弱於虎賁軍了，就隻是武器裝備有差距，七千精兵，威力還是不容小覷”，
說著場麵就陷入了沉默，章芸思考了一會兒後問道：“兩位丞相，我有一事不明，林青山如今正在全力擴軍，他為何不願收編孫恩的精銳部隊？按理來說他不應該拒絕啊？”，
王彪之搖頭道：“林青山向來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上次我們給他兩千新軍他都不肯要，這次的七千人全是孫恩的親信，你覺得這些人投到林青山麾下以後會聽林青山的命令嗎？更別說孫恩還心懷鬼胎”，
章芸：“鬼胎？孫恩難道還有別的想法？”，
王彪之：“剛才我們說了，孫恩現在是兵強馬壯，士卒訓練有素，獨缺武器，而林家莊的武器獨步天下，舉世無雙，若是孫恩這七千精兵能換上林家軍的製式裝備，其戰鬥力至少增長兩倍，到那個時候，孫恩就真正擁有發言權了，這隻是孫恩的謀劃之一，其二，武夷山若是隻當一個山大王，那是一個絕佳的老巢，但是若想有長遠發展，連林家莊所在的塖縣都比不了，塖縣雖然地理條件比武夷山惡劣，但是林家莊的具體地形是一個戰略絕地，如果有人打林家莊的主意，塖縣周圍就隻有會稽一個方向富裕，往其他西南兩麵大致地形綿延千裏都是崇山峻嶺，平時來看這些崇山峻嶺極大的限製了林家莊的擴張，但在戰爭時期，這也是兩麵天險，敵對勢力很難從這兩個方向展開軍事威脅，若是東北兩麵不敵，西南的崇山峻嶺也是一個上佳的退路，武夷山脈從南至北，綿延兩千裏，山高林密，不少地方山峰高聳入雲，用兵之時，這種地方往往使人望而卻步，但武夷山脈地形太過狹長，最寬處都不足百裏，孫恩所在的連雲峰縱深寬度僅有不到七十裏，且兩麵都是平坦豐潤的魚米之鄉，若是匪患活動太過猖獗，必使朝廷在上虞和杭州重兵把守，屆時孫恩所在就變成了一處天牢絕地，原本孫恩在武夷山韜光養晦，準備趁天下大亂之時立起王旗，逐鹿天下，先取上虞，會稽作為根基，再控杭州六郡雄視天下，最後往北徐徐圖之則大業可成，不料憑空鑽出個林青山在塖縣生了根。幾年時間，林家莊便成了當今天下一流軍閥，會稽一郡已然成為林青山的桌上珍饈，孫恩也是可憐啊，十多年的基業就這麽毀於一旦，他如今想去江北無疑是看中了那裏百廢待興，能趁機再挑一個立足之地，反正武夷山現在的這個局勢，他確實也該絕望了”，
章芸震驚的說道：“難以想象，林青山在塖縣屯田就徹底解決了匪盜之首的孫恩”，
王彪之點頭道：“不光是孫恩，會稽一郡的土匪都快沒了，挺可笑的，林青山就在塖縣那片荒山裏發展自己的林家莊，遠在天邊的人都感覺到了巨大壓力，就像我跟苻堅一樣，每次想到林家莊都像是胸口上壓了一塊千斤巨石，其實林青山嚴格意義上來說他也沒幹嘛，也沒主動搞過事情，你不主動去打聽，你甚至都不會知道周圍有林家莊和林青山這兩者存在，但是偏偏周圍的人就感到壓力山大，跟活不下去了一樣，孫恩就是一個典型”，說完王彪之自己都笑了，章芸和郗道茂兩人聽完豁然開朗，
章芸不禁讚歎道：“孫恩可真是一個雄主”，
王彪之點頭道：“孫恩的才能遠在我之上，隻是此人野心太大，難以歸化，誒，我想起了一個事情，前些天林青山不是說如果要先掃平江南，讓我們在五月之前給他答複嗎？若是可行。孫恩正好用得上，林青山也不用從前線調兵回來了”，
謝安搖頭道：“用是能用得上，但是林青山未必肯用，而且現在還沒到那個非要用武力解決的份上，起碼要先給他們發一個最後通牒”，
章芸問道：“兩位丞相，林青山是認真的嗎？”，
王彪之點頭道：“當然，他已經下令把南寧海港的人和物資全部轉移到葫蘆島上去了，而且他今年都還沒有出過林家莊，泊縣和他那個祝賢弟的事問都沒有問過一句，這些舉動就說明林青山已經打算動手了，如果我們敢攔著他，他會連我們一起打，為了北伐，他整整籌備了四年，耗資超過七十萬兩，現在想讓他收手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章芸：“難以想象，世上竟有如此狠辣之人，他北伐究竟為了什麽？照目前的情況來看，絕不是為了一統天下”，
謝安也附和問道：“我也在奇怪，你給了林青山什麽東西？能讓他變得如此瘋狂，而且好像他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你會給他那件東西”，
王彪之搖頭道：“不是什麽緊要的東西，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喜好，隻要投其所好，哪怕他是林青山，一樣也會上鉤，隻是他的歡喜程度著實有些過頭了，有問題！”，王彪之說完微微一笑。
謝安：“那你的意思就是先穩住孫恩，等江南的局勢平複以後再把他調到江北？”，
王彪之：“這也不一定，現在我們的主力部隊都在江北，而且在一線跟秦軍對峙，苻堅既然有意在扶持主和派的力量，那肯定也要打壓主戰派的我們，我們的人想抽回來沒那麽容易，西部戰區，苻堅應該不敢再去找林青山的麻煩了，他那邊能抽五千人，張翰趙去病兩部現在有八千人可以抽調，這三部人馬加上我們留守本地的府兵，平定江南問題不大，司馬洪把許義調到建康來掌控城防營，看起來經過幾年平穩運營，南寧已經局勢大定，他認為已經足夠在建康插一腳。南寧那個地方林青山去過一遍，要收拾司馬洪應該是輕車熟路，其他三個王爺都在蜀地，我們去收拾他們艱難，他們想出來也不是那麽容易。可以不用管他們，計劃沒有問題，但是計劃往往都會有變數，孫恩還是能用得上的”，
王獻之：“如果我們現在把孫恩吊著，萬一他等不及去投靠皇帝怎麽辦？”，
王彪之：“既然他現在認清了局勢，沒理由會變，退一萬步講，如果他真的起了異心，林青山絕對會先收拾他，他不會放任林家莊周圍存在直接的軍事威脅。”，
王獻之：“武夷山易守難攻，林青山有什麽辦法克敵製勝？”，
王彪之：“林青山手上肯定還有殺手鐧的，否則他也不會誇下海口用九個月的時間平定江南，按照林青山以往的手段推演，在我們的幫助下，他在不動用底牌的情況下九個月內平定江南問題不大，他隻需要調遣幾千人回到林家莊，然後從林家莊慢慢往外打，在江南的部隊擴充到三萬人以上時，局勢就算穩住了”，
章芸：“那錢糧呢？”，
王彪之：“在大混戰時期，商業往來會瞬間崩潰，這種局麵，錢是沒有任何用處的，而林家莊加上虞，會稽三地的糧食就夠支持三萬人馬的開銷了，林青山在民間威望極高，如果他振臂一呼，窮苦百姓必定一呼百應，擴軍四萬也很輕鬆，然後他就不用急了，送一萬新軍去北伐，江南江北兩線開戰，糧草都能穩定供給，而且他兩線都能打贏，林家莊就是這樣的，三萬人吃五萬人的糧草，打三十萬人的仗，林家莊之所以強主要就是強在這一點，後勤補給壓力很小，而且戰爭越往後打他優勢越大，敵軍在逐漸損耗，而他卻可以在戰爭中壯大，我們一開始沒搞清楚林青山為什麽那麽重視兵員傷亡，從這個局麵就能得到原因了，每一次打完仗，他的兵力都能有效保存，而這些活下來的兵經曆了實戰，戰鬥力越來越強，敵軍卻在補充毫無戰鬥力的新兵，戰鬥力越來越弱，還有一點，林家軍的士兵起碼都能當半個工匠，我們一開始認為這樣做會荒廢訓練，降低部隊的戰鬥力，可實際情況卻完全不是那回事，我們的部隊打了勝仗就隻能拿繳獲的武器裝備新兵，最多修補殘缺，而林家軍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把這些武器全部轉化為他們所需的各類箭矢和製式裝備，林青山打仗從來沒在武器上吃過虧，這也是他一直打勝仗的重要因素”，
章芸震驚的說道：“這麽說來，如果我們也站在他的對立麵，林青山真的會連我們一起打？”，
王彪之：“這也是明擺著的事，如果不是幾年前兩國主力大軍集中到了徐州，林青山的部隊很有可能從廬陵過江直接去西線戰場，林家軍現在主戰裝備是全是重型武器，包括重甲兵和重騎兵，這些兵種在山區地形都沒法充分發揮，但他選了地形最艱難的西部戰區，你認為林青山去西部戰區是為了保存實力等將來坐收漁翁之利？實際上是為了防備我們在背後捅刀，為將來翻臉做準備。”
王獻之大驚道：“怪不得他在神頭嶺平原外重點防守了東南兩麵，原來不是為了引誘秦軍進攻，是為了防備我們”，
謝安：“聽你這麽一說，好像真的是這樣的”，
王彪之：“雖然林青山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可是回回看到結果的時候才發現我對他的手段一無所知，從結果倒推他的流程都解釋不了，現在神頭嶺有一萬大軍，林家莊的武器連續輸送了接近兩年，已經裝備了五千個重裝步兵，八百重甲騎兵，戰車兩千輛，其他裝備多到無法統計，各型弓弩人手一張都有剩餘，重弩保守估計都有五千張，各類箭矢超過一百萬支。神頭嶺一萬畝的良田已經運作了兩年，屯糧超過五萬石，兩萬人的百姓，昨年還把趙世安調到前線去了，神頭嶺已經無解了，南寧那邊，海港直接被他放棄，昨年從泊縣收上來的一萬多石細糧直接裝船運到了葫蘆島，人也全部搬到了島上，島上守軍隻有千餘人，但是司馬洪那幾條破船隻能幹看著，一點辦法沒有，今年秋收預計泊縣還有兩萬石細糧會運到葫蘆島，就算這兩萬石糧食運不過去，一萬石的糧食加上海港原來的儲備也夠葫蘆島上四千人兩年的開銷了，兩年之後，江南的局勢差不多就平複了，唯一可能存在的缺口就是林家莊，現在林家莊的守軍隻有五百人，可這五百人都是精銳中的精銳，昨年趙世安去前線隻帶了五十多人，昨年黑旗軍也在擴軍，也就是說黑旗軍至少還有一百二十人留守林家莊，作為林青山的老窩，林家莊從建立至今已有七年，張翰所言，林青山一路走過，身後便是機關重重，他在一個地方運營了七年，說是龍潭虎穴也不為過了吧。他本人現在還在林家莊內，現在去林家莊尋釁不是嫌命長嗎”，
謝安：“聽你一番講解，我心裏有底了，也就是說孫恩現在不重要是吧！”，
王彪之：“本來就不重要，自從林家軍在江北站穩腳跟之後，孫恩對他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說不定林青山還在找機會除掉孫恩。”，
謝安：“主和派那邊的事沒有要交代的了嗎？”，
王彪之：“按你的想法來吧，先下通牒，不行再用政治手段，武力解決他們隻是無奈之舉，現在留著他們利大於弊，如果局勢亂了，可能會有別的變數”，
謝安起身道：“你那邊還有沒有多餘的水手？我那邊連十二艘船的水手都湊不齊”，
王彪之：“這個忙我幫不了，水手我這邊也缺得緊，我原計劃滿編六十艘，結果連四十艘的人都配不齊，等有剩餘的人再說吧”，
謝安：“好吧，我先走了！”，
王彪之：“小芸，你送送謝丞相，過我園子的時候割兩把韭菜給謝丞相帶上”，
章芸：“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