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剛才如果不是坐出租車，是開著屬於自己的車，無視濃霧的阻礙，我可以提前趕到這裏。
但問題是，我哪裏有車？
窮成我這個樣子，怎麽會有錢買車？
我用手抓著頭發，茫然的看著登機口的方向，好像失去了心底最重要的東西。
然而，就在這時，機場的廣播卻忽然響了起來，廣播員用清脆的聲音說道：“由於突降大霧，飛往米國的波音1700次航班，延誤起飛，具體起飛時間我們會另行通知，因為晚點給各位旅客帶來的不便，航空公司深表歉意……”
什麽晚點了？
大霧拖延了我到機場的時間，卻也因此讓飛機無法起飛，看來老天爺不是不讓我們見麵，而是，讓我們見麵的時間更長一些。
“佛說，前世的千萬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在這個大霧籠罩的夜晚，你趕來機場，是想尋找前一世與你擦肩而過的有緣人嗎？”
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幾乎用盡全身力氣，艱難的轉過頭。
一個身穿白色T血，短褲，布鞋，留著如瀑般烏黑長發的動人女子，亭亭玉立的站在我身後。
那盈盈秋水般的眸子，純潔而無暇的笑容，就像第一次我在渣區的燒烤攤前與她相遇，那樣熟悉，那樣打動我的心。
熟悉的感覺縈繞心頭，一股熱血在體內澎湃，而我卻沒有勇氣衝過去抱緊她，局促的用手貼在褲子上，來回的擦著，好像生怕我髒兮兮的手，玷汙了這個天使般女人的身子一樣。
“我、我來送你的，還好你沒有走！”我說道。
羽憶眼圈一下子紅了起來，修長的美腿，邁著重重的步子，慢慢走向我，短短幾米距離，卻仿佛我們之間連接著一座橋，她在銀河的彼岸，我在世俗中奮力的掙紮。
“你黑了，也比以前壯了，可是卻沒有曾經我認識你時的陽光與自信，也許你變得更成熟了吧！”羽憶抬起手，停在半空中一秒，卻又無力的放下，對我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我知道，我們不能像過去一樣牽手，重溫往日的美好，但此刻的場景卻也一樣記憶猶新。
“你出來的消息，我也是今天從其他老師嘴裏聽說的，但我沒想到你會來見我，即便我一直在大廳的入口等你，也沒想到真的會再見到你，你過來找我，是想對我說些什麽嗎？”羽憶粉潤的嘴唇微微顫抖著。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心中思緒萬千，對視了好久，說道：“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男人，沒能力保護好心愛的女人，曾經在看守所對你說過的那些話，也許傷害到了你，隻希望你別恨我，出國留學是你和羽臣一直以來的夢想，這回夢想終於變成了現實，我發自心底為你們高興，到那邊照顧好自己，如果想家了，受委屈了，來個電話，打給你哥，或者……打給我，如果畢業之後不想待在那裏就回國吧，這裏才是你的家！”
羽憶認真聽著我的話，到最後通紅的眼圈再也承受不住淚水的重量，潸然淚下。
也許她期待我說些挽留的話，也許她想聽到曾經我追求她時那些感動，發自心底的愛意，但我怎麽能說出口，又有什麽資格說出來。
“我會的，我會打電話給你們的，我會為了我哥和我的夢想，在那裏打拚四年，至於以後能否回國，我不知道，可能在那裏發展好，我也會把哥哥接過去吧，葉凡，我沒有怪過你，不論你之前對我說過什麽傷人的話，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從你為了我捅傷吳昊天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第一次給了你，是這輩子最正確的選擇。”
羽憶一邊哭，一邊朝我走來，晶瑩的淚滴濺落在地上，摔成幾瓣，到最後，她展開雙臂，我再也沒有猶豫，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
從前我們擁抱，是纏綿與愛意，而如今的擁抱，可能是此生最後一次重溫，臨行前的惜別。
我聞到她身上牛奶般的體香，沒有一絲贅肉的完美身材，是那樣的堅強，又是那樣的需要人保護，過往點點滴滴在大腦裏幻燈片一樣不斷的重複上演。
到最後，我再也控製不了，這潮水般湧來的回憶與刻骨銘心的真愛，淚水簌簌的流了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這些淚，都是愛情的見證，哭出來，不丟人。
“播送一個通知，因濃霧已經散去，開往美國的播音1700次航班即將起飛，請乘坐的旅客，立刻到三號登機口準備登機，再重複一遍……”
廣播的聲音再次來襲，我的手臂卻更加用力的抱住她，那樣的難舍難分，我多麽希望這一刻會成為永恒啊！
但就像現實將我一次次打倒一樣，我知道我不能為了自己自私的愛情挽留她。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她是美麗的天使，優秀的女人，美國高水平的教育，更多的發展機會才是她真正的舞台。
留在這裏，她的人生會黯然失色的。
“咦，羽憶，你哥哥來送你了嗎？”
“不對，是葉凡，她的前男友！”
“他來幹什麽，想留住羽憶？開什麽玩笑，出國的機會這麽難得，國外的發展機會多廣闊啊，羽憶怎麽可能為了他留下，再說他可是一個有案底的人，以後能有什麽發展，我還聽說，他現在好像在菜市場蹬三輪，鮮花可不能插在牛糞上，就靠瞪三輪賺的那點錢，怎麽養活羽憶，說出來都丟人。”
“好啦，羽憶，快走吧，別為了一根爛木頭，放棄整片森林，以你的條件，到那邊找個美國高富帥，不像是玩一樣！”
一群學生和老師走來，在旁邊議論紛紛，要拉著羽憶走。
我下意識的鬆開手，苦澀的笑笑，不敢去看那些人銳利的目光。
可羽憶轉頭狠狠的瞪了這些人一眼，緊緊的握住我的手，說道：“葉凡，我出國是多年前的夢想，也許，之前沒發生那次意外，我會放棄出國的機會，但如今……一切都是天意吧，但請你記住，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沒後悔過，你給過我幸福，純真的美好，不論以後我身在何方，我心裏都會為你保留一份特別的位置，初戀，第一次，對女人來說是一生最美好的東西。”
她說完這句話，其他師生已經陸續進入到登機口，跟她要好的一個女生在身旁急切的催促著她。
羽憶緊緊咬著嘴唇，拉著我的手從掌心滑落到指尖，直到即將分開的那一刻，她眸子裏閃爍著前所未有的亮度，說道：“我們的初戀這輩子都找不回來了，它太美好，太特別了，我希望若幹年後我們還有機會相遇，到那時，讓我看見一個不一樣的你，你是最棒的葉凡，記住，男人要頂天！你可以的……”
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射進我的耳膜，逐漸消散，卻在我心底烙印下永遠不可磨滅的痕跡，包括她最後的每一個眼神，絕美容顏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我看著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大廳之中，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始終不肯挪開目光。
“再見了，我的女神，再相見，我一定要你看到一個不一樣的我，男人要頂天，是的，要頂天……”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野，而我心裏的影子卻那樣的清晰，直到飛機從跑道上起飛，升上萬米高空，我內心深處還在回蕩著她留下的最後幾個字：男人，要頂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