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暗夜裏來

北流

八十六·我很慶幸,那個人是你

書名:他從暗夜裏來 作者:北流 字數:7558

濱江市的警員們順著舒嬅的指引匆忙地趕到郊外的時候,已經做了最壞的準備,腦袋裏全是血肉模糊的情景,救護車也緊緊地跟在後麵,車上一隊緊張兮兮的醫護人員。

隊長拉開車門跳下來,於敬堂恨秦晉荀,又急紅了眼,身上帶著槍,還擄了溫玉做人質,隊長光是這麽一想,就替秦晉荀和溫玉捏了一把汗,隻想著,追上了人一定要穩住,不管於敬堂提出什麽要求都先答應下來,秦晉荀和溫玉的性命最重要。

誰料,發現了停在公路邊的車時,卻看到了這麽一副令人目瞪口呆的光景——

那輛車歪歪扭扭地停在路邊,車頭被撞得癟了一大塊兒,冒著青煙,幾乎報廢。

秦晉荀站在車外,默然地擺弄著一把槍,淩晨四點多的天空隱約泛起一抹白,將他的身形勾勒出一個影影綽綽的剪影。

溫玉坐在道邊,微微皺著眉頭閉目,隊長不知怎麽地就留意到她坐著一件外套,顯然不是她自己的,見到趕來的警方以及醫護人員,她站起身,兀自向著救護車走過去,身形不見一絲搖晃。

溫玉走近了,隊長才看到,她的脖子上有鮮紅的一道血跡,像是被利刃劃破,血珠蜿蜒一直沒入衣領下的鎖骨。

而於敬堂......被反剪綁了雙手,昏倒在汽車後備箱裏。

這和想象的似乎不大一樣。

隊長很想立刻揪著秦晉荀問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卻也隻能耐著性子先指揮著把於敬堂綁上警車,然後忍不住朝秦晉荀走過來。

“秦教授。”

秦晉荀放下手中擺弄著的槍,微微抬了抬眼看他,隊長麵上掛著擔憂問。

“您有沒有哪裏受傷,需不需要醫生查看一下。”

說罷,他指了指秦晉荀的臉。

秦晉荀衣衫不甚規整,最上的一粒紐扣已經崩開了,頭發略微淩亂,麵色偏白,顯得額頭那裏滲著血跡的淤青愈加明顯,而後就是秦晉荀側臉上詭異的傷痕......以他多年的刑偵經驗,腦海裏已經構想出一幅驚心動魄的飆車急刹智擒罪犯英勇受傷的畫麵,隻是秦晉荀俊臉上那個違和的巴掌印......捉摸不透啊。

秦晉荀眼角睨了他一眼,一臉似笑非笑的樣子,莫名就讀出了“不該你問的事情別問”的隊長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幹脆直接關心正事。

“......那個,您是怎麽抓住於敬堂的?”

秦晉荀涼涼地回應,“我辦過的案子沒有再重複一遍的興趣。”

隊長失望的“哦”了一聲。

忽然,秦晉荀目光一偏,看到了那個正在接近的人影,嘴裏的話便不由自主地又接上一句。

“......過後我讓人記錄給你。”

隊長登時隻覺得秦教授一點也不像傳聞中的那般不近人情,於是樂嗬嗬地笑道,“那就麻煩您了。”

話音剛落,一道倩影走了過來。

溫玉脖子上包裹了一層紗布,精致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疲倦之色,並不看秦晉荀,對著麵前的空氣硬邦邦地說道。

“舒嬅開了車過來,我們可以回去了。”

秦晉荀也不在意她冷淡的態度,“恩”了一聲,極為自然的跟在溫玉身後離開了。

隊長扭頭望著相攜離開的兩人,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頗有些古怪。

舒嬅等在警車後麵,她身上的擦傷已經處理好了,青青紫紫塗著藥水,雖然也受了驚嚇,可是舒嬅卻迅速地調整過來,渾身狼狽相卻還是來接應秦晉荀,這令溫玉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

舒嬅開著車,秦晉荀和溫玉坐在後座,車內流淌著優美的鋼琴曲。

車往城內的方向駛去,正逢日出時刻,世界都仿佛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

舒嬅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溫玉,神色有幾分無法言喻的古怪,抿了抿嘴,想說什麽卻又猶豫著不知該不該開口。

溫玉似有所查,一眼看過去,唇瓣嫣紅,眼神卻清清冷冷像一汪冷水,兩人視線相交,舒嬅立刻反射般帶上假笑。

“辛苦溫小姐了,連累您這一遭真是不好意思。”

意料之中的反唇相譏沒有響起,後座淡淡飄來一句。

“不用謝。”

舒嬅噎了一瞬。

她其實是想要致謝的,子彈出膛的那一瞬間,她感受到了從來未曾靠近的死亡的威脅,如果沒有溫玉,她即使沒有被子彈打中,也會被劫持上車,後果未料。

可是莫名的,看到溫玉和秦晉旬之間那種旁人無法融入的氛圍,感激的話便說不出口,甚至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嫉妒,悄悄腐蝕著她的心。

搖搖頭甩開這種感覺,舒嬅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秦教授,按照你的要求,我已經訂了明天下午的飛機票,你們總算可以回諸城了。”

於敬堂被抓捕歸案,事情終於告一段落,這應當是一件鬆了一口氣的好事,可是秦晉荀和溫玉誰都沒有接話。

溫玉隻是看著車窗上由於光線越來越模糊的自己的身影輕歎,濱江這一遭,真是超乎了想象,無論是案子上的,還是......他。

這樣想著,她的視線不由自主瞟向了另外一個人。

車窗上也映著秦晉荀的側臉,仿佛洞悉她的窺視,秦晉荀扭頭,視線意味不明地從溫玉的紅唇上劃過。

時間回溯到兩個小時之前——

秦晉荀以淡漠的表情做著不要命的事情,有一種平靜的瘋狂。

車子以令人頭暈目眩的速度行駛著,生與死的界限之間,於敬堂終究是怕了,含糊地大聲喊著,將窗戶搖下來把手槍扔了出去。

秦晉荀方舒了一口氣,正想要減速,就見於敬堂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把刀,重新急切地抵在溫玉頸間。

頸間一涼,溫玉有一瞬間的頭疼,這個於敬堂究竟是有多怕死,才會隨身攜帶這麽多凶器。

既然骨子裏這麽膽怯,何必還要鋌而走險,犯下這不可逆轉的重罪呢?終究還是貪婪無度。

她垂了垂眼角,餘光中刀鋒的寒光顫顫巍巍地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蕩,雖然危險,但總歸是比方才的境遇好上一些。

於敬堂找回了些理智。

“減速,快點減速,不然我一刀割了她的脖子!”

秦晉荀一邊動了動腿,使於敬堂能明顯地發現自己的腳已經移到了刹車上,安撫著他的情緒,一邊問道。

“其實我們不用勢同水火,我早就說過了,我的目標並不是你,對你的營生也不感興趣,我隻想知道你身後的那個人是誰。”

如果換一種情形,秦晉荀不會再問,因為他知道於敬堂不敢答,可是如今——

於敬堂的思維已然有些混亂,想到被警察緝捕之前杳無音訊的求助,神色染上了幾分怨毒。

“嗬,那個人?我他媽也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一句似乎沒有什麽用的泄憤之語,秦晉荀卻得到了想要的訊息。

他是主動找上於敬堂,單線聯係,通過一個人一把槍將他們誘來濱江,了解溫玉也琢磨過自己,這林林總總加在一起,目的似乎很明確了。

在他的地盤布置一個隻針對溫玉的局。

於敬堂憤怒之下手忍不住發抖,溫玉冷不防吸了一口氣,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秦晉荀,秦晉荀也恰好回視,兩個人的目光通過冰冷的鏡麵交集。

那是一種玄妙的感覺,瞬息之間,已經洞悉對方平靜神色下的打算。

移開目光,方向盤上的手握緊,秦晉荀的眼睛褪去了最深的黑色,顯得有幾分潮紅。

忽然,車頭猛地調轉了方向,衝出了柏油路,曠野響起了一聲刺耳的急刹聲,隨之而來的是

車劇烈撞擊的瞬間,脖間一痛的同時,溫玉兩手飛快地握住於敬堂持刀的手,狠狠地往旁邊一撞。

巨大的衝擊力加上溫玉突如其來的發難,於敬堂根本來不及反應,手裏的刀也攥不住,腦袋撞到玻璃上登時就昏死過去。

周圍逐漸恢複了安靜。

安全氣囊的彈射讓秦晉荀有些渾身發麻,他惦記著溫玉想要回頭,隻是眼前冒著金星,隻能自顧自地緩和一會兒,忽然,駕駛室的門開了。

焦急的聲音毫無預兆地衝進他的心底。

“秦晉荀,你沒事吧。”

隨之而來的,是一隻冰涼的手,探上他的周身,秦晉荀視線逐漸恢複,睜眼便是溫玉的麵容。

她眸光瀲灩,表情很鎮定,手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似乎沒有痛覺般,一點也沒有察覺到自己脖子上的血跡蜿蜒,隻顧著探看他有沒有受傷。

秦晉荀的視線從她白皙的脖頸上劃過,眸色滯了滯。

看他神色有異,溫玉又重複了一遍,“你有沒有事?”

秦晉荀心中驀地一蟄,伸手過去拉住她把在自己手臂上的手,隨著還在怔忪中的女人出了車廂。

借著天光,他的雙眼猶如巡視自己的領土一般在她的身上劃過,微不可查地鬆了一口氣,在她毫無防備之時將她拉在懷裏。

溫香軟玉在懷,秦晉荀卻麵色可滴水成冰。

“我大意了,沒能保護你萬全。”

與秦晉荀的表情截然不同的是,他的動作溫柔,帶著一些生疏的小心翼翼。

被觸碰到了才覺得有些許刺痛,溫玉隻當他是劫後餘生情緒波動,對這一抱並沒有察覺出異常,反過來拍拍他的背,安慰地說,“我沒事,傷口很淺。”

他低頭凝視她,目光兀自璀璨,襯衫沾染上了血跡斑斑,他卻絲毫不覺,近乎呢喃的聲音響在她耳邊。

“我很慶幸,那個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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