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暗夜裏來

北流

四十五·那根線在你手裏

書名:他從暗夜裏來 作者:北流 字數:9175

緊繃的神經一鬆懈下來,教人隻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覺,已經連續三天都沒有見過外頭的太陽,一出大樓,猛烈的陽光曬得她有些頭暈目眩,她緊緊閉著眼睛想要等這陣眩暈感過去。

不想這時,旁邊突然有一道驚喜的聲音傳來。

“溫玉?”

溫玉愣了兩秒才辨認出了來人。

“秦阿姨?”

秦媽媽一見溫玉這樣,立刻上前扶住她,也不顧溫玉擺手說沒有大礙,就將她扶到了一邊的樹蔭下,還從手提袋裏掏出一份報紙放在石頭上。

“來,稍微坐一會兒。”

大約十幾秒,眩暈感才漸漸褪去,溫玉抬頭問道。

“秦阿姨,您怎麽到這兒來了?”

秦媽媽淡笑著說道,“小荀昨天沒回家,我尋思著你們可能又加班了,就做了點吃的,想著給你們送來。”

她身邊有一個保溫盒,盒子有點舊,像是用了有些年頭了,大概是秦媽媽從京城帶過來的。

“您怎麽不給他打個電話呢?”

“他電話打不通,我又不敢貿然進去,怕給他添麻煩,就想著在門口等等看——這不就把你等出來了嗎。”

說完,秦媽媽又好奇地問溫玉,“你這是下班了?”一邊問著,一邊又向大樓門口瞟去。

溫玉笑著搖搖頭,“我休息一會兒,出來買點吃的。”

秦媽媽一拍手,“那我還送對了,你快把它拿回去吧,你們分分吃了。”

“謝謝阿姨。”

“別客氣,想吃什麽都告訴阿姨,下次給你們做,女孩兒家家的,別累壞了自己。”

全然的熱情,很容易讓人就感受到她從內而外散發的關懷。

溫玉在樓裏看著走遠的秦媽媽,低頭給秦晉荀發了條短信,才緩緩走出大樓。

回到公寓,溫玉倒頭就睡,直到黃昏的時候,才被秦晉荀打來的電話吵醒。

“我昨天一直在做實驗,沒注意看手機。”

他雖然人在諸城,可是京城那邊的事務也不能不理,索性沈路安經常往返,幫他處理了不少瑣事,隻留下技術性的難題,這次就是一樁盜竊案,查到一半,

“恩,我擔心你媽媽找不到你會著急,就說你在警局還沒有工作完,你媽媽就把飯給我了,你過來拿?”

她才睡醒,語速很慢,聲音還有著些微的暗啞,聽在秦晉荀耳中,隻覺得耳朵微癢。

他緩緩做了一個深呼吸,才慢慢地說道,“恩,我還有半個小時就能到你家。”

“我們一起吃。”

半個小時後,秦晉荀敲響了溫玉家的門。

他穿著白襯衫黑西褲,在實驗室熬了兩天,衣著依舊整齊,隻是麵色有些疲憊,發絲微微淩亂,卻掩飾不住他眼中的鋒芒。

保溫盒裏的飯還是溫熱的,足夠兩個人吃。

溫玉看著明顯是精心準備過的飯菜,不由得感慨道。

“秦阿姨,對你很好。”

她有些羨慕,甚至嫉妒,但她及時的製止住了自己的思緒,不讓這個念頭陷得太深,隻是眼中的失落被秦晉荀看了個正著。

他不動聲色地轉移了她的注意,“聽說,你手上接了一個案子?”

“你消息很靈通啊。”

秦晉荀不置可否,沒有說,在新聞上給出的幾張含糊的圖片上,一眼就辨認出了她的字跡。

娟秀工整又極富調理,一如她本人的作風。

“你怎麽看?”

“這種目的性很強的犯罪,很容易排查出嫌疑人。”

秦晉荀的話一向很準。

警方的辦事效率高,不過一天就通過一份陳年的報案記錄鎖定的嫌疑人。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人,留檔的年紀更是隻有14歲,肄業於李明複所任職的初中,在初二的時候,曾經自己隻身跑到學校附近的派出所報案。

原因是,控告時任班主任的李明複強奸。

這件事,在當時弄出了很大的動靜,隻是這個案件並沒有立案,而是僅僅做了筆錄就封擋了。

女孩哭著,卻依舊條理分明,讓人不能因為她的年紀而對她的話有所輕視,警方下一步就要調查取證的時候,情節的反轉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她的父親扭著女孩兒來到警局,要求撤案。

麵對警察的質疑,他的父親甚至拿出了女孩兩年前的醫學診斷書,指出自己的女兒心裏不正常,說的話不能當真。

後來,那個女孩兒就輟學了,再也沒有出現在她之前朋友們的視線裏。

*

生活中隻有案子案子案子的劉子科,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等到迎來人生巔峰的一刻:他的終極偶像秦晉荀秦教授,親口向他發出了晚餐邀請。

雖然不是最高規格的燭光晚餐,但好歹也是“朋友”這個身份才能去的“家宴”。

於是劉子科立刻拿出手機上網查查:初次見對方長輩需要帶什麽禮物?

溫玉不太能理解興奮得找不到北的劉子科,偏過頭用眼神問道:為什麽請他?

秦晉荀回應:我媽媽喜歡熱鬧。

劉子科已經開始就穿什麽衣服征求溫玉意見的時候,秦晉荀終於看不下去的插嘴。

“李明複那個案子的進展怎麽樣了,嫌疑人查到了麽?”

劉子科冷靜下來,才回答道,“目前有一個,是個花店老板。”

花店老板?溫玉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劉子科憋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一拍巴掌,“好像是叫......杜芊。”

不僅溫玉語塞,就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秦晉荀都忍不住麵露詫異。

見兩人這個反應,劉子科也咂摸過味兒來。

“怎麽,你倆認識她啊。”

溫玉遲疑著點了點頭,“見過,我們在她的店裏買過花......但是她跟我腦海中對罪犯的認知不太一樣。”

僅僅是憑直覺,溫玉覺得,那樣幹淨舒服的女人,不太可能會以那樣殘忍的手法殺人。

溫玉又問,“你們已經找她做過筆錄了麽。”

劉子科搖頭,“還沒有傳訊,證據不夠,我們也不能僅憑一點陳年舊事就打擾群眾生活,隻是把她列為了監控對象,看看還會不會有什麽線索。”

溫玉垂下眼睛,想到那日下午花店的陽光,心頭莫名有些不適。

*

劉子科最終扛了兩箱子蘋果來了秦晉荀家。

秦媽媽見了劉子科開心的不得了,劉子科借機跟秦媽媽進了廚房打下手,狗腿至極,連沈路安都甘拜下風,隻是悄悄叮囑他,不要說太多秦晉荀的工作。

溫玉第一次來秦晉荀家,每一個角落似乎都充斥著他身上的味道讓她靜不下來,她踱步到窗邊。

巨大的落地窗,采光十分好,觸目所及都是盎然的綠意,隔離了城市的喧囂,夜晚想必也是靜謐安寧。

秦晉荀看著她單薄的背影,心中微動,走過來清清嗓子。

“離吃飯還有一段時間,你也可以去書房看看。”

主人不介意公開書房,溫玉也是欣然應允。

秦晉荀將她引到書房後就接了一個電話離開了。

溫玉慢慢地走過他的書架,手指在一排排書中尋梭。

這些藏書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搬來的,足足擺滿了三個大架子,從天文地理,到文學醫學,似乎都有所涉獵,溫玉隨手抽出一本心理學的書籍,裏麵還夾了幾張秦晉荀做的注釋。

他的字就如同他的人一樣,飛揚灑脫,又淩冽中暗藏鋒芒。

書架盡頭還有一扇單開門,虛掩著,以為那也是一個小書房,溫玉沒有多想就推開走了進去。

這個房間不大,很空曠,全部的擺設也隻有中央的兩個畫架和一張凳子。

一個畫架上還蒙著白布。

書房的窗子開著,一股穿堂風從她身後吹過來,發絲輕揚處,白布緩緩垂到地下,露出了裏麵的一副未完成的油畫。

各色花海中,一個女人轉頭凝眸,雙眼眼波盈盈,仿佛凝望著畫外看她的人。

某處突然如銀屏乍開。

溫玉一時忘了思考,仿佛能聽到自己體內血液流動的聲音。

“原來這幅畫在這裏。”

身後突然傳來了沈路安感慨的聲音,他停在溫玉身邊,端詳著畫中的女人。

“我在京都見過這幅畫,秦晉荀畫了好久,中間那個女人始終隻有一個輪廓,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成品了。”

他的語氣充滿驚奇,“沒想到畫中的女主角最終是你。”

他舉步向前,將白布蓋回了架子上,半開著玩笑。

“這可是晉荀的寶貝,不讓人看的,我們出去聊。”

露台上,一縷煙絲順著風向飄遠。

沈路安好奇地問,“能說說,你是怎麽看秦晉荀的?”

也沒有覺得這個問題很突兀,溫玉幹脆利落地回答,“聰明,自製,正義。”

沈路安哈哈一笑,“我以為你會說高智商、潔癖、變態......畢竟幾乎所有人都這麽認為。”

溫玉沒有接話。

沈路安彈了彈指尖的煙。

“真的,我曾經甚至以為我會在某個國際大案的通緝令上見到他的名字。”

溫玉輕笑了一聲,沈路安加重了語氣。

“我是說真的,你是不知道那個時候秦晉荀是有多麽反人類。”

“你是說是友誼的溫暖讓她回頭是岸了?”

溫玉半開著玩笑,風吹在她身上,帶出一種夏天獨特的慵懶味道。

“得了吧,我哪有那個本事。”

沈路安看著隨風擺動的綠葉,又重重吸了一口煙。

“從前是他的養母。”

“而現在那個人,是你。”

溫玉怔神的功夫,沈路安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什麽。

“那根線在你手裏,溫玉。”

露台的門“嘩啦”一下被打開,露出了秦晉荀欣長的身影。

他皺著眉頭看著有些意外的兩人,冷著臉說道。

“都在這而幹什麽,吃飯了。”

沈路安衝他笑道,“這不是有人替我,難得偷一會而懶嘛,是吧,溫玉。”

他衝溫玉擠擠眼睛,溫玉沒有說話,可能是那副畫帶給她的異樣太過,也可能是沈路安方才的話讓她心中起了波瀾,溫玉發現,她現在根本沒有辦法用平常心來麵對秦晉荀。

發現她的不對勁兒,秦晉荀眯了眯眼,看向沈路安的眼神中就暗含了警告,後者攤了攤手以示無辜,飛快地從秦晉荀身邊溜走了。

露台隻剩兩人麵對著麵,秦晉荀走進,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眉眼間暗流湧動。

“怎麽了?”

溫玉側過頭,露出一截細白的脖頸,神色淡淡。

“沒什麽,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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