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榮寵共華年

重簾藏花

149 衛玉琴的煩惱

書名:錦繡榮寵共華年 作者:重簾藏花 字數:6336

申府在上京城的外三街。閣老府並不比國公府軒昂壯麗,尤其申閣老兩袖清風本就清貧。聽說太子妃駕到,衛玉琴和她婆婆還有小姑子一起接了出來。那申老太太已經四十多歲但看上去與太後一般年紀,莫說是李妃袁妃,連不大看重保養的皇後都差得遠了。眼角的皺紋拽下來都能紡線了。她薄麵一張,發際線微高,脫發有點厲害,腦門大個閃亮。

書衡看到她的一刹那忍不住想難道她是眼紅衛玉琴的頭發?所以處處看這豪門兒媳不順眼?

這申老太太也有意思,聽說太子妃嫁到,急急忙忙穿好綾羅綢緞戴了釵環鐲子當先跪下。書衡心裏掰扯一番,表姐的婆母也算自個兒長輩不敢受全禮怕折壽,忙命蜜糖攙扶起來。“老人家不必多禮。”

書衡照舊送見麵禮於長輩。一根鑲嵌著珊瑚珠的沉香拐杖握在手裏,老太太的腰杆瞬間直了許多,愛不釋手的摩挲,倒像是抱著自個兒大孫子。

書衡一斜眼看到她身邊跟著一個鐵鏽紅衫子暗香色撒腳褲的小女孩,梳著一對圓髻,長相倒也罷了,不過白淨些,就是眼睛看人的時候帶著點令人生厭的忽靈。再想想衛玉琴往日的描述,書衡難以對她示好,便假裝沒看見,眼角也不低一低的就邁了過去。

衛玉琴笑著走過來攜住書衡的手:“怎麽今兒到來了?”

“天氣正好,我閑著無事,就出來走走,你別覺得招待我麻煩就好了。”

“豈敢豈敢,太子妃願意來,寒舍蓬蓽生輝呢。”

兩人拉著手親親熱熱的走進去,衛玉琴自覺風光又感動。她快要苦悶死了,終於有個人來陪她解解悶。她娘家人不能常來的,也不好總是出麵,免得牽連上“仗勢欺人”的名聲,豪門女兒嫁了寒門小子,男女兩邊的壓力可是一樣的大。但書衡就沒有這樣的顧忌了,她是表妹,卻是皇家人。

衛玉琴單獨有間小院,書衡一路走去,沒看到什麽華貴的擺設,假山流泉大屏風隔斷都無,單種著兩架子花,養著兩籠鳥,放著一組整石桌凳。按下詫異走進屋內,也沒有見到什麽精致的陳設。當初閨中愛的水晶花囊,白玉立鶴花盤,還有那三層九格子的海棠式烏木填金大梳妝匣----那可是衛玉琴最喜歡的東西了,如今卻全然看不到。

她還穿著家常的秋香色碎花小襖,係著家常玉色飄葉綾羅裙,頭上梳了個常規彎月髻,略戴著一支水藍色絨花一支細長金扁簪。書衡微微皺眉:“姐姐也太樸素了些,是當了娘得莊重起來,但也不用到這個地步吧?”

衛玉琴苦笑,開櫃子拿出一個木盒子,倒了茶葉沏茶,又重新收好:“妹妹哪裏曉得,我這會兒的日子可不如當初自在。”

書衡看看那桌上顯有的茶葉,那定然是尋常待客的,這會兒捧出來的該是金貴的體己茶。她捧起茶杯晃了一晃,湊過去壓低了聲音:“怎麽?一堆人盯著你的東西嗎?”

衛玉琴苦笑:“單我用好的,他們不用,我覺得不自在。要自己管家把大家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卻又念叨‘富由勤儉敗由奢’說什麽家財再大擱不住花,要勤儉持家。相公是苦過的,他覺得節儉總沒錯,也不大放在心上。”

書衡皺眉:“那你隻管用你的,讓她們節儉去。”

衛玉琴搖頭:“她們不用,但盯著,議論著。我難受呢。以前穿緙絲的本就正常,現在穿一件卻被人盯著看。我索性省些事吧。”

書衡忍不住道:“那就讓她們看唄,你的東西都是真的,經得起仔細看。”

衛玉琴失笑:“瞧你說的,不是這個理,在這家裏,紮眼!”

大閨女現在三個多月了,又白又胖,嫩豆腐似的臉蛋,水汪汪的一雙眼,軟軟暖暖的身子讓書衡愛不釋手抱了又抱,那珍珠鏈球逗她玩:“表姨疼你哦,咱妞妞最棒了。”這麽喜人的閨女婆婆咋會看不上呢?書衡恨不得敲開她的腦殼,把重男輕女思想給摳出來。

她又拿出一個荷包放進大閨女的包袱裏,那荷包是金銀線錯絲金紅二色繡靈芝白兔,還綴著明珠吊著金片,一看做工就知道不同一般,衛玉琴一摸,那裏頭又有金豬一對兒金魚一雙,似乎還有一隻鎖子。當即笑道:“我知道你是個財主,可是這也大方的太過頭了點。還記不記得滿月時候你送的啥?珍寶綾的布料,哪有給小嬰兒送珍寶綾呢?你除外,那是貴妃娘娘賜你的。還送一整套珍珠頭麵,這才多大點人兒,你就送頭麵,她要戴起,還得十年呢。哎,你不知道送來時候我那婆婆和櫻姑的表情----嘖嘖,不得不說,我那時候真是覺得有你這表妹,太幸運。”

書衡也笑:“大閨女合了我的眼緣,我就是要寵,別人可管不著。”

“對,我那婆婆還說要把布料頭麵留著,將來有孫子,花錢的地方多了。我就覺得好笑,難道我生了兒子就苛待不給花用了,非得來奪閨女的嗎?我當場就說了,這東西本是王妃送給大妞的,那誰都拿不走。”

衛玉琴歎息:“她也不是真覺得我會養不活兒子,就是虧著女兒便宜男丁已經是她的習慣了。話說回來,要不是當初虧欠大姑子虧欠的太多,她現在也不會良心不安,把那外孫女養在身邊了。”

櫻姑?書衡搖頭:“那姑娘可不像個省心的。”

“是的嘛,我婆婆雖然差勁,但她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一切好的都留給兒子孫子,所以我的嫁妝她不眼饞,反正早晚是她孫子的----除了看我花用時候會心疼。但這櫻姑就不一樣了,鬼心眼子多,看上了什麽,就去哭訴,從她娘當初吃不飽飯厚粥給弟弟吃自己喝清湯說起,一直說到自己晚上給姥姥洗腳。老太太聽不下去,便豁著老臉來討。婆母開口了怎麽好回絕?所以我一般都會依允。”

-----難怪你把好東西都收起來了,原來還要防著這一手。她以前還想著讓衛玉琴對那女孩好一點,如今想來竟是大錯特錯。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遷就別人委屈自己豈是長話?”書衡略一思索:“這樣吧,你看,我今日又帶了這麽多東西過來,櫻姑定然又有話說。你這回就把臉放下來,狠狠的發作一場,姐夫是個有遠見的,又不是腐儒,他以前不管,是不覺得問題有多嚴重。你把自己的氣惱委屈都宣泄出來讓他看看!他知道得罪忠義伯府和壽昌侯府有什麽後果,這還是簡單的,忠義伯府壽昌侯府都是人丁眾多,認真分說起來,這上京城盤根錯節不知道多少關係呢?舅舅舅母當初定要把姐姐留在上京是為著什麽?不就是怕嫁遠了姐姐受了委屈照顧不到?姐夫要想仕途順達,那他自然知道該怎麽做。”

衛玉琴還是有些猶豫。其實這樣的話書衡已經勸過她一次。在她的後院生活裏,其實申伯康的作用比她想想的大-----畢竟,那婆母是個拜兒神教的。幸運的是,申伯康講道理,而祖父申閣老,又是廉明正直的。

“我也知道啊,你說的我都懂.”衛玉琴呐呐道:“可是,大郎他,他原本就愛重我識大體明規矩不生事,我這要一鬧,那他若是嫌惡了我呢?”

若這愛重是用單方麵忍讓換來的,那寧可不要。書衡皺皺眉把孩子塞到她懷裏:“你瞧瞧,這麽喜人的大閨女,馬上長大了懂事了,要是讓她天天過跟你一樣的日子你舍得嗎?櫻姑盯著你的用度難道就不盯著妞妞的?還是說你就忍心讓她天天聽婆母念叨:哎呀,可惜呀,又不是帶把的,白對她那麽好,早晚都是別人家的人,賠錢貨?”

衛玉琴的神色當即嚴峻起來,緊緊把孩子抱在懷裏,呐呐道:“怎麽會?不會,我不會讓我的乖寶過那樣的生活。”

書衡冷笑:“這便是了。為母則強,看著自己女兒你也得腰杆子硬起來。寬容忍讓可別被別人當成窩囊。”

衛玉琴認真點頭,用力握了握書衡的手:“放心。”

四舅舅四舅母果然有先見之明,與書衡不同,衛玉琴才是真正的“與人為善”,凡事都講究麵上過的去,又得體麵又得排場。性子和順好說話----這都不是錯,但她性子和順還太有錢(比起婆家)那這就有問題了。所以他們才會費勁巴拉一早準備,定要讓衛玉琴生活在自己罩的到的範圍內。

書衡剛進門就看到了,一眾婆子丫鬟都是熟人,四舅母特特陪嫁過來的,後麵鐵定還送過。但這一切都治標不治本,除非衛玉琴自己硬起來-----還是皇後說得好,若是遇到了無賴你還當淑女,那你鐵定是要吃虧的。

事情的發展非常精彩,結果也出人意料的好。

當日之後,櫻姑果然又看上了珍珠鏈球。她知道書衡的賀儀是絕對討不到的,便退而求其次要拿珠子。又是一番撒嬌哭訴,又是一場好戲,正捧著太子妃送的拐杖感覺自己倍有體麵的老太太瞬間想到當日那麽多人(申家其他兄弟姐妹)都收到了禮物,單單就櫻姑沒有,頓時也心疼了,想到兒媳婦寬和指縫寬,便又顛顛的上門來。

不料恰好在這裏遇到了大兒子申伯康。他原本在翰林院當值,卻被衛玉琴特特派人請了回來,這還是嬌妻進門第一次,自己妻子向來平靜馴順,不多話不多事,忽然被叫,他也嚇一跳,還以為家了出了什麽事,騎了大青騾急急趕回來。這卻是衛玉琴早先就派人盯著那邊,牆根聽的清楚,看到櫻姑頭天晚上進去哭就知道婆母第二天會過來,因此早作準備。

一場撕逼大戰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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