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道義

走出山門之後，新人和鄒氏親族回首再拜山長夫妻，然後小蕙被扶上了花轎，眾人目送迎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的走下山去，下午來賀的賓客也一 一離去，到了傍晚時分，留下的賓客便隻剩二三十人，而且這些人多數都年過五旬，應該是山長夫妻的舊時好友和族中親戚，山長夫妻二人住在尼山隻有獨女，但是這並不代表山長就沒有其他親戚，這是因為書院的特殊地位導致閑雜人等不能住在書院，否則書院難免會沾染一些世俗氣息，當然，這隻是次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尼山原本不屬於山長，書院山門前的石碑詳細記錄了山長和兩位夫子的生平，山長一族也是杭州地界上的世家，隻不過門庭一般，幼時也曾在尼山求學，學成之後在世間遊曆了十年，回到家族中時已是當世的文學泰鬥，上一任山長下山請他到書院任教，不到五年的時間，上一任山長就禪讓了書院山長一席，也就是說山長執掌書院才二十多年的時間而已，陳夫子也是那個時候才被請來書院任教的，裴夫子來的更晚，今年正好是第二十個年頭，大約在十五年前，兩位上一任夫子也一起退出書院歸養，說來也怪，不隻是尼山書院，現在東晉的四大書院往上翻查曆史都是這樣的傳統，而且任教的老師也都保持在三人之數，偶爾會有一些遊曆四方的名人路過書院也會臨時任教一段時間，就像趙幽蘭，可總歸留不長遠，現在細細算來，尼山書院的曆史已經長達四百年，從西漢至今，已經熬死了一個東漢，一個三國，現在看來再熬死一個晉朝絲毫沒有問題，這麽先進的製度隻可惜隻存在於書院這一彈丸之地，否則華夏怎會有五胡亂華的衰弱之期，

傍晚時分，祝英台幾人打點好雜務之後一起坐在花園旁邊的台階上欣賞了整場日落，祝英台惆悵的問道：“今天怎麽一天都沒看見趙老師？我還以為她會是小蕙老師的伴娘呢！”，

馬文才笑著解釋道：“趙老師也是未出閣的大家閨秀，不宜在人前拋頭露麵，何況今天這裏還有這麽多外人”，

祝英台：“嗯，你說的有道理，但是今天來了這麽多客人，我本來還以為他們會在這裏住上三天才走呢，為什麽會走的這麽匆忙呢”，

馬文才：“你為什麽會這麽以為？”，

祝英台：“我家裏的哥哥結婚都是這樣啊，喜宴要連續辦上三天才會散席，可熱鬧了”，

馬文才：“原來是這樣，婚姻一事。一方出嫁，一方迎娶，出嫁的一方失去了愛女，辦個喜宴也不過強顏歡笑，所以一般都隻是一天，或許女方的姑舅嬸姨會在女家住到女方回屋才會離去，但這個不普遍，相反，男家迎娶了兒媳，無論是操持內務還是傳宗接待，都是一大喜事，所以大宴三天並不稀奇”，

祝英台：“原來是這樣”，

周印聽完他們的對話笑著對祝英台問道：“我說祝英台，你自從一到書院就對趙老師念念不忘，可趙老師視你卻如同九世仇敵，若不是林遠山在中間周旋，你豈能像現在這樣自在？”，

祝英台：“你胡說什麽？”，

周印：“這怎麽是胡說？書院誰都知道你跟林遠山和趙老師的三角戀，你喜歡趙老師，而趙老師喜歡林遠山，林遠山不愛美人卻中意於你這個一表人才的祝賢弟，你們三人這出戲，比詩經裏的故事都要精彩啊”，

祝英台：“你這麽說有證據嗎？”，

周印：“需要證據嗎？這不都明擺著的事？”，

這時梁山伯也語重心長的說道：“英台啊，為兄雖然學識遠不如你，但畢竟癡長你幾歲，你跟趙老師和林遠山之間的事我們確實都看在眼裏，你們私下裏如何我們萬萬不敢過問，但是在書院，她現在已然是你我的師長，你萬萬不可輕言菲薄，在書院，所有人都畏懼林遠山的權勢，不敢多說，好在他平時也算安分守己，並未作出不軌之事。。。。”，

祝英台：“哼，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他們的事情，要是開始的時候我們就一起反對他們，一定能把他們分開”，

梁山伯聞言埋下了頭，周印也陷入深思，看起來他們確實失去了解決這件事的最佳時機，倒是馬文才又開始悉心勸導三人了：“你們說的話未免又是偏頗吧”，

祝英台轉頭問道：“你什麽意思？”，

馬文才：“你們要知道林兄住在趙老師那裏是經過了山長和兩位夫子同意的”，

祝英台：“那是因為開始的時候趙老師一個人挑水不便”，

馬文才：“嗯，確實如此，開始的時候林兄能住在趙老師那裏確實是為了幫趙老師挑水，但是後來林兄一度從趙老師那裏搬出來，可是趙老師自己哭著把林兄請回去的”，

祝英台：“那絕對是林兄背地裏使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

馬文才：“英台啊，枉你還是林兄的結拜兄弟，可你的胳膊肘卻總是往趙老師那裏拐，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論品行，林兄絕對是全天下最頂尖的，遠勝你我，比起趙老師恐怕也要高上那麽一點”，

祝英台：“你就這麽恨趙老師嗎？要這樣惡意中傷她？”，

馬文才：“好吧，我跟你實話實說，由於林家莊地緣偏僻，林青山和林家莊卻聲名遠播，林家莊更是被譽為世外桃源，連謝丞相都多次在公開場合表言稱讚，外界的人們向往之餘，就常常把林家莊的消息放在茶前飯後來回議論，，所以關於林家莊的所有消息都是流傳甚廣，兩月之前的端午節，我再杭州的茶館裏就聽到了這麽一個消息，說林府裏又添了一個新人，一個掃地的丫鬟，名叫趙幽蘭”，

祝英台：“哼，這個我也聽說過，但是你認為以趙老師的才華，在林家莊隻能當一個掃地的丫鬟嗎？”，

馬文才：“術業有專攻，林大人不喜歡琴棋書畫，隻對機關兵器感興趣，而趙老師在機關術方麵的造詣，，，嗬嗬，，真的很一般”，

祝英台：“那是因為他們都不願意教趙老師，我也跟林兄學了很多木藝，我都能學會，難道趙老師會比我差嗎？是他不想教，怕趙老師學會之後超過他”，

馬文才一陣無言：“那你為什麽不想想，林兄為什麽不教趙老師？究竟是林兄不願教還是趙老師不願學？”，

祝英台：“哼，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是聖人之言，難道你也想質疑嗎”，

馬文才：“這個我之前跟你說過，你所說的聖人跟林兄的祖師相比，未必能高出半個頭”，

祝英台：“哼，你們都不是好人”，祝英台說完起身氣衝衝的快步向自己宿舍走去，

馬文才梁山伯周印三人就看著祝英台離去，並未阻攔，日久見人心這話一點沒錯，開學之初梁山伯和周印也認為林遠山是一個出身士族公子哥，渾身帶著痞子氣，可四個月的觀察改變了他們的看法，雖然在他們麵前林青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混，但是從來沒有違反過課堂紀律，當然，這也跟兩位夫子故意無視他有關，很難想象，林遠山這種混混在書院期間竟然沒去過杭州的青樓一次，這種自律性確實比起書院的大多數人要好，在這少部分人中還不乏梁山伯這種因為客觀因素而潔身自好的人，說到林遠山的文化，梁山伯他們不但沒有鄙夷過他，反而還對他格外欽佩，原因就跟馬文才說的一樣，術業有專攻，人家根本就不在這個方向奮鬥，而在帶兵打仗這一領域，他可以俯視書院所有人，包括山長和兩位夫子，這恐怕也是馬文才剛才欲言又止的，山長他們心裏更深層次的原因，

書院幾人正在互相傷腦筋的時候，海邊林青山這裏確是另一番光景，昨天晚上林青山把兩女的褲子剪到大腿處，然後套上裙子，三人在沙灘玩了一整天，林小青和林小倩第一次下水戲耍，現在這個時代，女子別說出門在海邊這樣玩，就是把褲子剪到這麽短都是 不可想象的事，三人手牽著手躺在沙灘上被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拍打，海浪來襲的時候將三人完全淹沒，三人閉氣憋過這段時間，大約半分鍾之後浪潮退去，三人連忙恢複呼吸，大約五十秒後，浪潮再度來襲，之後林青山又帶著她們往深水區走，結果海水漫到腰間的時候兩女就站不穩，林青山就在原地插了一根長矛，自己扶住長矛，兩女扶著自己，海浪來襲之時三人閉氣蹲下欣賞水下的沙灘，陽光透過起伏不平的海麵照在水下的沙灘上，沙灘上像有無數的光斑閃爍，絢麗多彩，他們甚至還在這裏看到了很多花花綠綠的魚兒和一個巨大的海龜，林青山看到海龜的時候心裏暗驚：“這裏不會有鯊魚吧？”，細思恐極，沒玩多久林青山就帶著她們回到了沙灘上，其餘士兵也被林青山暫時放了小假，除了部分值班的哨兵，今天林青山一樣沒有吃午飯，這種時候吃午飯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傍晚三人上岸之後，兩女濕透了的衣裙緊貼著嬌軀，身體的曲線一覽無遺，部分膽大的士兵趁林青山目光看向自己相反方向的時候鬼鬼祟祟的再兩女身上瞄了幾眼，即便他們確信林青山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這些小動作，但是林青山轉過身來的時候他們心裏卻有了莫名的忐忑，他們即時便後悔了自己剛才的舉動，但是當林青山進入馬車之後，心中逐漸平靜，腦海中又浮現起剛才的綺麗畫麵，晚上林青山打開馬車頂蓋，三人仰望星空，海風浪潮的合奏使人心曠神怡，白天的氣溫有點炎熱，隻是他們泡在水裏感覺不大，現在太陽剛剛下山，加上他們剛剛吃完晚飯，所以感覺有點熱，但是隨之時間的流逝，半個小時之內氣溫就下降了十度左右，兩女感覺到了絲絲冷意，都往林青山身邊靠了一下，林青山雖然很喜歡這種清涼的夏夜，但是不能隻顧著自己一個人，於是和林小青換了一個位置，自己睡旁邊，用毯子把兩女蓋上：“你們明天還想玩嗎？”，

林小青結結巴巴的說道：“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我們這樣被外人看見了不好”，

林青山：“哎，你們呀，外麵還穿著裙子都害怕，以後帶你們去海島上玩上幾個月，這樣你們就不怕了吧？”，

林小倩：“島上沒有人嗎？”，

林青山：“大部分的小島上都沒有人，別說人了，想見一個鬼都見不到”，

林小倩：“真的嗎”，二女聽完眼中滿是向往的神色，她們其實很想多玩幾天，但是她們這樣的舉動如果傳出去，絕對是比謝道韞逃婚更大的新聞，這種大腿都漏了半截的褲子穿了跟沒穿有什麽兩樣，起碼她們心裏是這麽想的，林青山很想開導開導她們，但是覺得這樣做效果不會太大，所以就幹脆沒有開口，另外林青山也是真的怕有人色膽包天，過來捋虎須，林小倩這個級別的紅顏禍水能招來這麽大的麻煩也不稀奇，以至於沒帶上幾十個隨從，林青山都不敢帶著林小倩在杭州的大街上露臉，長相的不對稱勢必會給林青山拉來數不盡的仇恨，當晚，祝英台的宿舍裏，她也和銀心發生了爭執，銀心好心糾正她今天所犯的錯誤，在原則問題上罕見的沒有做出讓步：“小姐，你現在對林公子的偏見越來越重了，剛認識他的時候你還說敬重他是衛國勇士，民族英雄，但現在你似乎把這件事都忘得一幹二淨，今天馬公子說的一點沒錯，趙老師的學識確實很高，但這不意味著她的綜合能力就真的能比林公子高出多少，況且，即便她真的比林公子優秀很多，這就能改變林公子曾領兵衛國，驅除南蠻的功績嗎？相反，趙老師她又為國家做出過怎樣的貢獻？”，祝英台：“我不想聽你說話，你出去，我要睡覺了”，銀心無奈，隻得轉身離去，祝英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左思右想，林遠山除了表麵上的那副痞子相，真的還有別的缺點嗎？學識差？馬文才對此意見作出了解釋，林遠山可能隻是不認識當今社會的主流文字而已，其他方麵林青山可以把整個書院的人甩出十八條街，林遠山也是現在書院唯一 一個帶兵上過戰場上的人，上次林遠山帶她們幾人去西南戰場觀戰，祝英台雖然什麽都沒看懂，但是最後總結：林遠山去戰場之前，戰局緩慢，而林遠山去了之後，一個月的時間就結束了戰爭，勝敗乃兵家常事，但是林青山這邊的戰績是：全勝，林家軍開戰之前不到兩千人，直到戰爭結束，陣亡人數不到三百人，林遠山和張翰，趙去病三部的軍隊發起聯合作戰，殲滅敵軍人數可以統計的大部隊就超過一萬人，這種戰績在兵書上都屬於十分罕見，林遠山這麽輝煌的履曆，自己一個什麽都不懂的丫頭片子，有什麽資格質疑？，祝英台整個晚上都無法入睡，她又響起了西南戰場上，邊關難民的慘狀，嚇得躲在被窩裏瑟瑟發抖，知道眼前又浮現出林遠山自信的麵容，恐懼心情才逐漸平靜，她的潛意識裏相信，隻要林遠山在自己身邊，那些苦難就不會降臨在自己身上，

第二天早晨，祝英台覺得腦袋有點發懵，可能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的緣故，她起床打開房門之後發現銀心竟然坐在旁邊的牆上睡著了，她雙手緊抱在胸前，雙腿蜷縮，昨晚她肯定就在門前睡了一夜，祝英台下意識的過去推她：“銀心，你醒醒，你醒醒”，被祝英台推了幾下，銀心疲憊的醒來，轉過頭來看到旁邊一臉緊張的祝英台後連忙關切的問道：“小姐，你沒事吧，你昨晚沒做噩夢吧”，祝英台一聽才知道銀心昨晚為何守在自己門外，心中莫名一痛，她們二人雖是主仆身份，但從小的朝夕相處早就讓她們之間的關係超越了尋常至親，因為自己的懦弱，銀心就要忍受夜晚的寒冷在自己門前坐著睡上一夜，想到這裏，祝英台心裏充滿了自責，中午的時候，昨晚一個晚上，祝英台也想通了這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從一開始的謝丞相，林遠山，再到後來的馬文才，這些人無論在哪都是能攪動一方風雲的大人物，這點從昨天的婚禮上可以很直觀的感受到，自己的水平高低從今天銀心的表現就可以看出來，銀心都認為自己甚至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又有什麽資格去質疑他們的思維呢？吃過早飯之後祝英台就想出門去跟他們道歉，結果剛剛出門就碰見了急匆匆趕來的梁山伯，他告訴祝英台，今天下午小蕙要回書院，所以就請他們昨天幫過忙的幾個人晚上一起再吃一頓喜宴，祝英台順便就和梁山伯一起去拜訪了馬文才，馬文才自從昨天回到書院之後就沒有離開。反正明天就要開課了，一天的時間回杭州意義也不大，馬文才對祝英台思維的轉變感到非常吃驚，隨著又誇獎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