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還清晰的記得，第一次見到妡嬪的情景。
他同父皇在寢殿議事，妡嬪送些午後小點過來。
在那之前，他從未見過妡嬪，隻知她是那段時日內父皇最寵愛的嬪妃之一。
華麗之服，纖巧之姿，父皇後宮佳麗無數，他也見過太多美女，一開始他並沒有在意，直到後來，他同她的眼睛對視上了。
他看清了那雙眼睛。
電閃雷鳴中，他的心忽然一緊。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
幽黑無底，邃如深潭，暗光流瀲，幽然流轉。深潭之中，黑珍珠一般的雙目，隻微微一眨，深潭水漾，話語呼之欲出，如顰如喜，似悲還怨，流轉之間，真真像要將他的魂魄吸去了一般。
他愣了愣，心中砰砰的跳了起來，幾乎要跳出胸膛來。
但她隻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去，那長長的烏黑睫毛，撲閃了幾下，就將那極深極美的眼睛給掩蓋了起來。
之後，她便告退了，那娉婷之身消失在了殿門後。
妡嬪走了很久，他都沒有回過神來。
父皇同他說話，他隻憑感覺回答，卻是不知所雲。他的心中，還停留在剛才的那驚鴻一瞥中。
說話間，父皇竟未察覺有異。後來他借故離去，出了殿門之後，他站在那兒，心中波瀾起伏。
這麽些年，他隻專心習武，學習兵法，於男女之情，全無暇顧。娶韋妃，不過是父皇指與他，他也未想未選，便應下了。
他從未有過，如此心跳之感，可偏偏這心動之人，竟是他的父皇之妃。
他怎能，覬覦父皇的嬪妃？
他狠狠將此心壓下，頭也不回的走了。
但回府之後，那心，便如在油鍋裏煎熬，他竟都，不像自己了，整個腦子裏，全是妡嬪的音容笑貌，還有那雙幽黑的眼睛。
後來，他終於忍受不了那種思念的煎熬，多次進宮去，找尋機會，終於見到了妡嬪。
在那湖邊，他平生第一次對一個女人傾訴衷腸，在那一刻，什麽父皇，什麽禮義道德，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而他，也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妡嬪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他，一點希望都沒給他留下。
他失魂落魄的回了府，隻覺顏麵掃地，心中苦痛，一夜之間，那愛意轉眼便成了恨，他恨她入骨，隻想將她挫骨揚灰。
但她那時，還是父皇的寵妃，他無法直接行動，便派人想盡各種辦法陷害她，讓她在父皇麵前失了寵，每日隻對著寒宮殘香，淒然度日。
他的仇是得報了，但卻並未開顏。他曾偷偷站在她宮外，看著她的悲傷淒涼，心中，卻無快意。
後來，在豆腐坊外看到她的時候，他心中一驚。
她竟然也有，那樣的一雙眼睛。
容貌神態，也有些相似。
他便毫不猶豫的將她擄來，秘密藏於這府中。
但是麵對著她，他心中感覺卻是複雜。
是喜愛？是憎恨？是憐惜？是痛苦？
他說不清楚。
卻隻是狠狠的折磨她，無法罷手。
……
如今，韋妃竟拆穿了這些，他感到意外。
但他並沒有那麽恐懼。
隻是，這件事情，不該知道的人便不該知道，該滅的口自然得滅。
他朝沈姝緩緩走去。
沈姝定定站在那兒，耳邊響起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她咬了咬唇，忽然說道：“漢王且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