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想，歲月已經白了頭

手術室裏忙碌著，手術室外靜悄悄。

一起事故，結局總是悲的，安靜，無法代表生者的內心，也許隻能是逝者的些許慰藉，誰也不想看到親人的那般模樣，今天的那一幕，在安小擇的恐懼裏久久無法消逝。

此時手術室外，隻有這幾個年輕的姑娘了。

一個個哭腫的眼睛，早已不施粉黛的憔悴妝容，一個比一個讓人心疼。

此時，眼淚算什麽，哭泣又算什麽，那痛到無法形容，想要摳出來揉碎的心，好似正在滴著還有溫度的腥味正濃的鮮血。

哦，不，那不隻是在滴血，更像是靈魂正在遊走在迷路的邊界，讓人心慌不已，卻也無能為力。

這樣壓抑的天氣，這樣殘忍的現實，真的有點要催垮人的架勢，而這局中之人，也真的是有點要撐不下去的節奏了。

多想這隻是一個夢，夢醒了就什麽都不記得了，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而此時的幾個人，卻是連入睡的勇氣都沒有了。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著，過道上依然安靜，隻有這幾個姑娘相互偎依攙扶著，手掌的溫度，就是唯一能給彼此的安慰。

兩個鍾頭過去了，手術室的燈滅了，大夫從手術室走出來，安小擇奔著大夫就跑過去。

沒等安小擇說話，大夫就先開口了，說手術很順利，也很成功，但是傷者受創太嚴重，現在還在危險期。

手術順利，安小擇聽到這句話，終於鬆了一口氣，身邊的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喜極而泣，直接抱在一起，大家都知道這是安小擇最後的希望。

顧年一出了這麽大的事，安小擇剛剛意識到，這事應該第一時間告訴劉院長的。

劉院長是市中心一個孤兒院的院長，說到這裏，大家肯定能猜到了，這裏就是顧年一成長的地方，劉院長是顧年一最重要的親人。

剛剛想到這裏，手術室的門打開了，顧年一被推了出來，術後的他雖然血跡都已被清理幹淨，但那厚厚的紗布和氧氣罩，還是無法看清楚他的麵容。

雖然，顧年一的樣子早已深深刻在安小擇的記憶中，永遠不會變得模糊，但是此刻，安小擇是多麽想好好看一眼這個要陪伴她一生的人。

安小擇趕緊走上前，她隻是輕輕拉了一下顧年一的手，便被護士拉開了。

傷者需要直接轉入重症監護室，任何細節都必須準確無誤，這樣生命攸關的重要關頭，一切都不可以有丁點兒的馬虎。

隔著窗戶，遠遠地看著顧年一，這個人，就在眼前，安小擇的心慢慢踏實了些許。

如果，意外是注定的猝不及防，那這剛剛聽到的好消息，該是安小擇今天最希望有的答案，這個生日，終生難忘……

看看時間，已經晚上九點多了，她有些猶豫要不要撥通劉院長的電話。

對於劉院長來說，她跟自己一樣，都是顧年一最親的人，有任何事情，都應該會想著能夠第一時間可以得到消息。

想到這裏，安小擇果斷地撥通了劉院長的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接到安小擇的電話，劉院長每次都是那麽開心，不等安小擇開口說什麽，劉院長就會問東問西，生活的方方麵麵都會關心到位。

大概，幾乎把生活的每個細節都詢問一遍，劉院長才會放心兩個孩子剛剛開始的生活吧，這應該是天下所有父母的共同特點。

今天的安小擇，吞吞吐吐，劉院長也是有些察覺到安小擇的不對勁兒，隻是，她這個年齡的人，不敢多想什麽。

安小擇吱吱嗚嗚地把事情給劉院長說了一下，她沒有把顧年一的傷勢說得很嚴重，隻是告訴她顧年一受傷了，現在手術很順利，讓她不要太擔心。

劉院長聽到這個消息，就像自己的孩子發生意外一樣，她哪裏還能坐得住啊。

在家長的眼裏，孩子的事情，無論多小，都是天大的急事。

此時的劉院長，也跟安小擇剛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一樣，慌了陣腳。

沒過多久，劉院長就趕到了醫院，雖然劉院長沒有見過安小擇身邊的幾個朋友，不過，劉院長對她們是早有耳聞的。

簡單打過招呼，安小擇就扶著劉院長透過監護室的玻璃遠遠看著顧年一。

劉院長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嘴巴微微動了幾下，她是想要說些什麽，卻沒有說出口吧。

也許她知道，自己說什麽，或許都會讓身邊的安小擇會有不安，一個家長，不管內心有多焦灼，都要強壓著鎮定，這是孩子無論長到多大都想要的依靠。

善良的人們，都會在每時每刻考慮到別人的感受，都會想著身邊的人怎麽樣才能夠更好一些。

劉院長是如此，安小擇是如此，此時身後的幾個姐妹亦是如此，當然，這周圍，許多看見的看不見的，認識的不認識的，也都是如此，正因如此，人的心才是暖的。

安小擇對劉院長的印象，還一直是停留在七年前，顧年一第一次拉著她的手出現在劉院長的麵前。

那一刻開始，他們就成了一家人。

這一幕，還仿佛就在昨天，在安小擇的記憶裏，每次都是劉院長慈祥的微笑，像自己的媽媽一樣。

而現在，劉院長就在自己的眼前，這次她距離自己是如此的近，如此清晰。

安小擇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劉院長兩鬢已經花白的頭發，眼角不知道時候已經有了幾道很深的皺紋。

劉院長就在自己的身邊，雖然身高與自己相差無幾，但是就這樣看著劉院長那有些滄桑的側顏，安小擇也不禁感歎，歲月確實已經來過了，就像她感歎歐陽千伍的滄桑一樣。

歲月的痕跡，不承認也沒辦法，誰也無法改變歲月離去時，回眸一笑的痕跡。

劉院長就這樣緊緊地抓著安小擇的手，比安小擇更用力地握著。

這力量，安小擇明顯感覺到了，是來自內心的恐懼。

歲月會改變一個人的容顏，同樣會改變一個人的內心。

安小擇第一次感覺到，劉院長心裏越來越脆弱了，像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樣，子女永遠都是自己的軟肋。

她見過大世麵，教導過不知道多少的孩子，這些年過去了，即使再強大的內心，也會被歲月慢慢衰老。

劉院長的心裏也會慢慢有了恐懼，有了害怕，有了彷徨和無助，於是，她也就需要找到一個依靠。

也許，這一切，劉院長還根本自己體會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