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薏拖著疲憊的身子先行回了公寓，郭睿仍在店裏陪著喻然，也許是她心情太過糟糕，走的時候沒有趁機打趣郭睿，更沒有和他說謝謝，那件黑色外套還被自己拿回了家。
剛回到房間門口翻找鑰匙，她的包包在外套底下，她隻好把衣服拎到下巴處，騰出地來翻看包包。
可就在她鼻子不經意間湊到大衣上的時候，她才意識到，這件衣服不是郭睿的，而是高瞿的，那熟悉的味道，她是怎麽也忘不了的。
她開了門，換了鞋，立刻將手上的衣服扔到地上，卻看見一張名片從那件衣服裏飄了出來，落在地上。
她直直地站著，盯了好一會，最終還是蹲在地上撿起了這張名片，那是高瞿自己的商務名片，他用黑色簽字筆在上麵寫了幾行字：
“對不起，我騙了你，是我不對！但是隻要你離開我不是笑著的，說什麽我也不會放手。”
嘉薏試圖閉著眼，停止腦海裏對他的回憶以及想象，但是這幾句話明顯起作用了。
她隻能歎著氣，用力揉著硬卡質的名片，毫不留情地將它扔向垃圾筒。像扔掉的那些紙團一樣，那張小卡片卻隻蹭了牆麵便在半途掉了下來。
嘉薏也沒有要去管它的意思，她難得提前回家，她還需要和文敏還有常叔聯係五一假期訂單的問題。
她故意讓自己忙碌起來，幾乎花了一個晚上在給人打電話，準備各種資料，她努力控zhì自己不再這段已經宣告失敗的感情裏麵耽溺太久，至少不能比上一次還久，她知道隻要自己挺過一兩天，她便可以恢fù動力，就像馬克離開那麽久，她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嗎？
文敏的電話裏要讓嘉薏找之前的訂單模板，聽說有細項要調整，嘉薏一時也忘了它們收在哪了，隻好各種翻箱倒櫃，很快找到，兩人又磨合了一陣，才最終把合作定下來。
但是伴隨單據的翻找，一起流露眼前的還有今早硬被匆匆塞進角落裏的那堆照片，她還是看到了照片裏的自己和高瞿，被偷拍的時候，他和她剛好在谘詢中心樓下的咖啡廳。
看見偷拍自己的照片，很多人的反應是盯著照片中的自己看，但是嘉薏沒有，她的目光一開始就在高瞿身上，這是第一次她那麽真切地看著他笑著的側臉：眉毛有些飛揚，幸好眉形粗厚，把這份不羈給拉了回來；鼻梁高挺但是不長，笑起來時嘴角處是很細彎著的，上薄下厚的……
這些細節她是第一次那麽仔細地察覺到，她甚至不知道原來那個男人耳垂下方是有一顆痣的，她對他終究那麽陌生，以至於現在觀看著他的時候，真以為自己是旁觀者。
越看越著迷，她對這張容顏至今還貪戀著。
她把一張張照片重新整理好，卻在整理的時候，意外發現偷拍鏡頭裏的高瞿的臉雖然總是笑著，可隱約裏總還是有種很“不自然”，照片裏的他大多數時候總是抿著嘴，嘴巴向上彎著，前額紋因此凸顯。
那種“不自然”嘉薏再熟悉不過了――那天在盛氏公司考察隊伍中被盛孚陽搶風頭時，他是這樣笑著的；今天在醫院他試圖解釋時，也是這樣笑著的。
照片上的那天，他欲言又止地對嘉薏說了一句：“我想你陪陪我。”那時，他正處於小茵車禍、職場失利的艱難時期，他需要她的陪伴才能遣散內心的焦慮和不安。
所以――他今天在樓道裏這樣笑也許並沒有惡意，也非輕鬆不屑，而實在是內心慌亂，苦悶至極？
他也在痛苦嗎？
是在害怕失去她嗎？
嘉薏的大腦又開始混亂了起來，但她身心交瘁，不想思考太多，隻好把照片再次一股腦塞進角落裏，關上電腦，徑直走去浴室洗澡了。
水從花灑裏漫天而下，她直直地站著，等著一陣熱流從她的天靈蓋直衝而下，她太需要清醒了，才一天不到的時間，她已經自我戲劇化了好幾出電視連續劇：懸疑劇、武打劇、苦情劇以及現在這部虐戀劇。
當然，包括上午在醫院探病，她還經曆了一場婆媳倫理劇――八點檔都讓她承包得了！
她自顧自笑著，心情不知為何輕鬆了許多。
洗完澡，擦著頭發走出浴室，高瞿的名片就在腳下那麽躺著，絲毫沒有想要朝垃圾筒更進一步的主動性。
嘉薏把它拾起，用手指推展開，仔細端詳著，慢慢走到沙發上，拿起手機，朝那個電話撥了過去……
那個號碼是高瞿的工作電話，根本不是留給嘉薏的，她也從來沒有打過，但她不相信自己的猜想，也不知道此刻還能相信誰，她隻能再次寄托於冥冥中的力量――這個時間會有人接嗎？
如果沒有人接的話，純粹是她不死心的瞎想；如果有人接的話，就……
電話在三聲“嘟”之後被接通了。
嘉薏還沒有說話，那頭便傳來略顯沙啞的男聲：“嘉薏？”
高瞿居然還是認出了她的電話，他繼續說：“嘉薏，是你吧？我知道是你，我終於等到你的電話了！”
嘉薏捂著話筒，深呼吸了一口氣――怕什麽，至少她不是瞎想。
她說：“聽著，高瞿，我給你十分鍾，向我解釋三個問題，一，為什麽把我和你在一起的消息告sù喬樂；二、你有事瞞著我，那些事情會影響我們之間的關係發展嗎？三、你……你現在還好嗎？”
那頭沉默了將近一分鍾，沙啞的聲音複又響起：“第一，我並不是想告sù喬樂，而隻是想告sù小茵，因為她是可能唯一目前會祝福我的家裏人，還有我想讓她更加安心地去美國，更不想讓她對你深有芥蒂，她比你想象得要脆弱許多，尤其在麵對愛情的時候……”
“第二，我的確有事瞞著你，但那些事情……我不知道怎麽說，它們很複雜，原本和你沒有關係，都是工作而已，你知道我工作一直都不順lì，”他說著，突然苦笑了起來，又接著說：“我不想讓你擔心，但是我現在才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把工作和你完全隔離開，我會想著你怎麽看我，我會想著怎樣做才能讓姨母他們改變對我的偏見，從而肯定我和你在一起的選擇……”
“我在乎你，在乎你怎麽看我，在乎我們的關係能不能更順暢一點，雖然你很強大，但我一點也不希望你像那天和姨母對峙一樣，不希望我愛的女人去武裝自己，去對抗什麽，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走得順lì，再順lì一點……”
嘉薏沒有出聲，早已用手捂住嘴，淚水從眼角一點點流下，順著濕發的水滴，混合著一股清香，滴漏一般落在腿上、地板上。
時間似乎通曉人意，遲遲不肯指向十分鍾。
他頓了頓，話筒那邊傳來擤鼻涕的聲音，很快他的聲音顯得好些，更清晰了點，他笑起來說：“十分鍾還沒到吧。”
嘉薏撲哧笑了起來，卻還是沒有說話。
他繼續說：“最後我……我很不好，因為工作很累，項目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順lì，還不能和你說，怕你擔心，最重要的是今天中午，你簡直要把我的心都給哭碎了，我差點真的就想放手了……但是我說過，像第一次和你表白說的那樣，如果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我不希望帶著遺憾離開。隻要你是哭著的，我就不會輕yì放手。”
嘉薏捂著嘴的手更加劇烈地顫抖著，掌心裏麵發出輕微的抽泣聲，電話那頭也聽見了，他說：“你在哭嗎？你在忍著，對嗎？如果克製不了，就不要忍著了，我可以先掛電話，等你舒服了再打來，不要忍著，鼻子會很難受的……”
嘉薏放下電話卻沒有掛斷，她鼻子用力猛吸了一通，緊接著跑到廚房灌了自己一杯冰水，再迅速跑過來拿起電話，壓低聲音說：“我沒哭啊，你知道因為你之前幹的那些蠢事，我們之間的關係又回到什麽地步了嗎？”
“什麽地步？”
“回到我喜歡你，卻又不敢占有你的地步了。”
高瞿終於有些釋然，語氣明顯比之前輕鬆了許多，說：“那麽我是不是要再來一個吻才能讓我們的關係回到原位啊？”
嘉薏也笑了起來說：“你試試看，讓你頭上再長幾個包。對了，你現在腦袋上怎麽樣？有擦藥之類的嗎？”
“不用了，你的聲音就是最好的藥。”
“少貧了，我告sù你，這通電話不代表我原諒你了，你畢竟還有事瞞著我，隻是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我也保留我的想法，我隻是想讓自己心裏好受點，畢竟我還很喜歡你，還很不甘心就這樣恨你……”
她毫不顧忌地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他聽，淚水再一次湧出，她居然被自己感動了。
“那你想聽我解釋今天中午我和駱庭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不用了，既然你等了我的電話，說明你早就知道如何解釋了，並且你一定有把握你的解釋可以獲得我的原諒，再次讓我哭得稀裏嘩啦的，對吧？”
“我沒有把握，但是我確實想了很久該怎麽解釋，因為我以為你會在意的……你，是不相信我了嗎？”
“不是，我隻是覺得我們不必把信任和解釋掛在嘴邊，這些詞語根本不是為我們的愛情添磚加瓦，而是從根本上拆解我們的關係。我是曾懷疑過，也不止一次設下防線，但聽到你的聲音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完蛋了，愛一個人真的是一件毫無理智可言的事情……”
她眨著還掛著淚花的眼睛，神情羞澀地頓了頓，繼續說：“高瞿……我心中還有很多疑問，很多很多，但今天我不想再問了，我不知道我們能走多久，如果時間很長，那麽這些自然不必計較；如果時間很短，我隻想珍惜好好和你在一起的短暫時光……”
這話直讓電話兩端的人心碎不已，高瞿忙說：“嘉薏……是我做得不好，如果我做得更好些，你就不那麽害怕了，都是我的錯，謝謝你還願意喜歡我……”
“我是喜歡你，但和你沒有關係……”她脫口而出，連她自己都措手不及。
“什麽？”他對她剛才那句話感到莫名其妙。
“沒什麽，記得擦藥，早點下班，記得這裏永遠有一個有點自私、毫無安全感卻還是喜歡你的女人……”她微微低著頭，撫摸著受傷的膝蓋，聲音極其溫柔。
“我會記得擦藥，待會就下班，記得我身邊永遠有一個聰明強大，手段暴力卻其實很脆弱的女人。我愛她，很愛很愛……”(未完待續。)
